第 24 章
她睡著了。
在一片喧囂的雨聲里。
好像睡得還挺香。
阿爾垂着頭安靜地注視着桃瑞絲恬靜的睡顏，淡金色的眸子沒什麼多餘的情緒，甚至沒有焦距，像是單純地盯着她的臉發獃。
不過她睡着后其實不怎麼老實，搭在阿爾的肩膀上的腦袋時不時的會蹭來蹭去，偶會嘴裏還會冒出一些模糊的囈語。
她呼吸間溫熱的氣息徐徐地往他的脖頸間蔓延，這樣陌生的感受薰得阿爾有些說不出的異樣。
但他一時想不通是怎樣的異樣。
“嗒、嗒、嗒”
又有什麼傢伙踩着水坑進入了傘內，阿爾撩起眼皮，望見了那隻躲進來的兔子。
相比於那隻更會來事兒的刺蝟，這隻兔子就顯得不太懂事了，亦或是它本身就沒什麼東西可以用來做進來躲雨的酬勞，所以只能縮在那隻刺蝟的旁邊，兩隻同樣弱小的生物，貼在了一起就好像能獲取更多的勇氣一般。
阿爾只瞟了一眼就沒有再管，哪怕後面又躲進來了一隻鹿，兩隻角羊他也沒有再理會。
這些只是身上完全沒有任何魔力波動的普通動物，除了那身肉還算能吃，並沒有什麼多餘的價值。
更何況他現在也完全不餓。
幾隻草食動物擠在那一塊岩石上，與雨傘的主人中間還隔了一塊稍小的岩石，涇渭分明，井水不犯河水。
雨還在繼續。
......
待集聚的烏雲飄遠了，被遮擋的太陽又重新冒了出來，只不過它再出現時，已經有半個身子沒入了遠方的山巒，暖橘色的光線將群山的輪廓暈出了模糊的重影。
被大雨洗滌過的樹木散發出了很清新的草木香，混着泥土的芬芳，帶給人心曠神怡的同時又沁出一股子涼意。
那些動物在雨後初霽便陸陸續續地跑了出去，但這時，桃瑞絲還沒能醒來。
阿爾淡淡地望着雨傘尖端緩慢滴落的雨珠，等那上面沒有雨水再滲下來以後，他抬手將桃瑞絲的身體打橫抱起。
懷中的分量如想像中一般的輕。
不過這個傘好像有點麻煩......哦，對了，還有那兩個坐墊呢。
阿爾抱着睡得像只小豬一樣的桃瑞絲，望着還插立在石縫中的雨傘和石頭上的坐墊，陷入了沉思。
如果不把它們帶走的話，桃瑞絲醒了一定會生氣的吧？但是要把她叫醒么......
有些苦惱地來回踱了兩步，終於，他從容量不大全是水的腦子裏扒拉出了角落裏的某些記憶。
抵在桃瑞絲後背的那隻手伸展開來，在變得透明的同時隱隱蠕動着。
突然，“啵”的一聲，有什麼東西接連從他的肢體中被剝離了出來，掉到了地面上。
濕潤的土地上還殘留着不少雨水的坑，但是這種落了地的雨水顯然是無法對阿爾造成任何傷害的。
只見那幾團掉在地上的肉團在滾了幾圈后停了下來，圓潤的球體鼓脹着慢慢被撐出了肢體的輪廓，片刻后，那些觸手終於如願地長了出來。
隨後，幾隻小巧的藍色水母像是無頭蒼蠅一般在地上跑動了起來。
直到阿爾皺着眉頭，不悅地用腳踢了一下其中個頭最大的那隻水母，牠們才停頓了一下，然後像是成功接收到了指令一樣，排着隊爬上了那些巨大的石塊。
這種時候牠們倒是也沒那麼笨得出奇了，有幾隻結伴去收了傘，另外幾隻則是去抬走了坐墊，分工很是明確。
見這些東西終於得到了妥善的安排，阿爾翹起了唇角，舒展的眉眼無疑昭示着他的好心情。
提起腳尖，他抱着桃瑞絲往森林外的方向慢慢走去，而桃瑞絲的懷裏，還抱着熟睡的傑米，在他們的身後，則是浮空飄蕩的粉色掃帚和一溜串任勞任怨做着苦力活的水母。
嘿咻、嘿咻
跳過一個個深深的水坑，越過一塊塊巨大的石塊，吞掉一隻只橫衝直撞莽過來的昆蟲，舉着雨傘和坐墊的小水母們可忙壞啦！
*
桃瑞絲這一覺睡得很好。
阿爾的肩膀很是柔軟，又有點涼涼的，像是個水枕......咦，這樣說起來好像也沒錯，畢竟水母的身體大部分都是水來着。
哪怕後面被抱了起來，阿爾走得也很穩當，所以桃瑞絲沒有被晃醒。
她後面是自然醒的。
再睜開眼時，天色已經完全暗下來了。
她仰着頭，看着阿爾修長的脖頸和秀氣的下巴尖，花了幾秒鐘才反應過來她是被抱在懷裏。
春夜的寒意並不算多麼濃重，但是被阿爾抱在懷裏時，她卻會覺得冷。
他身體的冷意像是能透過那些用以阻攔的衣物完完全全地傳遞到桃瑞絲的身上一樣，讓桃瑞絲忍不住又將傑米毛絨絨的散發微弱熱度的小小身體抱緊。
這一用力，她懷裏的傑米也終於醒了。
“唔，好像睡得有點久......天都黑了啊？！”揉着眼睛骨頭都還酥得很的傑米在感受到周身的夜色后一下就清醒了。
聽到了牠的動靜，阿爾連忙制止他再次開口，“不要吵——”
他低下頭，在對上了桃瑞絲炯炯有神的碧綠眼眸后，那些即將脫口而出的生硬話語就轉變為了驚喜的語氣，“你醒了呀，睡得好嗎？”
桃瑞絲慢了一拍地點了點頭，“挺好的。”
就是現在被抱着稍微有點冷了。
不過軟是真的很軟，不自覺地又往他的胸膛靠了靠，桃瑞絲動作倏的一僵，隨後又抬手按住了阿爾心口的位置。
沒有心跳，他果然連心臟都沒有呢。
“怎麼了？”感受到她突然的動作，阿爾不明所以地問道。
“沒什麼，就是發現，你果然沒有心臟啊。”桃瑞絲若無其事地放下企圖感受他心跳的手，轉而拍了拍他的手臂，“好了，放我下來吧，我接下來自己走。”
傑米在這個過程中又爬到了阿爾的腦袋上。
阿爾的頭髮太過順滑，以至於牠爬上來的途中都腳滑了好幾次了，哪怕最後成功爬上了頭頂，牠也要抓住阿爾的幾縷頭髮防止自己再掉下去。
阿爾居然也不惱，在牠扯自己頭髮的時候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他只是在放下了桃瑞絲后，愣愣地問了一句，“沒有心臟會很奇怪嗎？”
“其實還好......？”在落地后，桃瑞絲扶着阿爾的手臂，用很平淡的語氣回道，“畢竟這世界千奇百怪的事物很多，沒有心臟也算不上什麼。”
“是這樣嗎？”阿爾抬起一隻手按在了空蕩蕩的胸膛，低着頭，被長發掩了大半的面容也在濃稠的夜色下變得晦暗不清。
“心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