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夜晚，桃瑞絲坐在旅館房間的地板上，面前擺了一地零零碎碎的瓶瓶罐罐，有條不紊的動作間不斷飄出一些碎碎念。
“顏色看起來不太好看......加點銀星地衣和粉妖精瑩草。”
銀星地衣本身沒有藥性，但是它們細針般的葉片覆蓋著亮閃閃的細碎粉末，加在溶劑里會讓液體也擁有銀河般的細碎流光，看起來會很好看。
至於妖精瑩草，這種魔植是大陸中色彩最齊全的魔植，通常會被加入到顏料中使用，桃瑞絲最常用的就是粉妖精瑩草和紫妖精瑩草。
當然了，她並不是對這兩種顏色愛得深沉，只是這兩種顏色的妖精瑩草最常見最易得而已。
“有點嗆......剛好有風車茉莉的精油，加點進去。”
微型煉金爐中散發的稍顯刺鼻的氣味在她往裏添了茉莉精油后變得更加柔和。
用攪拌棒攪和着咕嚕冒泡的坩堝，桃瑞絲擦了把額頭的汗，“阿爾，去把窗戶打開。”
正在專心幫她搗葯的阿爾聞言立刻起身，將半開的窗戶全打開了。
乾燥微涼的風灌了進來，吹散了一室雜亂的氣味。
見煉金爐中的液體成功變成了喜人無害的粉色，桃瑞絲這才把煉金爐拿了下來，然後用夾子將下面還在燃燒的元素石取出，放在了特殊材料製造的罐子裏，蓋上了蓋子。
在密封的狀態下，罐子裏的元素石很快熄滅了，等到下次再要用時，只需要把它們取出來，相互摩擦幾下，就又能有火星子冒出來了。
趁着煉金爐中的液體還沒涼，桃瑞絲又往裏面添了幾滴蜂蜜。
一瞬間，屬於蜂蜜的甜蜜氣味從坩堝中飄了出來。
“看起來真不錯。”桃瑞絲滿意地點了點頭。
隨後，她又找出了幾個同樣規格的透明小瓶子，等爐中的液體放涼以後，將它們裝好。
細長的透明瓶子中，那些閃爍着細碎珠光的粉色液體微微蕩漾着，看着更像是名貴的香水，而不是毒藥了。
“我可以嘗嘗么？”或許是藥劑散發的氣味屬實好聞，阿爾都有些意動。
“不可以。”桃瑞絲很果斷地拒絕了他的請求，“這是專門用來毒死那些討人厭的老鼠蟲蟻的葯啦，人不能吃的。”
雖然她往裏添加的毒不重，對人類而言還遠遠達不到會毒死的程度，但是畢竟是毒藥，喝下去對身體還是會有傷害的。
“可是我也不是人類啊。”某隻海底生物理直氣壯地說道。
桃瑞絲：“......”
哦，差點忘記他是水母了。
“但是這種毒也會對水母起效的。”應該是有效的吧，雖然沒試過。
桃瑞絲停頓了一下，才繼續說道，“反正最好不要喝，對身體不好。”
“哪怕我不會中毒，也不能喝？”阿爾眼巴巴地看着她。
看着他水汪汪的大眼睛，桃瑞絲輕嘖一聲。
“見鬼。”
明知道他這個樣子可能是裝的，但她偏偏很吃這套。
“再等等，等我熬出解藥了你再嘗嘗那個。”她妥協道。
為了成功引誘出那些狡猾的老鼠，桃瑞絲製作的毒藥通常會聞起來很甜美。
這也導致了，之前在老家擺攤賣這個的時候，總會有購買過藥劑的客人又氣勢洶洶地回來。
說他們的小孩兒誤食了藥劑Orz
反正......小孩子果然很麻煩。
但是因為改過的配方都沒那麼有效，所以桃瑞絲又額外製作了一份解藥，售賣的時候就順嘴一起推銷了，如果能成，她又能多賺一份錢。
解藥的熬制就不需要那麼麻煩了，不需要添加那些能讓液體變得漂亮的植物，也不需要添加一些甜蜜的蜂蜜讓它變得適口。
味道苦苦的，聞起來還有點刺鼻，但桃瑞絲想阿爾應該不會介意。
“喏，你可以喝了。”
桃瑞絲順手撈了一管殺鼠藥劑遞給阿爾，將那些藥劑排列整齊后，在它們身上貼上了更方便辨認的標籤。
阿爾接過了她給的毒藥，將細長的瓶子翻轉。
其中盛放的粉色液體被倒置，那些閃爍的珠光碎屑開始隨着偏粘稠的液體緩緩下落，最後靜靜流淌着直至沉澱到瓶子的底部。
“真漂亮。”他用指尖輕輕敲了敲瓶子，聽着清脆的響聲感慨道。
桃瑞絲低頭忙活着，隨口解釋道，“畢竟是毒藥，當然要做得誘/人一點。”
她這個配方稍微改改，都能直接做誘食劑了。
阿爾拔掉了堵住瓶口的軟木塞，又是一口將其中的藥劑都喝下去了。
他砸吧砸吧嘴，有些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唇，“甜甜的。”
“把毒藥當糖水喝的也就只有你了吧？”桃瑞絲念叨着，急忙把一旁的解藥又塞給他，“來，把這個也喝了。”
但是這瓶解藥聞起來是苦味的，阿爾並不想喝。
“不喝這個可以嗎？”他很認真的和桃瑞絲打着商量，“毒藥對我真的沒用。”
又一次聽到了這樣的言論，桃瑞絲終於放下了手中的解毒劑，轉而捏住下巴定定地盯着阿爾的臉，陷入了沉思。
百毒不侵的生物啊，她之前都沒見過呢。
等等，他之前確實說過他的血肉都有着劇毒來着......感覺能製作出絕好的毒藥呢。
“可以給我一點你的血液么？”桃瑞絲用手指比劃了一下，用上了最誠摯的語氣懇求道，“一點點，就那麼一點點。”
阿爾沒有半分猶豫，很乖巧地伸出手，“可以啊。”
對於他的慷慨，桃瑞絲表示自己很感動，但是在抽血的同時，她也不忘教導，“要是別人問你要血液什麼的，你可別亂給啊，萬一被用來下咒了可怎麼辦？”
尖銳的針刺入阿爾的手腕，透明的針筒逐漸被藍色的液體填充。
“你的血是藍色的啊。”很難見到藍色的血液，桃瑞絲晃悠着針筒仔細看了一下，“......怎麼晃着晃着還有泡泡浮起來了呢？”
普通的血液會這樣子嗎？她有點不太記得了。
“血液也可以被用來下咒嗎？”在針尖從手腕抽出以後，阿爾舔了舔傷口很快止住了血。
“肯定能啊。”
不過那是超高級別的女巫或亡靈法師才能做到的事，平常沒什麼意外的話，他們應該也接觸不到這樣的群體。
但是為了增加他的危機感，桃瑞絲還是昧着良心說道，“能用血液下咒的巫師很多的。”
阿爾哦了一聲，隨即又問，“那你會嗎？”
他眼裏的好奇與期待幾乎要溢出來了，於是桃瑞絲即將脫口而出的否認硬生生地轉變為了，“會......一點。”
這傢伙，別是還想讓她演示吧？
桃瑞絲面無表情地想：請容許她拒絕。
果然，下一秒，阿爾一貫單純又天真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是什麼樣子的？可以讓我看看嗎？”
桃瑞絲：“。”
或許她是應該拒絕的，但是心念急轉之間，她卻是乾脆地應下了。
“好啊。”
取出一張沒有用過的羊皮紙，桃瑞絲小心地將那一管藍色的血液注射了一些在紙上。
隨後她又用鵝毛筆蘸上了那些血液，在紙上畫起了一個看起來很複雜的魔法陣。
“你認識這個魔法陣嗎？”她邊畫邊問。
阿爾看着那陌生的魔法陣，遲疑道，“沒見過這樣的。”
“嗯，這是最近才被研發出來的，你不知道也正常。”桃瑞絲義正言辭地說道。
當然沒見過了，因為這個魔法陣是她用一個最簡單的魔法陣為基礎編造的一個新的魔法陣。
畫好陣紋以後，她咬破指尖，在陣眼處滴落血液，為確保真實性，她還從頭上薅了幾根頭髮燃燒了一起放在了魔法陣的中央。
在裝模作樣地念了一段魔咒后，她畫下的魔法陣爆發出了一陣強烈的金光。
看着還挺像模像樣的。
她吮着指尖，含糊地說道，“好啦，已經下過咒了。”
“嗯？就好了嗎？”阿爾低頭看看自己，沒感受到有什麼特別的變化。
桃瑞絲一本正經地點點頭，臉上的表情是說不出的肅穆，“是的，你現在有沒有感受到......心跳在加快，血液流動的速度都比平常快了？”
救命，她在胡扯些什麼鬼東西啊。
阿爾按住自己的胸口，無比認真地感受着，“我......”
他想說自己根本沒有心臟所以感受不到心跳，但是話還沒說出口，就被桃瑞絲自話根截斷。
“但是這個不重要！就......稍微有一些滯后性所以暫時感受不到也正常！”桃瑞絲一拍地板，身子前傾，那雙閃爍着精光的碧眸直直地對上阿爾迷茫的眼睛，斬釘截鐵道，“總之，我對你下的咒已經正式生效了！”
“那這個咒有什麼用呢？”阿爾又問。
桃瑞絲乾咳了一聲，“真是個好問題。”
她稍微停頓了一下，隨後又鄭重其事地說道，“簡而言之，現在我的生命已經和你捆綁上了。”
阿爾轉動着他腦容量不足五的小腦袋瓜，一臉困惑，“什麼意思呀？”
“就是說，現在我的生命安危直接影響到了你的生命，如果我死了，你也會死。”在說這麼扯淡的話的時候，桃瑞絲都佩服自己居然能不笑場！
更重要的是，阿爾看起來好像真的信了。
“那我死了，你也會死掉嗎？”他反問道。
“當然不會。”桃瑞絲迅速否認道，“這種魔咒是單方面的，對你的影響比較大，但是對我沒有太大影響的。”
“是這樣嗎？那好不公平啊。”阿爾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按住自己的胸口，還是沒有感受到身體和平常有什麼不同。
“所以說你的血以後不能隨便交出去，不然的話就會發生這種很恐怖的事情了。”他臉上的表情過於認真，桃瑞絲最後和他說這話的時候都是憋着笑的。
“那這個還能解除嗎？”
“目前不能。”
“哦......”
阿爾又不說話了，或許是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好啦，不用喪氣，只要短時間內你好好保護我就行。”桃瑞絲努力隱藏揶揄的笑意，拍了拍他的肩膀，“等我成長為厲害的女巫了，自然就能解開這個咒了。”
“嗯，我本來就是要好好保護你的。”阿爾一板一眼地說道，“你請我吃飯住旅館，還要帶我去芙蘭找人，就算沒有這個咒我也會努力保護你的。”
哦，天吶。
他簡短卻真誠的發言一下就讓桃瑞絲那顆存在感稀薄的良心開始隱隱抽痛了，一瞬間傾涌的愧疚把她淹沒。
她突然覺得她不能欺騙這樣純良的一個孩子。
“好吧，其實我剛剛只是在和你開玩笑而已。”
阿爾：“？”
“其實根本就沒有那樣的魔咒，我會那樣和你說，只是怕有一天沒食物了，你會把我吃掉而已。”桃瑞絲略顯心虛地捏着手指，聲音越來越小，“但是現在看來都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阿爾：“？”
他甚至有點反應不過來，也完全不知道她的哪句話是真的了，“所以你根本沒有對我下咒？你的生命和我也沒關係？”
桃瑞絲忙不迭地點點頭。
“哦哦。”阿爾一臉說了好幾個哦，臉上還沒轉換過來的獃滯的表情讓桃瑞絲又羞愧又想笑。
嗨呀，以後還是少忽悠這孩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