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第76章
糖糖嘗到蜂蜜甜甜的滋味,但也付出代價。刷過牙的小朋友,因為吃了“潤唇膏”,又被揪到主卧的衛生間,重新刷了一遍小米牙。
小糰子放下牙刷,又漱口之後,從凳子上蹦下來,踢着拖鞋往床上跑。
江屹擋住她的去路。
“爸爸,讓一下!”
江屹眯起眼睛,紋絲不動。
糖糖探頭探腦,發覺爸爸怪怪的。
知道了,是因為她沒有禮貌!
小糰子再次軟乎乎地開口:“爸爸,請讓一下!”
江屹:……
明白了,糖糖信不過,以後靠自己。
等到爸爸回去,糖糖蹦到自己和媽媽的大床上。
她小腳丫一勾,踢走了拖鞋,“咻”一下鑽進被窩。被子香香的,除了有媽媽護膚品的清新味道之外,還有曬過太陽之後自然溫暖的氣味。
太舒服啦。
祝心打開房門看看江總離開的背影,一臉狐疑。
他剛才分明在密謀什麼,但是——失敗了?
“媽媽,過來睡覺呀!”糖糖招招小手。
祝心回來,掀開被子,把糖糖摟進懷裏,當成小暖爐:“剛才爸爸有沒有跟你說什麼?”
“什麼呀?”
“傍晚的時候,你們在小花園聊什麼?”
糖糖突然就想起來了,如遭當頭棒喝。
她呆若木雞,好半晌才說道:“爸爸說這個房間是他和媽媽的,要搶回來,我忘記了。”
祝心挑眉。
最近他們感情升溫,用李嫂的話說,就像是熱戀中的小情侶似的。他提過要搬回來住,但她別彆扭扭的,沒同意,拒絕的時候還想着會不會怪傷人的。
誰知道一不小心,他就把主意打到糖糖頭上。
現在她是半點愧疚之情都沒有了!
祝心用幾分鐘的時間,就讓小朋友倒戈回自己這邊。寶寶和媽媽最好了,怎麼都得幫着媽媽才對。
糖糖頓時也不懊惱了,母女倆高高興興地商量聽什麼睡前故事。
每天睡前要給糖糖講故事,是一項大工程,說是體力活都不為過,因為她的精力無比旺盛,時常講得祝心連口水都幹了,還睡不着。
這會兒,祝心眼睛一亮,打開手機的聽歌軟件。最近播放列表裏是蔣瑤星的新歌,她和蔣瑤星算不上多要好的朋友,但在節目中有點交情,蔣瑤星發新歌的時候,她發微博幫忙宣傳了一下。這幾首新歌很好聽,但不是糖糖的菜,祝心在搜索欄打了幾個字,找到小朋友的菜。
“現在是橙子媽媽講故事時間,今天我們要講的故事是——”
手機里傳來輕柔舒緩的聲音,糖糖睜圓了眼睛。
看着她興奮的小臉,祝心鬆了一口氣,將手機音量加大,放到床頭柜上。
今天她可以解放了。
糖糖躺在被窩裏,一本正經聽故事。
只不過小糰子不老實,要求多多,嫌故事聲音太響亮:“我們幼兒園午睡的時候聽故事,都是很輕很輕的。”
祝心把手伸出被窩,一連調整好幾回手機音量。到最後,她的耳朵豎得高高的,都聽不清故事的內容,可再一轉眸,寶寶還聽得津津有味的。
她滿臉詫異,原來孩子的聽力要比成年人好不少!
祝心聽不清故事,又還沒打算睡,就時不時找糖糖閑聊。
“橙子媽媽講故事,乍一聽,還以為是蟶子媽媽呢。”
“蟶子是什麼?”
祝心來勁了:“蟶子就是《海綿寶寶》裏的痞老闆啊。”
她說完,又覺得不對,拿手機查了查,糾正道:“不對,他們說痞老闆不是蟶子,是海洋里一種浮游生物。”
“奇怪了,怎麼和蟶子這麼像呢。”
祝心自顧自念叨了會兒,垂下眼帘,發現糖糖好奇地眨巴着眼睛。
她問:“你不會沒看過《海綿寶寶》吧?”
糖糖搖搖頭。
祝心:……
母女倆還是有點代溝的。
……
第二天是周末。
吃完午飯後,范青英和江朝暉就到了,要接寶寶回老宅。
糖糖總是被爺爺奶奶請去老宅做客,早就習慣了。大概是擔心糖糖在老宅沒有歸屬感,常嚷嚷着要回家,因此范青英總是在她耳畔洗腦——老宅就是寶寶的另一個家。
時間長了,小糰子終於被洗腦成功。
原來她有兩個家哇。
老倆口牽着糖糖出門。
臨上車前,范青英又折返回來,對江屹說:“今天是情人節,有沒有準備驚喜?”
江屹默默地掃范青英一眼。
這神神叨叨的八卦表情,很不像他媽。
“我就知道你沒準備。”范青英很不贊同地搖頭,緩緩道,“要不帶祝心出去吃一頓飯,我一個老朋友,就是喬阿姨,她開的西餐廳名氣很大,每到節日都要提前訂位。我給她打個電話,讓她騰一個包廂出來,再準備點玫瑰什麼的。”
范青英一邊絮絮叨叨地說著,一邊從包里拿出手機要打電話,可一抬眼,看見她兒子微微揚起的唇角。
這表情和平時不一樣,沒這麼冷漠,變得溫和。
范青英微微一怔,神情變得不自然。
“準備好了。”江屹說。
“那就好。”她輕咳一聲,“我先走了。”
江屹站在原地,目送范青英離開的背影。
她的高跟鞋踩在地面,仍舊是鏗鏘有力的聲音。
他記得,自己小時候特別不喜歡這聲音,只要這“咚咚咚”的聲音在家中響起,就意味着責備與壓力。但現在,范青英步履匆匆,小跑着到糖糖身邊,溫聲道:“別催別催,奶奶來了。”
江屹緩緩收回視線。
其實他的父母能回來,定居在北城,沒有他過去想像中這麼糟糕。
“先生,您交代的東西已經準備好了。”劉管家說,“還有——”
劉管家話還沒說完,餘光一掃,看見祝心快步從別墅里走出來,立馬噤聲。
“要去哪裏?”江屹上前問。
祝心停下腳步:“回祝家收拾一下。”
以前是江屹手下留情,上回他按照祝心說的,對遠航船業進行撤資,將近一個月的時間過去,祝家昌撐不住了。
遠航船業終於宣告破產,如今他名下房產被清算,雖沒有引起大波關注,但好歹企業風光一時,還是有不少人對此感到唏噓。
祝心是臨時接到通知,想着回這個自己從小長大的地方,整理一下,看看還有沒有落下什麼。她原本沒打算讓江屹陪同,可祝家人將破產的主因歸到她頭上,江屹不放心她獨自前往。
他回書房拿了車鑰匙:“我送你去。”
去祝家的路上,祝心的心情絲毫不受影響,並不是強裝出來的輕鬆。
她主動提起他昨天打的如意算盤,笑聲清脆,眼睛彎成月牙的形狀。
江屹被噎了一下。
胖娃沒有完成任務也就算了,居然還出賣爸爸。
“白給她騙走一根棒棒糖。”江屹說,“讓她還我。”
祝心笑出聲:“一根棒棒糖而已,我幫她還。”
就算她不還,小糰子自己也能解決問題。
糖糖可大氣了,也就是帶着爸爸去小賣部,抬手刷一下支付軟件的事。
江屹:……
以前就只拿糖糖沒辦法,現在多了一個,母女倆搭夥欺負人。
……
祝家昌黑着臉,一動不動地坐在沙發上。
徐綺茹的眼睛都哭腫了,也懶得再像小嬌妻似的挽着他的臂彎,只神色黯然,坐在沙發的另一個角落。
祝賀還在房間裏蹦蹦跳跳的,他這麼小,絲毫不知道自己已經不再是小富二代,更不清楚父母在愁什麼。堆成山的玩具被他抱出來,東一個西一個地扔了遍地。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門鈴聲響起。
徐綺茹知道是祝心來了,“騰”一下站起來,就要去找她算賬。
可房門一打開,她第一眼看見的,是祝心身旁的男人。
江屹身材頎長,很顯眼,面無表情,淡淡地掃徐綺茹一眼。
徐綺茹被這迫人的氣勢震懾,不敢糾纏,僵硬地站在原地。
祝心目不斜視,與她擦身而過,肩膀微微相撞,毫不避讓。
徐綺茹退了一下,氣得雙目通紅,做了個深呼吸。
祝心沒有和任何人打招呼,徑直回自己的房間。
那是她從小長大的地方,但床上和書桌,都佈滿了灰塵。徐綺茹大概是故意不讓人清掃。
“都好幾年沒來過了。”她坐在書桌前,拉開抽屜。
抽屜里有泛黃的獎狀、同學錄,小時候和同學們拍的照片等等。
當年搬出祝家時,她壓根就沒打算帶上這些,可現在再回頭看,其實童年的回憶也很有紀念價值。
祝心翻開很有年代感的卡通小相冊,給他看自己拍的大頭貼。
江屹低眸,修長而又骨節分明的手指停留在上面。
兒時的祝心是小公主的打扮,看起來稚嫩可愛。
“從小漂亮到大。”江屹不誇張地說。
祝心對這讚美很受用,更有興緻了,繼續和他分享其他回憶。
江屹一直耐心而又安靜地聽。看她說起過去時眉飛色舞的樣子,他笑着,目光落在抽屜的最深處:“這是什麼?”
祝心撲上去想要攔住他。
只不過江屹快她一步,手中已經捏住一沓信封。
“這是?”
祝心轉念一想,她又不理虧,急什麼呢。
“男同學給我寫的情書。”
江屹抬眉:“哪個男同學?”
“我們學校校草。”祝心理直氣壯。
江屹沒有看信的內容,將一沓信封放回書桌上:“小學生也評校草?”
“你怎麼知道?”祝心嘟囔。
江屹指了指信封上歪歪扭扭的字,淡淡道:“剛學會寫字就懂追女孩了。”
祝心:……
被發現了,現在是小學雞實錘。
不過小學生多閑啊,自發評校草一點都不奇怪!
她試圖轉移話題,然而沒成功。
江屹問:“為什麼保存得這麼好?”
祝心打量他的神色,再品一品他的語氣。
酸溜溜的?他居然酸一個小學生?
祝心失笑。
那是她第一次收到情書,是小時候男同學在轉學之前塞給她的,好幾封,當時她都要嚇壞了,回家時鬼鬼祟祟,塞進抽屜最深處的角落裏,生怕被家長看見。
一轉眼,這麼多年過去,像是她刻意保存似的。
祝心沒解釋,慢悠悠地挽了挽耳邊的髮絲,站起來去衣帽間前:“哎呀,這些衣服都過時了,五年前沒拿,現在也不帶回去了。”
江屹默默將一沓情書重新塞回抽屜角落。
這些也別帶回去了。
……
祝心來的時候順便在車後備箱放了個行李箱。
她把要帶走的東西收拾起來,江屹便回車上拿箱子。
等到江屹一走,祝家昌終於找到機會,來到她的房間。
“這是你從小長大的地方,但以後再也不是你的家了。”祝家昌望着她,痛心疾首道,“你怎麼忍心?”
“這裏早就不是我家了。”祝心冷淡道。
祝家昌深吸一口氣。
他們一家三口馬上就要搬走了,搬到鄰市。早前他身邊多少還有些錢,讓徐綺茹以她姐姐的名義買了一套小居室。那會兒是因為老朋友家裏出事,他才在別人名下買房,以備不時之需,但沒想到,居然真的派上用場。
二室一廳的小房子,他都已經幾十年沒住過,搬過去肯定是吃苦的。將來沒錢沒房產,他一把年紀,難道還要去打工?
走到這一步,祝家昌將所有責任推到祝心身上,他厲聲道:“我好歹是你爸,看着我吃苦,你過意得去?真沒想到,辛辛苦苦培養了你二十多年,到老居然還靠不住你。”
“你這不是還有個兒子嗎?”祝心笑吟吟道,“將來靠他。”
祝家昌氣結,怒極反笑:“你自己過上好日子,從來沒想過感恩?”
“我知道,你現在和江屹的感情不差。但是,當初商業聯姻的主意是誰給你出的?”
“要不是因為我,你的下半輩子能衣食無憂?”
“祝心,這些都是你欠我的,做人不能太忘本!”
祝心不動聲色地聽着,腦海中冒出網上一句很火的話——別人生氣我不氣。
她將同學錄和相片疊在一起,懶聲道:“就算不結婚,我下半輩子靠自己,也能衣食無憂。”
停頓片刻,她又抬起眼,淺笑道:“欠你的,要不要還回去?不如我明天一早就去離婚,就不算忘本了?”
一陣不輕不重的動靜,打斷父女倆的對話。
祝家昌回頭,看見江屹,神色僵了一下,憤而離開。
“行李箱這麼大,又沒多少東西,真是大材小用。”祝心嘀咕。
江屹幫她,將零零碎碎的小物件收拾起來,平平整整地放進行李箱,再合上。
“其實帶回去也沒什麼用,到時候就只是放在儲藏室。”祝心又說。
江屹沒接話,站起來,提着行李箱在前邊走。
祝心意識到——
不得了,生氣了?
回去的路上,江屹一路不吭聲,給她擺臭臉。
祝心主動找了幾次話題,可人家一副愛答不理的樣子。
她也不樂意了,把頭一撇,雙手抱臂,望向窗外。
當車子緩緩駛回時,劉管家連忙上前。
後備箱打開,他將行李箱提下來,掂了掂,一點都不沉。
只是行李箱不沉,心倒是挺沉的。
因為心思細膩的劉管家,敏銳地發現先生和太太鬧矛盾了!
在情人節鬧矛盾,能不能在情人節和好?
要是糖糖在就好了,別說不會讓爸爸媽媽吵隔夜架,隔秒都難。
祝心從來不落人後,江屹生氣了,她就要比他更氣,邁開大步走在前邊,“砰”一聲,順便摔了房門。
只是幾封情書而已,吃醋就吃醋,居然還給她鬧脾氣,誰給慣的?
江屹跟在身後,眉心微微擰起。
她說要離婚,還有理了?
……
主卧里什麼都有,祝心翹着腿躺在床上追劇。
從恐怖片、懸疑片到喜劇片,她換了好幾部劇,但都靜不下心。
不好看。
李嫂之前說他們在熱戀期,所以熱戀期,是不是比較容易吵架?
祝心想了又想,但腦子像漿糊,垮着小臉鑽進被窩,睡了一覺。
醒來時,天已經黑了。
她伸了個懶腰,掏出手機刷朋友圈。
朋友圈裏,圈中同行、塑料名媛和老同學都在曬情人節禮物。
祝心氣鼓鼓地,給每一個人點贊,將手機丟回被窩裏。
肚子有點餓,她起身去廚房找吃的。
她走得很慢,腳步輕輕地,畢竟都沒人來哄,自己出來找吃的,多難為情。
“太太?”劉管家看見她。
祝心立馬比了一個“噓”的手勢。
劉管家說:“您終於醒了,先生給你做了晚飯,剛才敲門,但是您沒出來。”
祝心的氣消了一點點。
來敲門了?
“我在睡覺。”她走到餐桌前,愣了一下,“這些都是他準備的?”
桌上擺了一支紅酒和蠟燭,是花了心思的。
一小碟一小碟的精緻料理,好像很難吃飽,但好看。
“食材都是新鮮空運過來的,先生早就準備好了。”劉管家說,“這個好像叫什麼——什麼哦嘛什麼的。”
“omakase?”祝心問。
“對、對!”劉管家眼睛一亮,“就是這個。”
祝心又好氣又好笑。
劉管家生怕江屹有話不說清楚,浪費了提前準備的一番心意,又說道:“先生還給你準備了禮物。”
祝心跟着劉管家去了二樓一間空置的房間。
房間裏,擺滿了大大小小的禮物盒。
她睜大眼睛。
禮物有點多,大概是江屹不知道她究竟喜歡什麼,一股腦全買回來,准沒錯。
又或許是,他認為這麼多年沒送過禮物,一口氣補齊?
不得不承認,祝心的心情好多了。
她緩緩走上前,搖晃一個個包裝盒,再將禮物拆開。
這些禮物,都是她曾經和他提起過的。
第三期節目中提到幾個高奢品牌其中小眾系列的衣服和包包,並不好買,不知道他是用什麼辦法,居然都買到了。
她說喜歡一輛車,但出過車禍之後,她對駕駛位有陰影,不敢開。如今車鑰匙就在禮物盒裏,裏面還塞了一張小卡片,寫着如果不敢開,就多請一位司機。
祝心哭笑不得。
這麼張揚的跑車,一共也才兩個位置,還要算上司機的份嗎?他來開還差不多。
祝心繼續一個個拆禮物。
有她想要體驗的遊戲機,那會兒在節目中她讓石一唯借自己玩,提了好幾次,但因為是單機遊戲,要存檔,石一唯小氣吧啦地說到時候重新讀檔很麻煩,不給她玩。
還有她和江屹在石林風景區喝咖啡曬太陽時,談到的畫片。可以放在地上拍的畫片,上面印了卡通圖案,有百變小櫻、奧特曼和寵物小精靈……
她隨口一提,但他全都記住了。
祝心拆開畫片,眼底染起笑意,鼻子卻酸酸的。
好像很少有人像江屹這樣,將她說的每一句話都放在心上。
不過,話又說回來。
他到底為什麼生氣?
祝心暫時又不急着吃飯了,躲回房間裏找軍師。
她打開微信,給魏晚發消息。
“江屹好像生氣了。”
“煩着呢,別發語音,直接打字。”
魏晚回復得很快。
“為什麼生氣?”
……
江屹從書房的抽屜里,找出五年前簽下的婚前協議,看了許久。
下午在祝家,他聽見祝心對祝家昌說不如明天一早就去離婚。
其實這不是她第一次將離婚掛在嘴邊。
江屹不知道自己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認定她的,反正是很早之前。
但祝心和他不一樣。
簽《再見婚姻》的合約,她認為很正常,本來他們倆就是可離可不離的狀態。
上了綜藝之後,她也坦白過,自己的確考慮在節目結束之後離婚,重新開始新的人生。
再加上今天,她又用無所謂的語氣,提起離婚。
仔細回想,他確實看不出她的心意。
她是不是真的想離婚?隨時都可以收拾好一切,離開他們的家。
這個念頭一起,江屹眸光微沉。
他沒有再深究,起身往書房外走。
結婚不是一個人的事,離婚更不是。
反正沒和他商量過,他不離。
而且,祝心跟他說過的,不管什麼時候,都不可以用沉默對抗彼此,因為沉默從來就不能解決問題。
江屹走出書房,就準備去找她。
但沒走幾步,突然聽見客廳傳來一道女聲。
聲音有點耳熟,之前經常聽見。
江屹問:“劉管家,有客人來了?”
“沒有,今天一天除了快遞員之外,就沒來過其他人。”劉管家搖頭,忽地也是一激靈,在客廳尋找那道聲音的方向。
最後,江屹將目光鎖定茶几上的麥克風。
是糖糖練習主持的麥克風。
麥克風裏不斷地傳出聲音,此時他聽出來了,是魏晚。
“肯定不是因為小學情書的事情生氣啊,江總哪有這麼小氣。你剛才都說了,是你和你爸聊天說的話,被他聽見了。不過你真的說大不了就離婚?這也太過分了,我要是聽見,我也生氣啊。”
“你們倆的感情本來就還不穩定,突然又說要離婚,你們家江總的性格又比較……嗯,反正他肯定聽不出來你是不是真心的。”
“既然你說自己是真心的,也在意他的感受,就去哄哄他,撒個嬌。”
“連撒嬌都要我教你?不至於吧……拿出你自己的本領。”
糖糖的麥克風,有自動連接手機藍牙的功能。在玩具倉庫買這麥克風的時候,店員幫忙連的,是祝心的手機。
江屹的眉心慢慢舒展開,神色由陰轉多雲,再由多雲轉晴。
所以說離婚,並不是真心的?
她是在意他的?
不過沒看出來,魏晚在微信里這麼話癆。
這大段大段的話,每一條語音少說都得有五六十秒。
……
祝心盤着腿坐在床上,使勁點微信頁面魏晚發來的長條語音。
什麼都聽不見。
她沒好氣地回復——“都讓你別發語音了,我手機壞了!”
魏晚終於用文字回復。
“打字太麻煩了,都讓你語音轉文字了……”
祝心怒斥她的不靠譜,揚聲器外放功能和聽筒播放功能一起嘗試,始終聽不見聲音。
手機真的壞掉了!
祝心只好用語音轉文字功能。
但還沒來得及選擇,門外傳來被麥克風放大的聲音。
祝心:?
這是什麼破麥克風,敢情她在裏邊快要把微信頁面戳出一個洞時,外面麥克風的嗓子都要喊啞了!
她都來不及穿拖鞋,“噠噠噠”跑出門。
江屹就站在門口,手中握着的麥克風,很快就被她沒收。
祝心悶聲道:“我故意氣我爸呢。”
“你氣到我了。”
她拍拍江屹的肩膀,又覺得這樣不夠能安慰人,轉而摸摸他的臉:“好啦。”
江屹:……
說好的撒嬌呢?
莫名其妙的一次矛盾,又莫名其妙的和好。
他們終於開誠佈公,說清楚有關於“離婚”的問題。
最後,祝心很有誠意地,邁着小碎步跑進書房,將五年前的離婚協議撕掉。
“現在可以了吧?”
江屹想,其實用碎紙機更穩妥。
但他見好就收,低笑道:“可以。”
祝心唇角微微翹起,揚着下巴:“那你得給我補過情人節!”
……
糖糖去了老宅,就又變成糖糖大王。
在這裏吃好喝好,除了沒有海洋球之外,小糰子對奶奶家的一切都很滿意。
“海洋球?”范青英問,“奶奶給你買,要多大的?”
“像他們自己家的這麼大就夠了。”江朝暉說。
“像城堡一樣大的!”糖糖攤開雙臂,比劃了最大的距離。
范青英二話不說:“買。”
只要買了海洋球,以後糖糖就更願意來老宅了。
這筆賬,怎麼算都很值。
糖糖就這樣得到了海洋球城堡,雖然“城堡”才剛下單,還沒送到老宅,可她知道,奶奶一定會說話算話!
晚上睡覺的時候,糖糖也有自己的房間。但糖糖大王現在可能撒嬌了,奶呼呼地要求爺爺奶奶一起鬨着她睡,睡着他倆才能走。
江朝暉哪會這個,搬了一張小板凳,坐在床邊等。
糖糖比了一個“向前沖”的手勢:“我是烈焰霸王龍哇!”
“烈焰霸王龍,你快睡吧。”江朝暉打一個哈欠。
好不容易等到糖糖睡着,江朝暉的狀態,彷彿去球場打了上下半場完整的羽毛球。
他揉揉酸疼的腰和背,說道:“真是奇怪,平時我也沒怎麼早睡,怎麼被糖糖纏着,就一直想打瞌睡?”
“你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范青英說。
江朝暉覺得也是。
他那些老同學、老同事,看完《再見婚姻》的綜藝之後,不知道多羨慕他有個這麼招人喜歡的乖孫女!
“走吧,回房去。”
“青英,你有沒有覺得我們家糖糖睡着的樣子,特別像一隻蛙?”
“別胡說,糖糖聽見怎麼辦?”
范青英瞪了江朝暉一眼,轉身時回頭,再看熟睡中的小糰子一眼。
寶寶隨了爸爸媽媽的所有優點,臉蛋粉雕玉琢的,真好看。只不過,她睡着時,兩條小短腿為什麼要趴成蛙的形態?
范青英搖搖頭:“人無完人,我們孫女除了睡相差一點,別的都沒毛病。”
“當然沒毛病。”
老倆口關上門,輕手輕腳地離開房間。
屋子裏,糖糖還是睡得香甜,做了一個美夢。
夢中,她真的變成烈焰霸王龍,來到恐龍王國,和其他恐龍大戰。
最後還勝利了!
……
糖糖在爺爺奶奶家住了整整兩天。
趙姨的手機沒事就會開着短視頻平台的軟件,糖糖便聽見,昨天是情人節。
視頻里,好多人都在情人節收到禮物。
糖糖失落地說:“爺爺,我沒有給媽媽送禮物。”
“不用糖糖給媽媽送,這節日和你沒關係。”江朝暉解釋,“你爸爸會給你媽媽送的。”
小糰子聽爺爺解釋了好久,最後舉一反三,問道:“爺爺也給奶奶送禮物了嗎?”
江朝暉感受到范青英遞來的眼神,後腦勺都涼了。
這眼神跟刀子似的。
都老夫老妻了,還來這一套?
過去這麼多年,范青英自己都忙得腳不沾地,壓根就沒要求過這個。現在上了年紀,要求居然越來越高了。
都是糖糖,哪壺不開提哪壺。
江朝暉清了清嗓子:“沒、沒有……”
“為什麼沒有呀?”
“糖糖,你別問了。”
范青英又斜他一眼。
小糰子懵懵懂懂的,不過爺爺說別問,她就不再問。
她開啟一個新的話題:“小泥人去哪裏啦?”
范青英和江朝暉同時沉默了。
一家三口去一趟覃蘭,寄回不少東西。第一個寄回來的是糖糖親手畫的明信片,范青英早就已經放在書房裏,好好收藏。第二個寄回來的,是他們做的小杯子,上色之後烤制,現在就在老宅,成為糖糖的專用水杯。
至於第三個寄回來的包裹,是三十二個小泥人,老倆口都不願意提,現在還擱儲藏室呢。
在節目裏,他們一家三口都商量好了,讓爺爺奶奶去幼兒園門口分泥人。
范青英和江朝暉都有包袱,一個是繁屹集團前任董事長,一個是桃李滿天下的江老師,站在幼兒園門口提着草棍分泥人,這麼丟臉的事,他們都不願意做。
他們還盼着時間長了,糖糖就會忘記這件事,不過小不點的記性收放自如,該好的時候不好,不該好的時候,偏偏可靈光了。
無奈之下,江朝暉只能說:“爺爺奶奶星期一下午放學后給你去幼兒園門口發泥人。”
“你說錯了。”范青英優雅地打斷他,“是爺爺星期一下午放學後去。”
江朝暉:……
因為要照顧好儲藏室的小泥人們,糖糖在爺爺奶奶家住到了星期一早上。
一大早,她背上小書包去上學。
一到幼兒園,糖糖就立馬熱情地告訴所有同學們`,放學的時候,會給他們一人分一個小泥人!
放學之後分發的禮物,就不歸張老師管了。
小朋友們特別驚喜,七嘴八舌地,期待着放學。
張老師實在忍不住,被他們逗笑。
其實選擇幼師這份工作,說不上多明智,事多錢少責任大,還經常被孩子們氣到。但大部分時候,這一張張軟萌的小臉,還是能溫暖治癒她,讓她覺得忙一點就忙一點,很值得。
畢竟,現在娃綜多受歡迎,好多人都守着電腦看小朋友們去旅行。而她這工作性質,不就等同於每天都在看娃綜嗎?
“好了好了,先不要想着小泥人。”張老師拍拍手,“我們來上課。”
孩子們立馬將小手放在膝蓋上,認真坐好。
學完本領之後,是閱讀時間。
教室里有一個閱讀角,書本都是小朋友們自己從家裏帶的,在上面貼上姓名簽。
糖糖挑選了一本叫作《少年環球地理》的雜誌,裏面有好多相片,拍的都是小動物。
小糰子一頁一頁地翻,很快就翻完了,因為大面積的文字,看得她頭暈暈。
然然的小腦袋湊過來,指着一張圖問道:“這是什麼呀?”
糖糖說:“這是一隻小鳥。”
照片中是一隻白色羽毛的小鳥,嘴巴是黃色的。
小朋友們都覺得新奇,紛紛上前,圍坐在糖糖身邊,想要聽她講故事。
小糰子懵了。
她和他們一樣,不認識這麼多字哇!
孩子們已經開始學習認字,但大段大段地閱讀對他們來說還很困難。張老師便坐在糖糖身邊,將雜誌接過來,念給他們聽。
張老師的聲音響起時,一雙雙清澈的大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她。
糖糖主動挨過去,也是緊緊望着雜誌上的內容。
張老師的心又要化了。
早上分點心的時候,晨晨不喜歡吃腰果,希希又嫌阿姨分的兩顆腰果太少,兩個小朋友嘰嘰喳喳直嚷嚷。其他小朋友們見狀,也開始各說各的,場面逐漸控制不住了,變得很混亂,吵得她的腦仁子嗡嗡響。
可現在,孩子們又變得軟軟糯糯,一點都不調皮。
“這隻鳥,叫作白頭海雕,是在阿拉斯加山區被發現的。被發現的時候,她的喙已經被流彈擊碎了。猛禽保護組織的營救人員,就去救它。”
“後來,一位工程師想到用3D打印機給白頭海雕做一個新喙,居然非常管用。”
“從那時候開始,就有很多科學家和營救人員會用這個辦法救助受傷的小動物。”
糖糖眨了眨眼睛。
原來這個黃色的嘴巴,就是工程師給小鳥做的新喙,太神氣啦。
“這就像一個童話故事,名字叫‘美女與喙’。”張老師說。
孩子們茫然地看着她。
張老師揚了揚雜誌:“這上面寫的,這隻白頭海雕的名字叫美女,可能是音譯,反正不是我瞎編的。”
糖糖軟聲道:“它叫美女呀,我媽媽也叫美女。”
張老師笑了。
原來大明星在家的時候,是這樣在孩子面前臭屁的。
糖糖話音落下,一道道小奶音響起,此起彼伏的。
“我媽媽也叫美女。”
“我媽媽也是。”
“我媽媽才是!她說出門要叫她美女姐姐。”
“咦——你媽媽也叫美女姐姐嗎?”
孩子們的小嘴巴又停不下來了,開始“炫耀”自己的媽媽。
提起媽媽,他們的小胸脯都挺起來,一臉驕傲。
小朋友們七嘴八舌的,糖糖始終沒找到機會插話,只好乖乖坐在一邊聽。
可是現在再聽其他同學提起媽媽,她不會羨慕,也不會難過。
因為糖糖也有媽媽!
突然好想媽媽呀……
閱讀室里,“保持安靜”的提示貼紙很顯眼。
不過小朋友們一點都不安靜,仍舊聊得起勁。
張老師:?
啥班級啊,全班孩子的媽媽都叫美女。
……
江屹和祝心已經整整兩天沒見到糖糖了,到幼兒園放學的時候,也沒提前和老倆口打一聲招呼,直接就出門。
魏晚和石一唯婚期將至,糖糖的小花童禮服和花環已經到店了。
一會兒得帶她去試試。
江屹停好車,和祝心一起往幼兒園門口走。
只是遠遠地,他忽然腳步一頓。
“怎麼了?”
江屹露出警惕的表情,指了指人群中高高豎起的草棍,以及上面插着的小泥人。
“這個怎麼賣?”
“給我來一個小猴子。”
“我要一隻小鳥。”
“能不能現場重新捏一個?”
江朝暉說:“這個不賣的。”
“不賣你帶到幼兒園門口乾什麼啊?”
“就是,一會兒孩子們放學出來,誰看了都走不動路,要鬧的。”
江朝暉:……
他一臉尷尬,腳往後挪了挪,但還是硬着頭皮待在原地。
當人群散去,他試圖尋找范青英的身影,卻沒找着。
這時的范青英,已經躲到了大樹後邊。
只不過,抬起眼時,她還見到另外兩道熟悉的身影。
“你們怎麼在這裏?”范青英問。
“和你一樣。”江屹說。
母子倆都在裝作不認識糖糖爺爺。
他們彼此心領神會,頭一回培養出默契。
畢竟一個人丟臉,總比一家子一起丟臉來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