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對於祝心嫌棄他起的名字這回事，江屹不以為意。
他重新走回到輪椅后，推着她往前，說道：“我覺得很好聽。”
停頓片刻，他又說：“你要是不喜歡，就換一個。”
祝心陷入沉思：“換什麼好呢？”
“你自己跟寶寶商量。”江屹語氣平靜。
回頭這動作太吃力了，祝心沒為難自己，只是默默翻了他一個白眼。
“寶寶和我還沒有感情。”她怨念道，“不會聽我的。”
“那就叫這個名字。”江屹說。
祝心握拳。
話不投機半句多！
……
在祝心被帶去檢查時，糖糖由程助理陪着，一直待在病房等爸爸媽媽回來。
小朋友沒有時間概念，翻翻童話書，看着上面一行一行的文字，心早就飄到了外邊。
“程叔叔，為什麼媽媽只睡了四年就醒啦？”
“四年還不久嗎？”
“可是睡美人沉睡了一百年哇！”
“我也不知道……”
糖糖和程叔叔聊不來，支着腦袋百無聊賴。
可是，當再次翻開童話書，看着上面的插畫時，小糰子豁然開朗。
“因為不是王子吻醒媽媽的！”
“是我！”
程助理還是上道的，立馬鄭重其事地點頭：“是小公主吻醒的。”
糖糖的嘴角翹起來，露出靦腆的笑容。
小公主……
她是小公主呀。
……
祝心走的是vip通道，所有檢查都無需預約，即到即查。
江屹擔心她的身體，問了她幾回，不過人家也不知道在想什麼，回答得有一搭沒一搭的。
他只好將所有的檢查單收好，推她回病房，再去向醫生了解檢查結果。
祝心剛蘇醒，這一套檢查流程下來，也有兩個小時了。她的大腦被甜寵文劇情填滿，怕過不久就會將情節忘得一乾二淨，因此拿出自己在劇組背台詞的十成功力，在心底將夢境捋一遍。
祝心不敢大意，滿心惦記着劇情，忽略周遭的一切，這乍一眼看去，整個人都在放空。
糖糖看見媽媽被推回來時發獃的樣子，就開始操心了。
“程叔叔，媽媽好了嗎？”
“以後都好了嗎？”
程助理不會哄孩子，實事求是道：“目前還不能太樂觀，要做進一步的調查才知道具體情況。”
糖糖的小眉頭擰得更緊了。
醫生進了病房：“江先生，檢查都做好了嗎？”
江屹將單據遞給他：“還有沒有落下的？”
醫生想了想，補充道，“再加一項智力測試吧，現在不早了，等明天再去做。”
“程叔叔，智力測試是什麼？”待在角落的糖糖小聲問。
“檢查大腦有沒有退化。”程助理撓頭，也不知道小糰子聽懂沒有，還是決定通俗解釋，“意思就是，看看腦子好使不好使。”
糖糖聽了程叔叔的話，看一眼坐在輪椅上放空的媽媽。
媽媽不看人，媽媽不說話……
小糰子晴天霹靂。
童話故事裏，沉睡百年的睡美人醒來，不需要做檢查的哇。
祝心略一梳理劇情，想起原劇情中自己女兒遭的罪，漂亮的眉擰起來。
她忽地抬頭，卻看見糖糖委屈又擔憂的小表情。
“爸爸，我媽媽會變傻嗎？”糖糖吸了吸鼻子，可憐巴巴地問。
江屹的唇角不自覺勾起，輕輕掐了一下糖糖的臉蛋。
祝心板起臉：“江屹，你才傻。”
江屹：……
是寶寶說的，為什麼要罵他？
……
程助理用了很長時間解釋，最後，才讓小糰子豁然開朗。
糖糖明白了，不管誰傻，她媽媽都不會傻。
媽媽剛才還罵人，機靈着呢！
饒是祝心覺得自己的精神狀態還不錯，可一連串檢查下來，沒事人也得坐下喘口氣，更別何況她是一個病人。
醒來不過半天，祝心還沒緩過勁，尤其是在面對糖糖時，不知道應該如何自處。
她和這個小寶寶，實在不熟，可孩子又是她生的，她們之間似乎天然存在着一種微妙的感情紐帶。
一大一小長得很像，作為縮小版的祝心，糖糖的小手扒拉着輪椅，看向已經被抱回到病床上的媽媽，很感興趣的樣子。
母女倆大眼瞪小眼，試圖將這四年的空白補回來。
江屹說道：“醫生讓你多休息。”
他話音未落，就見祝心已經擺擺手，一副歡喜送客的架勢。
“我聯繫了腦外科的秦教授，他晚上還有個會議，結束后再搭夜機來北城。明天早上，秦教授將和院方專家會診，研究你的檢查報告。”他繼續道。
“知道了。”祝心的聲音清越好聽，一邊說著話，目光還沒從糖糖可愛的小臉蛋上移開，問道，“你明天還來看我嗎？”
“來哇！”
祝心挑起眉。
小不點好真誠，眼睛都快要亮成燈泡了。
她認識這麼多人，還從來沒有誰，表現得像是……這麼喜歡自己的。
“媽媽，我每天都有來哦！”糖糖的小胸脯挺起來，還講義氣地帶上爸爸，“爸爸不出差的時候，也每天都來。”
“每天？”祝心愣了一下。
“每一天哇！ ”糖糖認真地說。
祝心掃了江屹一眼。
江屹的注意力壓根沒放在她身上，他在門外走廊上和程助理低語。
“再談下五個百分點，就擬合同簽約。”
“是，江先生，我這就去聯繫鼎盛國際。”
程助理步伐加快，突然又轉身問：“江先生，糖糖這邊……”
“等一下我帶她回去。”
“那我先走了。”程助理說完，腳步聲漸行漸遠。
江屹回頭，看見祝心懶洋洋地抬了抬眼皮，興緻缺缺地收回目光。
“你這麼好啊。”祝心一隻手支着下巴，眼底帶了笑意，“那我給你買糖吃。”
“爸爸不讓糖糖吃糖。”小糰子輕輕嘆氣。
“別聽他的，哪有不吃糖的小孩？”
江屹走進來。
“糖糖該吃晚飯了，我帶她回去。”他說，“她睡得早，晚點我再過來。 ”
“不用。”祝心漂亮的眉擰起來，擺擺手，“我也睡得早。”
過去她每天伴着朝陽入睡，的確睡得很早。
江屹不置可否，牽着糖糖轉身。
小糰子卻停住腳步不願意走，拍了拍爸爸的手臂，不高興道：“你太沒禮貌啦！”
“啊？”
“要跟媽媽說再見哇！”
江屹敗下陣。
“再見。”
病床上的祝心將自己的被子掖好，仍舊揚着下巴，唇角悄悄彎起。
護士站的護士們將這一幕看在眼裏，雙眸都要放光。如果不是因為職業素養要求她們保護病人私隱，她們是真的很想上網當瓜主。曾經紅極一時，之後又被黑得體無完膚的一線小花祝心醒了，這肯定是大新聞啊！
“祝心和江先生好般配啊，她笑得像小狐狸一樣，江先生居然也隨着她去。”
“網上不都說他們夫妻倆貌合神離嗎？我看着感情也沒有很差啊。”
“但也看得出來，夫妻感情還是挺疏離的，醒來之後連擁抱都沒見着……”
“護士長，你說呢？”
“干我們這一行，見過太多生離死別了。很多植物人家屬一開始也都是抱着希望的，可時間長了，除了經濟壓力之外，精神上的壓力也很大。四年的時間，足夠放棄一條生命了……你說他們家小寶寶不懂也就算了，可江先生比誰都清楚江太太醒來的機會渺茫，不是嗎？”
話說到這兒，護士長拍拍幾個年輕小護士的肩膀：“不閑聊了，幹活去。你們得打醒精神，病人蘇醒的事，除非是她自己、他們團隊主動發聲明，我們醫院方面，無論如何都不能泄露任何風聲。”
……
祝心一個人待在病房裏，也不知道該幹些什麼，腦海中回蕩着糖糖生動的小表情。想到明天小傢伙會過來，還有點期待。
她百無聊賴，按了護士鈴，跟人家要手機，可原來自己的手機早在車禍中就報廢了。
“江太太，一會兒江先生應該還會來看你，要不讓他給你帶一個新手機？”小護士給她提建議。
小護士話音落下，好半晌了，也沒聽祝心再出聲。
她小心翼翼地觀察片刻，病人看起來像是對什麼都不在意，但情緒平和，並不像“知情人”的爆料中那樣愛為難人。
小護士怕自己不夠機靈，琢磨半天，病人這意思，是要不要給江先生打電話呢？
好在下一秒，祝心自己開口了：“那個電視能看嗎？”
“可以的，我們這邊的設備都能用。”小護士趕緊去拿遙控。
祝心很有閒情逸緻，等到電視一開，就準備追劇。
小護士很有責任感，給她調了一個台之後，把遙控放在她身旁，出病房之前溫馨提醒：“不能看太久哦，還是得多休息。”
祝心點了一下頭。
電視上播放的是娛樂新聞。
才四年而已，她居然已經不認得電視上活躍的小鮮肉和小花了。
祝心看得沒勁，伸手想要調下一個台，可忽然，餘光瞄到一道熟悉的身影。
這一則，是今天傅舒舒在宣傳新劇時接受媒體採訪的新聞。
“舒舒剛才說你比任何人都期盼祝心蘇醒，這是不是側面印證祝心和她丈夫的婚姻有問題呢？”
“不管有沒有問題，現在說這些還有意義嗎？”傅舒舒激動道。
“那你認為祝心還有蘇醒的可能嗎？”
傅舒舒垂下眼帘，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光滑白皙的肌膚上，一顆淚珠緩緩滾落。
她紅着眼眶道：“我希望她可以醒來。”
祝心雙手托腮。
可算被你盼到了。
醒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