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66
時梨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
砸砸看到要出去又回來的時候,還以為她是有什麼東西忘帶了:“大梨子,你怎麼……”
話講到一半,砸砸也意識到了不對勁,門口除了時梨,還有上次他大罵過不要臉的渣男,任子超瘦了好些,面中都凹了進去,手裏拿了把水果刀,雙眼通紅,看着就像是神智不清的樣子。
“終於出來了……”任子超笑得可怖,“你知道祁則把你護的多好嗎?”
時梨愣了下,有點兒沒反應過來:“什麼?”
“五天?六天?在你樓下蹲了多久了,你總算是個人。”任子超列了下嘴,“總算出門了。”
時梨忽然想到這段時間自己不是一個人住,一日三餐有祁則的照應,她也沒必要出門。
“你以為一直在家裏就沒事兒了,你不也總要落單?”任子超笑道,“你不是還要落在我手上,奶茶呢?你的奶茶呢?潑啊,快潑我。”
“任子超。”
時梨不清楚他現在能看到的東西是什麼,時梨只知道任子超的手裏有刀,她不能輕舉妄動,他往前走,也沒人敢撞,時梨只能一步一步往後退。
不是工作時間,酒吧里的員工還沒到齊,都沒什麼人。
“你先別衝動。”時梨摸到後邊再沒有餘地可退,自己已經走到了吧枱,只能往上摸一摸,隨手拉過個酒杯,“我們有什麼話可以好好說,沒必要這麼……你先把你手裏的東西放下,你知道殺人是犯法的吧,你會坐牢,會…….”
任子超的笑聲更大了。
“哈哈哈哈衝動?我他媽別衝動,這個時候你會這麼說了,坐牢,我遲早不也是要坐牢的嗎?五年七年有什麼區別。”任子超真的暈了頭,笑容誇張又瘋癲,“你,重要的是你,你不讓我好過,時梨,我他媽也不讓你好過,你他媽也別想好過。”
任子超一個猛衝就要捅過來,時梨想動又完全動不了。
她總算明白那些出車禍的主人公為什麼看到有行駛的車直衝過來還傻愣愣的站在原地,意識無數次提醒她可以往四面八方任意一個方向閃躲,身體卻如此誠實的動不了。
“我□□……”
刀劈了下來,時梨眼前的視線卻忽然一黑。
時梨聞到自己最熟悉的雪梨香。
時梨怔了下,抬起頭,看向自己面前的祁則。
祁則不知道何時沖了過來,現在一手抱着她把她護在身後,另一隻手握住了迎面劈來的水果刀,血細細密密的湧出來,祁則一腳踹在了任子超的肚子上,刀也落在了地上。
任子超還想往起爬,另一頭的砸砸也把還在休息的安保人員叫了過來。
“快快快,快把人摁住。”砸砸一邊招呼安保人員一邊又往地上看,刀尖上都留了血漬,他還不清楚是誰受了傷,“大梨子?你沒事兒吧?祁哥?你怎麼樣?”
時梨的心跳穩不住,視線都渙散,還在找祁則的手。
“手呢?”時梨想去抓祁則背在後邊的手掌,眼淚一滴一滴的往外掉,她的話都說不全乎,“我看看手,那隻手,疼不疼……”
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時梨割破了手,時梨的眼淚一直流,祁則無法,他一隻手上還有血,不方便拍時梨,只能讓人把頭靠在肩膀上,用衣服幫她把眼淚吸走。
任子超被扣在了酒吧里,祁則讓人用爛抹布堵住了他的嘴,又讓砸砸先給公安局打個電話,把人帶走了,等上邊一併處理。
等來人的功夫,砸砸給祁則做一個快速版的簡單包紮。
“罵罵罵,有什麼好罵的,一會兒警察來了有他好受的。”砸砸目睹了幾乎全過程,他一邊包紮一邊憤憤不平,“有病吧,自己做錯了事兒全推大梨子身上,原來潑奶茶是大梨子非要潑的嗎?不是他自己出軌在先?錢是大梨子讓他沒的嗎?不就是一筆筆不義之財?現在還甩鍋,還想拿刀砍人,氣死我了,這種人判他個二十年都是輕的……”
砸砸都不想提,越提越氣。
時梨坐在一旁,沒說話,她一直盯着祁則的傷口看。
如果不是她今天提議來酒吧,說什麼反正閑着也是閑着,祁則不反駁她的意見,他現在也不會受傷,肯定還是好好的……
戀人之間總有一種默契的心靈感應,祁則看着時梨的神情,順着她的視線也落到自己手上,翹起了嘴角,祁則抬起另一隻完好的手,拽住時梨的手指,輕輕捏了下,又搖了搖頭:“不疼,也就是看着嚴重。”
時梨想說你別放屁,那會兒她撿玻璃碎片不小心劃了下手都疼得要命,他劃了這麼大的一個口子怎麼可能不疼。
手指沒有鬆開,他們的手就這麼握在了一塊兒。
砸砸系好繃帶,本來還想說的話全說不出口了,這兩個人的眼神……自己怎麼看怎麼多餘,有這肚子的氣還不如直接當面罵罵任子超。
酒吧還有事兒要做,砸砸說了句先去忙,也很快退出了卡座。
砸砸一走,時梨更是不必避諱什麼,她小心翼翼地把祁則那隻包好的手拉過來,放在自己的掌心裏,看來看去,抿了抿唇,還是忍不住道:“我們還是去一趟醫院吧。”
“這不是都包紮好了嗎?”
時梨太擔心祁則:“那不一樣。”
就算流程是一樣的,同樣是用紗布酒精什麼的,但怎麼看也是醫院專業點兒。
“一會兒等把任子超扣進去,我們就去醫院。”時梨想得很多,“那個刀還不知道乾淨不幹凈,萬一要感染什麼的,還要打針呢。”
祁則原本嫌麻煩,但時梨就問了他一句話,如果這傷落在自己身上呢,她手上要是劃一個口子,他能放心就讓自己簡單包紮一下,這不是難受她的心嗎?
說服時梨的話,說服祁則一樣好用。
要說葉紹宇跟警察趕來的速度有一拼,兩波人基本上是同時到,不過一波是先往任子超那邊去,葉紹宇是直奔祁則跟時梨這邊兒來。
“我他媽就怪道你讓我這段時間盯着任子超,感情是……”葉紹宇掀開帘子,才想一吐為快,就看見低頭輕輕給祁則手掌呼氣的時梨,“你倆這……小孩子過家家呢?隔了層紗布還能感覺到呼過去的氣?該疼還是疼死。”
祁則好不容易把人哄好了,葉紹宇又來招事兒:“少說兩句,警察來了吧?”
“哦,來了。”葉紹宇給祁則往後邊指了指,“那不就在那兒呢,估計要帶走了。”
“你都不知道砸砸給我打電話說你被捅了的事兒,我嚇得差點兒沒從床上滾下來。”葉紹宇想想就后怕,“真他媽的……幸虧也就是手,你也是,還有空讓我把文件也拿過來。”
幾個人把東西又交了一遍,警察初步做了個審問,把事情的前因後果也捋了一次。
如果說先前的事情還有任家往下拖一拖,講究什麼證據不齊全,但現在任子超這麼一鬧,酒吧里的監控,祁則的上的傷口,砸砸跟時梨的目睹,人證物質全在,任家是想救也救不住了,小仇牽大仇,任子超這次是跑不了了。
時梨用最快的時間講完了自己跟任子超的前仇舊恨,又把季明枝的聯繫方式交給了他們,立刻就要帶祁則往醫院去。
要不怎麼說簡單包紮沒有用,祁則手上的傷口太深,才沒多久,血又往外滲,大半個紗布都紅了。
時梨坐在後座上,捧着祁則的手,讓司機再開快一點兒。
司機都不知道踩了多少次油門,比周圍的車快了多少倍,但人在前往自己想去的目的地的時候好像總是感覺不到這些,時梨只想要再快一點兒,能趕緊到醫院,挂號,幫祁則治好他的傷口,最好是有一種奇效葯,上一秒塗了下一秒就能恢復如初。
祁則看了眼司機,示意他現在這個速度就好,抬手,手指輕輕在她掌心動了動,輕輕碰了碰時梨的食指。
“再開快點兒就直接上天堂了。”祁則側眸,跟她開玩笑,“你這樣到時候進醫院包的可就不止是手了。”
時梨知道祁則這會兒說這種話就是故意逗她,想讓她轉移注意力,讓她安心,但越是這樣,時梨越難受。
“什麼時候了還說這個?”她本來就時刻注意祁則手上的傷,現在一點點透出來的血都看的清楚,她的語氣不好,“你還動,讓你別動了,都滲血了,你看不見嗎?”
不止是祁則沒接話,前邊開車的司機都嚇了一跳,他抬起頭,悄悄地從後視鏡里看坐在後邊的兩個年輕人,從上車的時候就能明顯感覺出時梨周身的低氣壓,他本來以為兩個人是吵了架,女生把男生手割了,現在看起來跟把自己手割了差不多。
車廂內陷入沉默,時梨抿一下唇。
時梨很少對祁則真的生氣,但剛才的語氣的確有點兒凶。
“你……真討厭,真的討厭。”
那會兒在酒吧的時候就想跟祁則說,偏偏這個人讓她往手上吹吹氣,說什麼這樣會減輕痛苦,滿心都撲在祁則身上,時梨哪兒會過腦子,說吹就吹了,當時注意力轉移到了沒邊,這會兒才又有點兒反應過來。
“為什麼什麼也不跟我說?”
祁則笑了下,還在寬慰她:“不是說了嗎?真沒那麼疼。”
“手疼不說真話,任子超的事情也不跟我說真話……”時梨本來不想哭,聲音里又莫名帶上了哽咽,“我不是你女朋友嗎?我是不是就不值得信任?”
祁則靜靜的看着時梨。
人無完人,祁則也是,即使他自詡聰明,但其實如果不是時梨這麼問了,祁則也從來沒想過他為什麼沒有跟時梨說任子超的事情,可也不僅僅包括任子超,是在相處的過程中,祁則下意識去選擇他覺得對時梨好的選項,那會兒有黑粉黑她的時候,祁則就盡量讓她先別看微博,這會兒任子超可能糾纏的時候,祁則就先把人隔開。
“抱歉……”祁則想伸手擦一下她的眼淚。
時梨偏開頭,躲開他的手。
“我當時以為這樣做是最好的選擇。”祁則深呼吸了下,傳說中最會歪理邪說的祁則這個時候也講不出一句,他收回了手,才說,“我當時……很擔心。”
大概是因為失去過,祁則太擔心再經歷一遍,所以他覺得如果自己這麼做了,事情就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繼續預期下去,他們兩個人就不會有問題。
但是他忘記了時梨願意不願意。
“當時……我預想過任子超會做什麼過激的舉動,但我想着任家再拖估計也拖不了太久,事情總會解決,他不再出現就好了。”祁則輕輕地吐了一口氣,“本來想你跟我去酒吧也是兩個人,沒想到……”
時梨的眼淚吧嗒吧嗒掉。
祁則看着她:“還是沒能保護好你,讓你……”
時梨搖搖頭,悶聲道:“……你就是不明白。”
愛情這個事兒有時候真的挺討厭,愛上的時候簡簡輕鬆,你以為你在玩一款四歲的兒童類益智遊戲,但一旦當你決定要愛下去,它又會變得無比艱難,後台的程式設計師似乎是常年單身狗,就見不得有情人出現,平常無關痛癢的小事兒因為相愛也會變得無比巨大。
缺一句早安,少一張圖片,多看一眼路邊的其他人,這些都有可能變成吵架的引頭,但這並不能使一段關係最終走向結束。
真正的結束是信任的崩塌。
如果通往目的地的道路從一開始是錯的,目的地也一定是錯的,當隱瞞的事情太多,即使打了我是為你好的美好旗號也不能算好。
時梨希望祁則明白,他想對自己好,但前提條件也應該對的。
他哪兒是沒保護好她,祁則是把她保護的太好了。
但他不能把她保護成一個廢物。
他跟她在一起,他們誰也不該是負擔,他們就應該互為彼此的支撐,做彼此的橋樑,順應彼此的成長。
“怎麼還不讓人把話說完呢?”祁則沒讓時梨把話說完,問題應該他自己承認,但他也要她瞧瞧自己的臉,“但上邊說的那些都不是我最大的錯誤,擔心你也不是我該給自己找的借口。”
“當時我以為這是我最好的選擇,其實不是。”祁則看着時梨,他的聲音很輕,“我最好的選擇應該是坦白,跟你說實話,哪怕讓你為我擔心,也要讓你知道這段路不是我一個人在走,是我們……是我們在走。”
時梨的心瞬間軟下來。
時梨抬起頭,對上祁則的視線,眼淚還在掉。
她就知道,他還是知道,他還是最了解她的。
“所以我現在也不打算瞞着掖着了…….”
時梨抹了把臉,聽他話里的意思,下意識以為他在外邊還藏了什麼小三小四的,忍不住警覺起來:“什麼?”
就見祁則揚了下手,他有點兒費力,笑了下,問道:“你能拉一會兒我的手嗎?手是真的疼,挺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