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將

伏特加的氣味終於消散。

四目相對，邊野沉默片刻，讓桑淼跟着自己進了辦公室，而後面無表情地從他加密抽屜里取下來一個盒子遞給桑淼。

“這什麼？”桑淼問。

“輔助用品。”

桑淼打開盒子，發現裏面裝着幾排標了名字的信息素收集瓶，各種味道應有盡有。

桑淼：“幹什麼用的？”

邊野：“這都是現有基因數據庫里和你匹配度較高的頂級Omega信息素，可以讓你快速興奮。”

桑淼皺眉嘀咕：“高匹配度……有這麼多？”

她又問：“萬一這裏面的信息素我都不喜歡呢？”

“沒有人可以違背本能。”

邊野掐滅煙，譏諷道：“當然，如果這樣都還不行，我不介意立刻為你找一位ABO專科醫生。”

這純粹是赤//裸裸的挑釁。

雖然她沒有Alpha骨子裏那種對“行不行”這種事的在意，也私心覺得自己那麼可觀的身體一部分，應當不會中看不中用。

但邊野這副高高在上的模樣讓她莫名不爽。

桑淼環顧一圈，在他辦公桌上看到了一把裝飾用的袖珍匕首。

她眼睫微動，趁邊野不注意，抽出匕首抵着食指指腹劃了一刀，原本已經長好的手上頓時有血珠冒出來，順着指縫四流。

很快，空氣中開始有很淡的琥珀香浮現，乾淨到極致的味道，不費吹灰之力就讓邊野身後的秘書目光炙熱，就連邊野也猛地抬眼，臉色微變。

“你做什麼！”邊野欲蓋彌彰地呵斥。

桑淼往前兩步逼近他，故意拿染血的手指在他鼻尖下輕輕晃動，她像發現了什麼新大陸，微微彎身，越過辦公桌，迎着後者充滿殺意的目光散漫地重複：“沒有人可以違背本能，看來……獄長大人也不能免俗嘛。”

邊野死死盯着她，一言不發。

難得撕下他傲慢的面具，桑淼很是滿意，用紙巾擦乾血跡后，不客氣地扔進邊野懷裏。

“沒別的事我就先走了。”

“等等。”

邊野出聲喊住她，嗓音沙啞，見桑淼回頭，他忽然笑笑，問：“你剛才說想在競技場上找7488算賬？”

“是。”桑淼警惕看着他，“你已經答應讓我參賽了，不能反悔。”

“不反悔，不過我友情提醒你一件事……”邊野勾着唇，放緩了語調，“7488是去年競技賽冠軍。”

“她是一起連環奸//殺案的變態殺手，手上鮮血無數，上場從無敗績。”

桑淼腳下陡然趔趄。

邊野睨着她，感覺自己稍微找回了些面子：“現在退縮還來得及。”

退是不可能退縮的。

桑淼眉間凜然，一臉正色：“沒關係。”

邊野還當她要放出什麼驚天動地的狠話，誰知這人慢慢站直身體，平靜道：“我這就去搖人。”

走的時候，順道把刀順走了。

“……”

-

待桑淼離開，邊野身邊的秘書上前來，滿臉擔憂道：“老闆，萬萬不能讓309參賽啊！上競技場可就等於立生死狀，萬一她磕着碰着……”

邊野抬手打斷他，表情淡淡：“你真以為她能通過最終選拔？”

秘書一愣，明白自己多嘴了。

“你先出去。”邊野吩咐。

秘書卻沒動，盯着他手邊桑淼擦血用過的紙團咽了咽口水：“老大，這東西能不能……”

話未說完，邊野面色已然黑沉：“出去，別讓我說第三遍。”

秘書只得戀戀不捨地看眼那團紙，咬咬牙走了。

偌大辦公室陷入寂靜。

水晶吊燈的鋒芒映照在皮椅上的男人臉上，分割出半明半昧的光影。

邊野好半晌才動了動指尖，復又停住，而後又動幾下。

最終還是忍不住拿起了那個萬惡之源的紙團，潔白被鮮血染紅，透出妖冶詭異。

邊野慢慢收緊手掌，將紙團送至鼻尖下深深嗅了一口，整個人後仰，像只吸了貓薄荷的大貓，臉上露出迷醉的神態。

香草琥珀的味道很快散盡。

邊野很是不滿地低罵了聲。

-

回到宿舍，沒見謝回身影，桑淼稍稍鬆了口氣。

她關好門窗，打開信息素盒。

也不能說她對這些信息素一點期待都沒有，但更多的期待都是源於對未知的好奇。

出不去流放區，她對這個世界仍然一無所知。

桑淼依次拿出收集瓶，接連試了十幾種，她都提不起任何興緻，甚至被這些詭異的味道弄得噴嚏連連。

居然連臭雞蛋味都有！

桑淼人麻了，難以相信這些信息素和她的匹配度都很高。

她嚴重懷疑這是邊野在惡搞她。

明明也就甜桃味和鳶尾花味還能接受。

頂級Omega？

就這？

桑淼耐着性拿出剩下的一一試過去，就在她快失去興趣時，發現了最後一個小收集瓶。

它的容積比其它瓶子小許多，很不起眼，標籤上寫着“玫瑰紅酒”的字樣。

一打開，混着玫瑰的紅酒香蔓延開來，青澀中帶有醇厚，馥郁又嬌艷，幾乎瞬間便以排山倒海之勢將其他信息素的味道蓋了過去。

信息素的濃度徐徐上升，像美得令人不可逼視的玫瑰在清晨露水中飽滿綻放。

桑淼被這股堪稱強勢的味道弄得背脊一緊。

她獃滯幾秒，發現身體起了些難以啟齒的變化，簡直一發不可收拾。

這是一種很難形容的陌生感覺。

所有感官都匯聚到下腹位置，衝動萌生，左右大腦，支配軀殼。

桑淼長睫輕顫，握緊收集瓶，收斂了一慣漫不經心的表情，而後眉梢微動，蔓延出些許厭惡。

不是對信息素的厭惡，而是對這種失控狀態的厭惡。

儘管桑淼極力抵抗，呼吸仍變得越來越重。

兩分鐘后，她沒忍住，拿着抽血套裝和剩餘的半瓶信息素快步進了衛生間。

……

桑淼緩了好一會兒，才平復呼吸，她起身衝掉地上的臟污，拔出手臂上的針頭。

幾乎是同時，她脖子上的脖鎖忽然亮了一下，而後邊野的聲音跟着響起：“你可真讓我好等，把東西放好，一會兒我會派人過去取。”

桑淼嚇了一跳。

也是這時，她才發現抑制脖鎖居然在監視她的身體狀態。

桑淼心裏很煩，完全不想說話，敷衍“嗯”了聲。

邊野對她現在的狀態了如指掌，狀似不經意地問：“信息素你應該都試過一遍了，說說看，最喜歡什麼味道？”

桑淼閉了閉眼，太陽穴突突跳了兩下。

但她最終又將情緒壓了下去，面無表情吐出兩個字：“甜桃。”

-

謝回一腳剛踏進房間，瞬間打了個激靈。

他扯着嗓子喊：“我靠，你在屋裏搞什麼，信息素聯誼嗎！”

桑淼沒搭理他，吊著長腿躺床上，一副進入賢者時間的模樣。

“問你呢！”

謝回皺着眉頭，鼻子嗅了嗅，忽然在一片微弱混亂的Omega信息素里，聞到了一絲熟悉，他臉色立變：“你哪兒來的這些Omega信息素？”

桑淼懶懶答：“邊野給的。”

謝回：“他給你這些幹什麼？”

“這些信息素和我的匹配度很高，”桑淼滿口跑火車，“他一直監視着我，應該也知道我正處於覺醒狀態的事了，可能想用信息素討好我？”

沒想到謝回卻認可了這套說辭。

他都能察覺到桑淼的改變，沒道理掌握着桑淼身體數據的邊野不能。

謝回找到“玫瑰紅酒”信息素的收集瓶，抬眸看着桑淼，面無表情問：“你知道這是誰的信息素嗎？”

“聯盟有史以來最年輕的Omega上將，功勛赫赫的指揮官，無數Alpha的噩夢……”謝回不斷堆砌着這些充滿榮譽的頭銜，“他的信息素就是玫瑰紅酒。”

桑淼怔了怔。

第一反應是，連這種級別人物的信息素邊野居然都能搞來。

第二反應是，她有這人的信息素，謝回為什麼要生氣？

心念微動，桑淼忽然試探道：“你好像很在乎他？”

謝回立刻炸毛：“注意你的用詞，誰在乎了！”

桑淼莫名其妙看他一眼。

似是也意識到自己情緒過激，謝回抿抿唇，故作冷淡地說：“我就是奇怪，他這麼一個謹慎的人，信息素怎麼會落到別人手裏。”

“誰知道呢，”桑淼攤手，而後饒有興趣地問，“這位上將這麼厲害，那他長得怎麼樣？”

謝回：“？”

謝回：“醜死了，謝謝。”

沒過兩秒，他又改口：“也就還行，反正沒我好看。”

桑淼喉間溢出一聲低笑。

謝回的“還行”，那應該就是很好看的意思了。

謝回眼神亮晶晶的：“你看起來對他很好奇啊。”

桑淼心道能不好奇嗎，她可不想能夠讓她失控的弱點是個非常危險的人物。

桑淼：“有點，你了解他？”

謝回撇撇嘴，語氣酷酷：“還行吧。”

“不過我可以給你看看他——我輕易不給別人看的，他的長相在聯盟可是最高機密。”

說著，他開始在為數不多的家當里翻翻找找，很快翻出一張照片，寶貝地湊過去給桑淼看。

準確地說，是半張，照片被人撕成了兩半，原本的雙人合影只剩形單影隻。

照片里的人側身站着，露出小半張臉，嘴唇微抿，眉眼深邃，生得很是濃墨重彩，瞳孔點綴着些許微光，鋒芒未斂，盛得晃眼。

他的軍服一角綴滿勳章，熨帖軍褲包裹着兩條賞心悅目的長腿，尤其那雙手，骨節勻稱，非常漂亮。

“我好像沒跟你說過，我被流放，就是因為他。”謝回指了指照片上的人，“如果我不被流放，就得換他被流放。”

桑淼瞭然：“所以你才不願意報名參賽。”

“是，”謝回小心翼翼收好照片，“我不能連累到他。”

桑淼挑眉：“那怎麼又輕易改變主意願意陪我越獄了？”

謝回糾正她的字眼：“不是陪，是幫。我會幫你越獄。”

桑淼愣住：“你不打算走？”

謝回點點頭：“在他的危機沒解除之前，我不會離開這裏。”

桑淼“哦”了聲，沒再追問。

如同謝回沒問為什麼邊野會忽然對她轉變態度一樣，作為尊重，她也不會主動去問謝回被流放的原因。

不過看謝回這彆扭勁兒，她猜測這人多半對那位上將有點意思。

這麼一想，剛才聞着人信息素乾的事似乎就有點可恥了。

桑淼舔舔嘴唇，在心底短暫地抱歉了一下。

事後，邊野狗模狗樣地給她送了好些補血膠囊，桑淼也沒客氣，照單全收。

同時她也發現，手動擋解決這一發后，雖然她的身體時不時高熱好似已經成為常態，但竟然沒再出現過那種難以忍受的感覺。

準備兩天後，第二項選拔終於開始了。

光信息素等級測試這一項，就直接淘汰了差不多三分之二的人。

知道桑淼通過信息素選拔后，不少流放犯都對她投來嫉妒的目光。

桑淼只好痛心地和他們解釋：“哎，誰讓你們都不是廢物呢，寧願被淘汰的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