覺醒
衛生間裏只剩潺潺的水流聲。
謝回好似內心在掙扎,一直用一種很複雜的眼神望着桑淼。
“你知道對抗血目毒素的方法吧?”桑淼近乎肯定地說。
也許不止謝回知道,邊野也知道,不然不會提出和她長期穩定的信息素安撫交易,畢竟她的血液里,可不止含有信息素。
半晌,謝回緊繃的神態慢慢放鬆:“好吧,我攤牌了,我確實知道。”
“還記得我問過你發狂醒來后是否身體有異嗎?”他抱臂倚牆,懶懶道,“你今晚的異常高熱,就是血目毒素引起的初覺醒癥狀之一。”
“什麼覺醒?”
“人類和蟲族的戰爭延續了近千年,曾有一段血色時期,人類在蟲族的肆虐下幾近滅絕,覺醒者是我們得以延續人類文明的轉機。”
“起初,是生化研究所發現被蟲族感染的一部分人還擁有自我意識,並且能阻斷感染,後來研究所提取了這些人身體裏控制變異的細胞,發現他們的信息素對蟲族能進行有效精神攻擊。”
“後來生化研究所稱這部分人為——覺醒者。”
“覺醒者進化至今,演變成三個覺醒方向:攻擊之力、防禦之力、神聖之力,每一類天賦的覺醒者各司其職,是抵禦蟲族的中堅力量,說句比Omega珍貴都不為過。不過你的覺醒方向屬於哪一類我不太清楚,需要身體數據作為輔助分析,當然了,覺醒失敗的案例也不是沒有。”
花了好一會兒,桑淼才消化這一番話,冷靜問:“你也是覺醒者?”
謝回沒藏着掖着,坦然承認:“是,這也是你和我不會變成蟲子的原因。”
桑淼一時不知該慶幸還是忐忑,有種又快死了但似乎還能搶救一下的錯覺。
“那我現在應該怎麼做?”
“硬抗。”謝回聳聳肩,“每個覺醒者都會經歷和你一樣的痛苦,這是進化需要付出的代價。”
“嗯……如果你真能成為覺醒者,建議出去后前往聯盟第一軍校,那裏會教你如何發揮出覺醒者最大的價值。”
“可我出不去。”桑淼碰了碰抑制脖鎖。
今天她還趁機了解過,整個利特星的流放區,從未有過越獄這種事發生。
“也是,都出不去了……”謝回似乎失神了一瞬,“好在進來時也沒想過要出去……”
見他神情低迷,桑淼沒再繼續問下去,把頭髮擦乾了,重新躺回床上。
身體依然時不時燒得亢奮,桑淼睡不着,在房間裏翻翻找找。
這裏全是原主生活的痕迹,她心想說不定能找出點有用的東西。
沒想到真給她找着了。
桑淼在置物箱底下發現了一個巴掌大的雜物盒,盒子裏靜靜躺着一張舊照片。
她反覆分辨,才發現照片里的人居然是少年時期的邊野。
他站在陰影里,對鏡頭輕抬下頜,唇角勾起些許倨傲,身材還不似如今這般充滿力量感,隱隱可見單薄的肩臂線條。
照片有些年頭了,不知從什麼地方裁剪下來的,邊緣泛着黃,但因為保存良好,竟也沒有破損。
桑淼將照片翻了個面,背後還留有幾行潦草的筆跡。
【阿堇告訴了我離開流放區的辦法,但我沒聽她的。她不明白,這裏不僅是我逃不掉的枷鎖,也是我這輩子唯一的庇護所。】
照片是舊的,筆跡卻是新的。
桑淼騰地一下站起身。
-
好不容易找到線索,桑淼第二天趁着用餐時間就去打聽了。
邊野和一干獄警是指望不上了,謝回也不認識阿堇,只能從其他流放犯下手。
可惜這群流放犯跟約定好似的,不論桑淼怎麼旁敲側擊,每個人意味不明打量她兩眼后就弔兒郎當走了,對“阿堇”這個人始終緘口不言。
桑淼只得另想辦法。
回去要經過訓練場,早上還空蕩蕩的地方,這會兒已經進了不少人,她一出現,裏面就響起了此起彼伏的輕挑口哨聲。
“喲,這不是309嗎,不容易啊,還能看到你回來。”
說話聲音最大的人身形高挑,頂着一頭凌亂不羈的披肩發,緊身作訓服將她硬邦邦的健碩胸肌凸顯無疑,一看就是頭頭級別。
她抓着訓練場的圍欄,不懷好意地打量桑淼:“比賽都快開始了,你倒一點也不着急。”
桑淼還是第一次碰到這麼具有視覺衝擊感的女A,她不自然地後退一步。
“什麼比賽?”
胸肌女愣了愣,隨即反應過來什麼,活動了下筋骨,似笑非笑道:“裝傻充愣多沒意思,害怕上場就直說,反正你也不是第一天這麼廢物了——”
話音一頓,她笑意全收,惡劣補充:“只會在監獄長面前賣屁股的廢物。”
桑淼:“?”
我他媽沒惹任何人!
不待桑淼說話,獄警聽到異動朝這邊指過來,胸肌女瞥見,比着中指走了。
桑淼猜測這也許是原主給她留下的又一個爛攤子。
畢竟是連邊野都敢嘴嗨的人,一個胸肌女又算得了什麼呢?
不過桑淼還是留意到後者所說的比賽。
正想去問問謝回,脖鎖忽然亮了幾下,提醒她有新通知待查看。
她這才發現這玩意兒還有通訊功能。
桑淼打開消息欄,看到一則由管理處下發的比賽通知,裏面還附帶了張黑市機甲競技賽的信息確認單。
確認單上對這場競技賽寫有詳細的介紹:參賽人員皆為利特星各區監獄裏的囚犯,互相以賽事方提供的機甲對戰,生死不論,直到對方再也爬不起來、亦或摔下擂台為勝,拿到名次的人,可獲得豐厚報酬。
原來胸肌女說的比賽就是這個。
通知里顯示,309早在兩個月前就報了名。
桑淼對這種暴力血腥的比賽沒興趣,唯一吸引她的地方在於,競技賽的舉辦地點不在流放區。
這似乎意味着,去黑市參加比賽,就能取下抑制脖鎖。
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桑淼壞心情一掃而空,快步往回走。
進門時,謝回正在屋裏做深蹲,用飽滿的臀部對着她:“有消息嗎?”
桑淼搖頭:“但我找到了取下抑制脖鎖的辦法。”而後把問話碰壁和機甲競技賽的事和他說了。
謝回一聽:“你這問話方式就錯了。”
說著,他抽出一盒煙晃了晃:“你得拿這個去問,它才是流放區的貨幣。”
桑淼恍然大悟。
這次謝回剛亮出煙盒,那流放犯就伸手了。
等將煙小心揣兜里,他才嬉皮笑臉地開口:“阿堇的事要問7488,我們不敢亂說。”
桑淼:“那你知道7488現在人在哪兒嗎?”
流放犯沒回答,朝謝回手裏煙盒剩下的煙努努嘴。
謝回臉一黑:“你剛已經收了我十支煙!”
流放犯聳肩:“我的消息就值這個價。”
兩人互瞪幾秒,謝回低聲罵了句,咬着牙將剩餘的煙全扔了過去。
這可是他攢了好久的存貨!
“澡堂。”
流放犯飛快說完跑了。
謝回肉疼勁兒還沒過,桑淼忽然問:“競技賽報名為期兩個月,明天才截止,你去嗎?”
“不去。”謝回道,“沒人希望我去。”
桑淼幽幽道:“我不是人?”
謝回冷哼:“裝什麼,你不就想讓我幫你一起越獄。”
被拆穿心思,桑淼也沒惱,挑眉問:“你不想離開嗎?”
“不想。”
謝回低聲道:“幹嘛要離開,出去就一定比呆在這裏好?”
“哥們兒,你才十八歲,不是八十歲,不至於這麼生無可戀吧。”桑淼嘖了一聲,“想想你最愛吃的美食,想想你心動過的Omega,想想你的家人,流放區可沒這些。”
謝回腳步一頓,目光隱忍。
桑淼嘆口氣,加了把火:“裝傻充愣多沒意思,害怕上場就直說,反正你也不是第一天這麼廢物了。”
謝回:“?”
謝回:“你說誰廢物?”
謝回:“你有種再說一遍。”
-
兩人找了一圈才找到澡堂的位置。
因着籌備競技賽預選,流放區這兩天的管理比較鬆散,囚犯們玩牌賭錢比比皆是,這個時間段泡澡也不足為奇。
結果她們進去才發現,壓根不是想像的那樣。
越是靠近,裏頭的說話聲也越清晰。
“媽的我乾死你個**!”
“叫啊,現在怎麼不叫了?那人在的時候弄不着你,現在她死了,你還他媽以為自己有人護着?”
“她能上你,憑什麼我們就不行!當自己屁股多金貴呢?”
……
後面一溜的污言穢語,聽這屁股長屁股短的,桑淼想起了上午碰到的胸肌女。
流放區發生這種事屢見不鮮,都是欲//望強烈的Alpha,摩擦之間,別說被強迫,自願的都有。
但裏面的情況,顯然是前者。
謝回眼裏揉不得沙子,作勢就要往裏沖。
桑淼眼疾手快拉住他,壓低聲音:“別去。”
這時,轉角里被幾個人按在身下,衣不蔽體的男人朝這邊抬起了頭。
桑淼很難形容那是一雙怎樣的眼睛,仇恨、鋒利、堅韌,跟淬了毒似的,偏偏這樣濃烈的一雙眼下,他的表情卻是冷靜的。
哪怕發現了桑淼,他臉上也沒有一絲波瀾。
桑淼強行扯了謝回出來。
“為什麼攔我!”謝回甩開她的手,厲聲質問,“這種雜碎就他媽該死!”
桑淼:“你進去幫了他,然後呢?”
謝回:“還有什麼然後,揍她們一頓不就完事了!”
“我的意思是,”桑淼淡淡道,“這次幫了,下次呢?”
謝回愣住了。
桑淼:“你沒辦法全天不間斷地盯着他,沒辦法讓那些雜碎徹底消失在流放區,你幫得了他一時,幫得了一輩子?”
謝回:“我……”
桑淼繼續道:“我們也全仰仗邊野才能過兩天舒服日子,如果下次我們不在,你能保證他不被下更狠的手嗎?”
謝回滿身的氣焰陡然就坍塌了。
他沒反駁桑淼,沉默許久,才問:“那個機甲競技賽,裏頭那雜碎報名了沒?”
“在訓練場看到過她,應該是報了。”
“行,那我也報。”
桑淼詫異看他一眼,她原本以為還要花陣功夫才能說服他報名。
“你提醒我了,”謝回道,“流放區里擅自打架會關禁閉,競技場上聽說允許重拳出擊。”
他一邊說,一邊對上桑淼的視線,像是希望她最好也表明下自己的立場。
於是桑淼試探開口:“橫批……廢物牛逼?”
打聽阿堇的事不了了之,桑淼用腳趾都能想到7488肯定不會輕易告訴她。
機甲競技賽報名截止后,預選就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