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一)

刺客(一)

在床和側門間擋着的山水美人綉屏,綉屏上因為燈影映出了幾個婢女躬身而立的身影。

江嚶嚶琢磨着心思視線不動聲色瞧了過去,耳邊李燃的聲音清潤好聽,好像在叫她名字。

李燃隨着她的眸光瞧了過去,問:“嚶嚶在瞧什麼?”

這兩個字,從他唇齒間叫出來,不知道怎麼就這樣好聽。

江嚶嚶回首彎着眸子看了他一眼,然後頗有些造作的抬起手臂,纖白的指節精準的將那個方才出聲的婢女點出:“在瞧她。”

李燃站在她身側,蹙眉看向那個婢女道:“皇子妃瞧你,還不站過來。”

那婢女突然被點到名字,有些心慌,但是到底是心理素質強穩住了,恭敬行禮道:“婢子蘇禾,參見二殿下、皇子妃。”

果然是她,江嚶嚶放下心來,那刺客買還通了在新房侍奉皇子妃的一個青衣婢女,她方才一直不能確定是誰,現在可以確定了。

能在李燃身邊埋伏這樣久的暗探也不是那樣冒失的人,他計劃周全,蘇禾對他心儀已久願意幫他完成心愿,負責在守衛和侍從的茶水下藥和最後補刀。

但是可惜,李燃作為活到最後的反派,自小就文韜武略多得盛譽,哪是那樣容易死的。那刺客到底是太高看自己了,只能成為送命的炮灰,以他自己命加重李燃的罪孽讓,讓太子化悲戚為憤恨加速弄死李燃。

此刻,蘇禾身姿有些僵硬,她越發敏銳的覺得皇子妃可能是知道些什麼,但是卻又覺得不可能。

江嚶嚶漆眸瞧着她微亂的眼神,微微笑,嗓音嬌糯道:“你怎麼這樣傻,為了一個……”

笑容消失,她的話堵在了嗓子間,發不出任何聲音了。看似在說話,但是就連口形都做不出來了。

這等詭異的事,出現的太過突然,以至於她沒有任何準備。

蘇禾只聽到了半句話,就看着原本溫柔和善的皇子妃突然不笑了,心裏瞬間更為驚恐。但是想到候在外間的心上人,她又穩住了心神。

李燃方覺不對,凝眉:“怎麼了?”

江嚶嚶從善如流改口,還抬手將蘇禾發間的青玉簪子撥了一下:“瞧瞧你,簪子都戴歪了。”

就在方才,她聽到有一個無法記憶音色的聲音在提醒她,不要干涉劇情。

果然這個世界有自己的世界規則,江嚶嚶知道未來發生的多數事情,但是她從來無意挑戰什麼主角定律,也不會仰仗着自己金手指就去毀別人應有的命數,畢竟好像也挺不道德的。

做了壞事,就要承擔相應後果嘛。

是非她還是分得清的。

只是不曾想到,就連這樣不會影響最終結局的小事,也會被世界規則制止。

“好了好了,都下去吧。”江嚶嚶收回手。

蘇禾悄悄鬆了一口氣,低頭恭順道:“多謝皇子妃。”

婢女們魚貫退去,帶好了門。

燭光搖曳映在山水屏風上,帶着些旖旎的味道。

白皙修長的指節拿起桌上的合衾酒酒盞,李燃摩挲着酒盞上的暗紋,眸色微暗。

江嚶嚶和他所想不一樣,甚是和他心意,他也不想兩人之間留下芥蒂。當初賜婚聖旨送到江府後,她投河自盡的事情,定是要問清楚的。

若是她當真心儀太子——

思忖被一聲泫然欲泣的聲音打斷,轉身就見江嚶嚶坐在妝枱前。青絲不知什麼時候披散了大半,沉沉的鳳冠已經被她摘了下來放在了一邊,但是她手裏還捏着一支鏤花芙蓉金簪勾住了好幾縷青絲,她嗓音甜軟:“夫君,頭髮卡住了摘不下來!”

江嚶嚶後悔了,她就不應該自己動手,誰知道晨起時候閉着眼睛任由她們擺弄頭髮,竟被插上了這樣多的簪子,還這樣勾頭髮。

“莫急,本殿瞧瞧。”

李燃瞧見她杏眼淚花都泛了起來,放下就盞就走了過去,接過了江嚶嚶捧着勾着青絲的鏤花芙蓉金簪,低聲道:“別動。”

“你輕些啊,我怕痛。”

江嚶嚶僵住脖頸,看着鏡中的李燃垂眸給她挑着頭髮的樣子,突然又一瞬的後悔,他一個矜貴的皇子會知道怎麼卸頭髮嗎。

要是他敢直接拽她寶貴的頭髮,那他就等着拿自己的頭髮賠吧!

但是,這壞東西的動作好像出奇的小心。頭髮竟一點也不疼,江嚶嚶透着鏡子明目張胆的欣賞這壞東西的美貌,他眉心微蹙將卸釵環上的青絲一縷縷挑下。

李燃長得極乖有種欺人的感覺,偏偏眉目間又總是流露出與之極不相符的冷戾,兩相衝突之下就格外奪目。他眼睛也是那種極為好看的,桃花瓣一般但是沒有勾人的感覺,只是帶着一種說不出的澀然。

江嚶嚶幾乎能想像的到,他一笑會是怎樣的戳人心弦。

嗯,如果他不壞,那一定是個極好的人。

髮釵很快就被卸下了,但是原本烏黑順滑的髮絲有些凌亂,江嚶嚶一抬手理所當然的又遞上了一把桃木雕花梳。

李燃就這樣順其自然接過來了,絲毫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對。

他身上還穿着那一身吉服,就垂在她胳膊旁的腰間墜着綬帶鑲嵌着玉墜,看着玲瓏剔透還挺好玩的樣子。

江嚶嚶一抬手就勾到了手裏,又一搭沒一搭的把玩着。

外面夜幕籠罩,幾個青衣婢女還在收拾着東西,主子雖然歇下了但是還是有很多要準備的。除了準備熱水還熱了些燕窩銀耳羹,以防主子們突然需要。

廊下春嬤嬤和青蕪和幾個青衣婢女站在一處守着門,防止主子叫人。

蘇禾瞧了她們兩一眼,就淡聲道:“好了,這裏不需要你們伺候了,退下吧。”

春嬤嬤不放心走:“我也沒有事,多守着一會也沒有關係。”

蘇禾沒有說話,旁邊那個站在她身後的婢女就先冷哼一聲道:“說了不需要就是不需要,這麼多人圍着這裏成何體統?”

蘇禾看向她,有隨手點了兩個人道:“你們也一起回去吧,殿下素來不喜人伺候,這裏有我和懷桑就夠了。”

春嬤嬤還想說什麼,青蕪已經睏倦的打了個哈欠。

被點到名字的幾個青衣婢女都是在蘇禾手底下做事的,以為蘇禾貪功但是也不敢反駁,就都垂着首應是一邊退下了,反正也樂得清閑。

春嬤嬤雖然有些憂心,但是也不敢反駁給主子惹事,就嘆了一聲氣和早就想偷懶的青蕪及被撤下的青衣婢女們一道往原本準備好的下人房而去了。

原本皇子妃的的近身婢女都是有自己單獨的房間的,但是江嚶嚶還沒安排,所以兩人就跟出了院子跟着被江嚶嚶帶來的陪嫁婢女們住在了一處。

“也不知皇子妃會不會解吉服的衣帶。”

小路蜿蜒還有些長,春嬤嬤走在小道上,神色有些憂慮,“只可惜府里的夫人到底不是皇子妃的生母,這樣的事也不會好好教,就敷衍過去了。吉服複雜,皇子妃連瞧都未曾瞧過,給扯壞了就糟了。”

春嬤嬤也伺候過幾個主子,也有和皇子妃一般年紀的貴女,但是就沒有像皇子妃這樣的。她嬌滴滴的,在府邸也不受重視,但是就是天生的難伺候,春嬤嬤剛來的身邊伺候時候她連羅襪都不會穿,婢女在幫她繫着帶子,更別說梳髮髻了。

這樣一個連最簡單事都不會的嬌女,能伺候人,打死春嬤嬤她也不信。

青蕪手裏還提着燈籠,一點也沒放在心上,張口就道:“嬤嬤放心好了,皇子妃一向做什麼事都擅長的緊,即便是未曾見過也不至於會扯壞衣裳。”

左右主子是皇子妃,聖上欽賜的婚事,殿下還能休妻不成?

不過這樣想一想,青蕪還有些同情殿下,主子可不好伺候,她似乎天生就能輕描淡寫壓制所有人一樣。

本來那日府上主君怒沖沖的質問主子,為何對夫人不敬,結果青蕪匆匆趕過去的時候,就看見主君躬着身子在拾地上的茶壺碎片,都沒敢讓婢女動手。青蕪至今都不知,當日發生了什麼。

邊說著,青蕪看着天上疏朗的月色,口中有些疑惑的念叨了兩句:

“怪哉,不是說皇子府處處森嚴嗎,也不曾瞧見什麼守衛啊?”

*

烏黑的髮絲像綢緞一樣傾瀉,很自然就被發梳分開。李燃神色在燈燭下倒是溫和,修長白皙的指節在髮絲間穿過。

“好了。”

鏡中少女青絲披散,粉面桃腮,杏眼如點漆,唇角抿着笑。

江嚶嚶看着鏡中自己傾瀉的髮絲十分滿意,愉悅的誇讚:“夫君真厲害。”

除了浮毛,一根髮絲都沒扯到。看來以後幫自己卸頭髮的人有了,這雙手可比青蕪的好用多了,也更養眼。

李燃心情也甚好,唇角微翹:“自然。”

卻不期然,門外草叢似有簌簌聲,打斷了屋內的旖旎。

江嚶嚶的眸子微微眯起,露出了意味深長的表情來。

哦吼,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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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叫我夫君是反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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