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尹青鋒
眾人進入沼澤,沿着小路西行。李靈裔邊走邊看,整個沼澤總是霧氣瀰漫,天空始終是灰濛濛的,全無陽光。
沼澤里的水是黑色的,如墨一般。有一些水生的植物,也都是墨綠色,水底似乎有什麼東西在遊動。昭雲和素衣心裏充滿恐懼。
李靈裔道:“早知這地方如此兇險,你們兩個就應該留在逐郡了。”
素衣壯着膽子道:“這,這有什麼,不過是一片死水罷了。”
此時忽有一聲長嘯,素衣驚得一哆嗦,差點摔倒,昭雲忙扶住,大家都被她嚇了一跳。李靈裔笑道:“你看,只不過是一隻鷹而已。”
眾人邊走邊說笑,緊張感倒是緩解了不少。
行了一日,大家在一個稍微開闊的地方休息一晚。
李靈裔平躺着,聽着這沼澤的夜色,倒是平生都沒遇到過的新奇。雖然也有蟲鳴,但總比別的地方更哀慟一些。李靈裔翻來覆去地睡不着,睜開眼,映着這朦朧的月色,黑水反倒明亮了不少。
李靈裔側身,看着那邊的昭雲,目光漸漸變得痴痴的,心中希望能永遠停留在這一刻該多好。
昭雲也沒有睡着,總感覺恢宗和李靈裔在看着自己,倒有些不自在,卻又有幾分得意。
素衣有些愁眉不展,也不知道孟植現在怎麼樣了,只希望能早日到達兩界州,心裏想過好多再見時候的情景,兀自欣喜,卻又有些害怕,只好回過頭來一遍遍回憶在成京告別時的情景。
次日清晨,大家收拾一番,繼續行進。
傍晚時分,只見前方有一個高台,台上飄着煙火,李靈裔道:“這裏應該就是祭台了,我們快去看看。”
眾人到了祭台上,一個青衣老人坐在祭台邊,像雕塑一般,一動不動。李靈裔看着面熟,快步上前。那老人道:“李靈裔,你終於來了。”
李靈裔心裏一緊,道:“尹——青鋒?”
老人笑道:“哈哈,正是。”
李靈裔道:“你怎麼在這,你不是說在玄風洞嗎?而且,那兩個孩子呢?”
尹青鋒嘆了口氣,道:“已被青龍吃了。”
“啊?!”李靈裔和眾人都一驚。
李靈裔道:“那你為何在這?”
尹青鋒看了看眾人,對李靈裔道:“你隨我來。”
李靈裔跟着他走到祭台北側,其他人皆在台上休息。李靈裔湊近看,只覺得尹青鋒似乎老了二十歲不止。
尹青鋒指着北邊說:“你看,那邊就是龍首島,那青龍常年盤踞在島上。只有祭祀時節,才會過來,現在應該還在玄風洞內。這也是你們擊敗它的唯一機會。”
李靈裔一陣錯愕,正要應允,卻又覺得不對,尹青鋒怎麼知道我是來尋青龍的呢?
李靈裔問道:“不不,這到底怎麼回事,你先說清楚吧,你究竟是什麼人,青龍又是什麼來歷?我為什麼要擊敗它?”
尹青鋒想了想,自己雖然什麼都知道,但李靈裔這小子還是懵懵懂懂的。
尹青鋒抿嘴一笑,道:“那我就從頭說起,其實這個世界原本只是一片虛無。創世之初,四大洲各有四靈獸鎮守,青石洲青龍,北原玄武,兩界州白虎,流火地朱雀;又有四位靈視者,維持着靈獸與世間萬物的平衡。”
李靈裔將信將疑,悻悻地道:“青龍白虎,朱雀玄武?這不是書里老掉牙的神獸嗎?”
尹青鋒嗤笑一聲,道:“正是。也正因為四靈獸從創世之日起就存在,
所以才會有這麼多關於它們的傳說故事。”
李靈裔一想也對,對尹青鋒道:“那這麼說來,你就是青石洲的靈視者了?”
“正是。”尹青鋒點頭道。
李靈裔道:“那你們是怎麼維持世界平衡的呢?”
尹青鋒道:“人類生養不斷,人口越來越多,就會導致資源不足,因此必然挑起紛爭,而紛爭過後,又趨於平衡。於是人們就在不停地戰爭消耗和休養生息之間不斷循環。
但是隨着人類文明的進步,自然資源會被極大地開發。所以後面就造成了人類和自然之間的矛盾,最後結果就是四大洲無力承載。此時就會有天災降臨,使得人口急劇減少,達到新的平衡。這就是四洲的大循環。”
“那四靈獸,靈者,靈視者在這中間又起到什麼作用呢?”
“這就要說到‘靈’了,所謂‘靈’,就是能通過自身意識調動周圍能量的能力。其實萬物皆有靈,世人皆有靈,只是絕大部分人都還沒到那個臨界點而已。
所謂‘靈者’,就是靈力超過了臨界值的人,比如你就能通過意念催動法術。
四靈獸與靈視者共享着極高的靈力,靈力在兩者之間流動,當靈力幾乎全部流向靈獸的時候,靈獸就會毫不留情地施放靈力,屆時天災降臨,生靈塗炭。
之後靈力又會流向靈視者,靈視者遊走於世間,在每一次毀滅之後,設法通過靈力修正一些規則,來優化重塑整個世界。”
“那靈者又能做什麼呢?”
“呵呵,像你這樣的靈者,算是留給當前世界的一個希望吧。如果你能通過自身的努力,消滅四靈獸,並使世間萬物達到平衡,就可以免去這一次輪迴,你所存在的這個世界就不會被毀滅。”
“消滅了四靈獸就可以避免毀滅嗎?”
“唉,你聽話只聽一半嗎?即使四靈獸被消滅,人類如果無法與四洲達成平衡,還是會自我毀滅,只不過那種情況從未發生過,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可能四洲會因此徹底毀滅,生命用不會再現。”
“為什麼呢?”
“現在的規則是無法制約人類發展的,隨着人類文明的進步,你們的能力和慾望會極快地增長。可是,你們又永遠無法掌握或超越世界運行的規律,你們對世界無盡的索取,最終將毀滅這個世界。”
李靈裔聽得雲裏霧裏,撓頭道:“額,你越說越繞。為什麼我們永遠無法超越世界運行的規律?”
尹青鋒頓了頓,道:“這麼說吧,你用尺子去量比它刻度還小的東西,可以量出來嗎?肯定不能。世界運行有一個極限,那就是創世之初所確定下來的,世間萬物都大於這個極限,所以這個極限永遠測不到,因此就永遠無法掌握最終的規律。”
“只緣身在此山中?”
“差不多吧。”尹青鋒有些不耐煩起來,暗想這靈者智商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李靈裔發了一會呆,索性不再去想,不如問下眼下的事。問道:“你曾經指點過張道炎師父,我很想知道關於他的事。”
尹青鋒道:“張道炎嘛。他算是個特例,可能是靠近青靈石的關係,他憑藉自身多年的修為,居然能突破靈力的限制,能施放一些簡單的法術。可惜他終究還是難逃一死。”
李靈裔追問道:“到底是什麼人殺了他?”
尹青鋒道:“世間還有一個靈弒者的組織,專門追殺有靈之人。實不相瞞,這個組織是我們四靈視者牽頭的,主要是消滅一些意外獲得較強靈力的人。”
“什麼?!”李靈裔非常驚訝,道:“可是他的法術,不也是經你指點的嗎?”
“我發現他的靈力較強之後,索性順水推舟,讓他發揮下作用。”
“什麼作用?”李靈裔不敢相信這一切全在尹青鋒的安排之下。
“讓他指點真正的靈者,也就是你。”尹青鋒面無表情地道。
“不!你,我。。”李靈裔腦袋嗡嗡的,不願相信尹青鋒所說的一切。他想殺尹青鋒為張道炎報仇,可總沒辦法冷靜下來。
尹青鋒有些失望,嘆道:“本以為你應該到了可以談這些的境界,看來你還是沒跳出自己的小視野。”
李靈裔極力想要掙脫尹青鋒所說的話,可這些話卻又無時無刻不在他腦中盤旋。他忽然想起一路追殺自己的人,問道:“既然靈弒者是除去意外獲得靈力的人,為什麼他們要追殺我呢?”
尹青鋒又嘆了口氣,道“靈弒者組織越來越肆無忌憚了。可是現在四靈獸的能力越來越強,靈視者能力越弱,我現在連一個火球術都釋放不了,也沒法阻止他們了。”
李靈裔冷笑一聲,道:“這就叫作繭自縛吧,你可要當心他們也會來找你的麻煩。”
“那他們倒還不敢,不過我也確實該避一避了。”
李靈裔心想這青龍是非除去不可,問道:“如今青龍靈力至強,我怎麼能消滅它呢?”
尹青鋒道:“你不是已經有青靈石了嗎?它可以吸收青龍的靈力,只要你運用得當,你的靈力就會大增,青龍靈力會減弱。”
李靈裔在心裏,捋了捋這些事情,心想,尹青鋒的話,不可不信,也不可盡信。不過他曾經讀過一些滅世及重建的傳說,似乎還有些對得上。李靈裔想,如果要進一步了解這個世界,看來是只能先消滅青龍再說了。李靈裔說道:“不過我還有個疑問,為什麼青龍需要祭祀呢?”
“四靈獸都享有祭祀,一則提升靈力,二則這本就是其暴虐之獸相。”尹青鋒又告知李靈裔青龍的一些能力。
尹青鋒道:“你隨我來。”
二人走到崖口,前方是萬丈深淵,直墜深海,海水一浪強似一浪,拍打在崖底的巨石之上。
尹青鋒道:“你要做的是消滅四靈獸,解救這個世界,這可不是尋常人能做的,也是那些帝王將相,王公貴胄也無法完成的功績。不過我也要提醒你,你做的事,有可能是消滅了他們的‘神’,等待你的也許不是萬人景仰,可能僅僅是人們茶餘飯後調侃的談資,更有可能招來不解和謾罵。你能做到嗎?”
李靈裔嘆道:“我既然救了他們,為什麼還會被罵呢?我想他們也不至於如此固執愚昧吧。所謂的‘神’可是要毀滅這個世界的。”
尹青鋒笑道:“這就是你們靈者的命運,一次次地嘗試,一次次地失敗。”
李靈裔笑了笑,道:“其實不說所謂的功業,就算為了我的父母、朋友,我也願意做這件事情。所以其實也沒什麼的。至於能不能成功,那先不管,儘力而為吧。”
李靈裔回頭一瞥,見昭雲和恢宗正在交談,心理一堵,血氣上浮於臉色之上。
尹青鋒搖了搖頭,道:“情之為物,亂人心智,我勸你還是不要用情太深。”
李靈裔不以為意,道:“我一路走來,聽了很多別人的勸告和建議,甚至會根據他們的看法,來決定我怎麼做。但我從未違背自己內心的喜好和厭惡,我認為我有我的權力捍衛自己的內心,即使失敗,也不留遺憾。”
李靈裔對昭雲的感情,似乎變得越來越執拗,那種越是得不到的,越讓他痴狂,他心裏想了人生無數的未來,可只要能得到昭雲,別的什麼都無關緊要。如果要在世界的毀滅和昭雲之間,做一個選擇,雖然明知毀滅之後就什麼也不存在,但他還是會選昭雲。
李靈裔和昭雲之間其實也沒什麼特別,但在他不斷的幻想中,變得非常地不同尋常,李靈裔說不上來這種感覺,但卻願意為他所想的這種感情放棄一切,粉身碎骨。青黑色的海水依舊不知疲倦地拍打着崖底的巨石,泛起白色的浪花。
尹青鋒搖了搖頭,走開了。
李靈裔等人休息一晚,次日去玄風洞,昭雲、素衣、陳濟攸去了也幫不上忙,就讓他們留在祭台。
尹青鋒目送眾人,心中暗道:“我提前安排了青靈石給你,就看你的造化了。”
尹青鋒來到祭台北側懸崖口,用手在空中劃了個奇怪的手勢,只見一個紫色的光球慢慢擴展開來,尹青鋒往光球內一躍,光球和尹青鋒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卻說陳濟攸閑來無事,沿祭台轉悠,只見祭台北邊臨海,是幾百丈高的峭壁,浪花在涯底拍打,黑色的海水泛出白花,正看得出奇,忽在岸邊看見一個小孩佩戴的長命鎖。
陳濟攸仔細看了看,心中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