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問道江流子
自從孟植做了張魁的護衛,平時就很少和李靈裔一起。這一日,李靈裔獨自坐在在都督府的亭子裏,正看着花鳥魚蟲發獃。
“少俠好雅緻,在此觀魚那。”
李靈裔回頭一看,乃是江流子,只見其一身皂衣,樸素而整潔,光着頭,戴着念珠。
李靈裔應道:“閑來無事,在這坐坐罷了。”
“少俠的事迹,我早已聽聞,真是令人敬佩。我看少俠頗有慧根,天資聰穎,今日相見,真是有緣。”江流子說著也坐下。
“小師傅別叫我少俠了,在下李靈裔,師傅賜字行之。”
“好個行之,想來你師傅看你思慮重,故而讓你多行少思。你也就叫我江流吧。”
“昨日聽您說法,真是令人茅塞頓開。只是有些地方尚有疑惑,不知江流師傅可願指點一二。”
“但說無妨。”
“請原諒我凡夫俗子的見解,在我眼裏,世間萬物,都是看得見摸得着的。您所說的萬物皆空,全憑一心,實在令人費解。按我所學,萬物深究其原本,無外乎‘初元’,然而即便如此,那也有個源頭。”
“所謂萬物皆空,既無其始,亦無其終,所謂看得見摸得着,也不過是你一心之念罷了。”
“可是我衣食住行,都得仰仗萬物之形,如若都是可有可無,那豈不是和我所見所聞相悖?”
江流子笑道:“人生天地之間,得真靈而有意念。你若閉目沉思,便會感覺到一切不過虛妄。風拂音鳴,不過是世俗紛擾,亂人心智。倘若坐念清凈,則能超脫世外,不被世間事所擾,如此則能感覺到萬物皆空。”
李靈裔道:“可是就算我能感覺到萬物皆空,可實際上即便沒有我,萬物依然在那,花落花開,周而復始,終無歇止。”
“如果沒有你,萬物是否存在,你又如何得知呢?花落花開,潮起潮落,你又怎麼會知曉?既不知曉,你又怎麼確認萬物是實際存在的呢?”江流子篤定地說道,說完微笑地看着池子裏的魚,道:“魚兒啊魚兒,你可有這萬般煩惱?”
李靈裔笑了笑,卻還是無法全部接受。
過了一會,江流子指着一棵樹說道:“你看那顆樹,你今日既見到了,它便在那裏,且能為你所用,或是觀賞,或是砍伐。若你今生都沒見到它,它的存在,於你有何意義?是否有即是無呢?”
“可無論如何,終是有人看見,看見的人再告訴我,豈不是一樣?”
“無論你是看到還是聽到,只要有了聯繫,這樹都和你有了聯繫,那它於你而言就是存在。可再說回這顆樹,你初看它無非枝葉而已。然而萬物同源而異形,你再看它,似乎又不是一顆樹,與石頭又有何異,與人又有何異。花非花,樹非樹,終歸於虛無。”
李靈裔聽完,有些領悟。問道:“不知貴教有何來歷?教義是什麼?”
江流子道:“本教源遠流長,很久之前,周國有個王子,見世人皆苦,便在真靈山靜坐苦思,終於大徹大悟,放棄了所有掛礙,在山上創立了真靈教。
如今已過了數百年,教眾也分為多支,有的主張行善積德,以圖來世;有的就專門做些法事,替人超度亡靈;也有的習武入世,圖取功名;至於我派,則修行悟禪,以求得道,脫離輪迴之苦。”
李靈裔問:“那此番你卻去為樟雄軍超度,卻是為何?”
“超度亡靈雖不是我派主張,但真靈教經文之中,
確有其文。且章老夫人一生行善,家師感其恩德,故讓我前去。”江流子似乎也有些疑慮。
“那真是有勞江流師傅了。今日得以聆聽教誨,受用無窮。”李靈裔謝道。
“一切皆是緣分,咱們有緣再見吧。”江流子說完,起身離開了。
李靈裔反覆思索,仍是覺得真靈教所解釋的萬物過於玄奧,與自己之前所學矛盾甚多。
不過其中對待事物的態度倒有很多可取之處。
他就這麼坐着胡思亂想,偶然心動,用手一指,一道微弱的藍光劃過,只見一朵花輕輕地從樹上掉落,搖曳着慢慢落下,水面盪起一層波紋,那花就在水面漂浮着。李
靈裔靜靜地看了一會,然後會心一笑,便也起身離開了。
江流子當日辭別章老夫人,往西南而去。
孟植急匆匆地來找李靈裔,道:“張大人明日就要回成京了。你何不與我一同走?”
李靈裔有些猶豫不決,心裏想着不知昭雲等人什麼時候走。
正在此時,趙無忌來訪,見二人都在,道:“明日張大人回成京,我們在這也沒什麼事,準備一起啟程返京,特來告訴二位少俠,不知是否與我們同行?”
孟植看了李靈裔一眼,笑道:“那真是太好了,剛才他還猶豫不決呢。”
李靈裔臉一紅,道:“那就一起走吧。我反正也要去成京拜訪一個人。”
無忌道:“不知你要找誰?”
“叫趙玄,是我老師的朋友。”
“啊?”無忌有些驚訝,道:“趙玄是當朝的丞相,看來你老師也不是一般人。”
李靈裔也十分驚訝,道:“原來他竟是丞相,那真是不知道是否容易見到了。”
無忌道:“放心吧,有我家公子引見,不難,不難。”
孟植聽完,也十分高興,一則李靈裔能拜會當朝丞相,必然有用武之地,而自己也跟了當今天子寵臣,此後必然仕途順暢,再不必受人冷眼了。
當晚章陰設宴,與眾人辭別。劉恢宗似與張魁不睦,二人並不交談,偶有敬酒,也只是客套一下。
昭雲道:“感謝表叔,姑祖母近日款待。”說完敬了二人一杯。
李靈裔與孟植在府上多日,也顯得不那麼拘謹,亦敬了許多酒。
昭雲道:“孟植少俠到了成京,自然在張大人府上。李靈裔你到時沒有落腳處,不如恢宗你安排一下?”
劉恢宗道:“這都是小事,到時候李靈裔就在我府上住下就是了。”
李靈裔見昭云為自己着想,心裏別提多高興,可是又見昭雲與恢宗二人親密,而自己還要寄人籬下,心裏又有些失落,道了聲謝,便夾起一個蝦,蘸足了芥末和醋,在嘴裏反覆咀嚼。
素衣見狀,強忍着笑,說道:“這個好吃,你多吃點吧。”
孟植看了素衣一眼,道:“只希望我以後別吃這道菜。”
章**:“怎麼這菜不合口味?”
素衣笑道:“這菜好得很,能時常給人提個醒。不過這地三鮮是正經好吃。”說罷吃了起來。
眾人皆笑。
飯後,孟植帶着兵書去見章***:“此書在石陵所得,乃章大人祖上所著,現物歸原主。”
章陰接過,看了一下,又仔細地看了看孟植,道:“少俠既然得此書,必是緣分。我看少俠英武,將來必能相助。就送給你了。”
孟植雖已研讀多時,但書中尚有許多不解之處,還書之前忘了抄錄一份,剛想起不知如何開口,聽章陰此言,十分欣喜,道:“那真是多謝章大人了。”
章**:“萬望你好自為之。”章陰送走孟植,暗自沉吟。忽然章老夫人從身後走來,道:“看來你已有謀劃了?”
章**:“不瞞母親,孟植此人,好利而輕義,但確實是個有勇有謀的人。如今天下已亂,正是這等少年用武之時。我有意借他之手,剪除朝中權臣,為平兒鋪路。”
章老夫人嘆道:“機關算盡太聰明,你們的事,我不過問。但我看他手中的刀,真乃王者之刃,恐怕蛟龍上天之時,你也無能為力了。”
章陰也嘆道:“一切皆有運數,為了章家,為了平兒,我也只能儘力而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