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守望郡
自青石林出發,一路逐漸開闊起來,大路平坦了很多。路邊漸漸有了人煙,農田也越來越密集。
人們在田地里忙碌着,遠遠看着大人小孩,還有幾頭水牛,讓李靈裔想起來在月華村的日子,此刻竟有些懷念兒時田間地頭的時光。
也不知父母怎麼樣了,雖然一家人都不善於表達,但是離開的那天,李靈裔看着父母的背影,着實流了些眼淚。
想想最近的經歷,恍惚間,不知哪個是夢境,哪個是現實。
一路順暢,傍晚時分,眾人抵達守望城。
昭雲道:“守望城位於北周國最西側,不與別國相鄰,也不在交通要道,雖然稱不上富裕,倒也樂得常年太平,因此不少人也西遷定居於此。
守望郡都督章陰,世襲侯爵,其祖父因戰功封武成侯。其父樟雄襲爵,令其向西誅殺惡龍,以開青石山地利。沒想到全軍受妖法所制,盡死,並不得安息。
相士為章陰改姓,去了木旁,因此改為章姓,章陰母親是先王的妹妹,算起來也是我姑祖母。”
李靈裔道:“原來如此,那大家還是少提石陵的事情,免得惹老人家傷心。”
眾人稱是,便進了城去。
早已有人通報,章陰派人迎眾人入都督府暫住,來人稱都督正與成京來的大人物交談,不能親自相迎。
昭雲公主與眾人稱謝,隨那人入了都督府,眾人住在西院客房,昭雲公主與葉素衣住章老夫人的小院裏。
當晚章老夫人設宴,與眾人接風,老夫人見了昭雲,十分高興,二人敘了很久家常。
李靈裔與孟植從來沒上過這種桌子,顯得有些局促,夾菜也只能縮手縮腳,那豆腐是碰也不敢碰,總怕三番五次夾不起來,失禮丟人。
劉軒好久未吃如此豐盛的菜了,在那敞開了吃,與趙無忌喝了不少酒,無忌則一面順劉軒之意,一面對老夫人十分恭敬。
昭雲談及眾人,以及石陵的一些事情,老夫人神色哀傷,舉杯向李靈裔等人說道:“無論如何,我還是要感謝你們的,讓那些亡魂得以安息。”
眾人唯唯諾諾,客氣了一番,飲了酒。
昭雲道:“姑祖母寬心,待我回成京,必請法師往石陵設壇,超度亡靈。”
老夫人道:“我早已派人去真靈山,想來應該快有消息了。”
昭雲道:“那太好了,姑祖母與無一法師向來有緣,此事他必然妥善處理。”
老夫人說道:“過去的事好處理,眼下的事就難辦了,唉。”
昭雲忙問何事,老夫人道:“我聽聞大王派張魁前來督促伐木造船一事,你表叔正與其周旋呢。”
昭雲道:“姑祖母不必憂慮,表叔向來公正廉潔,不會有什麼事的。”
老夫人嘆了口氣,道:“也罷,我也老了,管不了這許多事,況且這些事也不歸我管。”
昭雲忙道:“姑祖母正是頤養天年的時候,何必操那些心,況且有父王和我在,還有什麼事好煩心的。”
老夫人轉憂為喜:“那可不是。”又對眾人說道:“來,都多吃點,多吃點。”
飯後眾人回屋休息。孟植趁着月色獨自在花園裏散步,置身於這麼大的宅院內,心內十分羨慕。
忽然一道人影飛過,孟植悄悄跟上,繞過許多屋子,只見那人影靠近一間房屋,屋內有一穿華麗官服的人,體態肥胖,鬍子很長,正在翻看一本冊子。那人影忽然閃進屋,
舉刀直接劈過去,穿官服之人忙鑽到桌下,大喊“有刺客!”
孟植不及多想,空手沖入屋內,與那刺客搏鬥,刺客刀法一般,既打不過孟植,又繞不過去。
沒幾招,便被孟植一腳踢翻,孟植正要奪刀,那刺客忙揮刀自盡,鮮血濺了一屋。孟植暗道:“可惡。”
那官員平復下來,稱讚孟植,道:“年輕人好身手啊。”此時府上護衛也都趕到,章陰也匆忙趕來,忙問道:“張大人可好?張大人在我府上被刺,章某難辭其咎。”
張魁怒道:“章侯爺,你祖上以武功著稱,想不到如今府上竟如此空虛,能讓這蟊賊長驅直入?莫不是侯爺對大王派我來監督工期之事不滿嗎?我一定奏明大王,秉公處置!”
章陰雖是忿恨不已,但出了這種事,也很自責,道:“讓張大人受驚了。我明日就上奏大王請罪。”
張魁道:“念在你府上這位守衛及時擋住刺客,我看也就算了吧。只是這位守衛不知現居何職?”
章陰正詫異,厲聲向孟植道:“大人相問,還不報上姓名!”
孟植不知如何回答,只好實話說道:“在下孟植,乃章平公子朋友,今日隨昭雲公主來到府中。”
章陰想起昭雲是帶了一些朋友一起來,說道:“此次救張大人有功,我府上正缺個侍衛統領,你明日可去就職。”
張魁道:“既然非章侯爺的人,我看也不必急於讓他在你這任職,不如先跟隨我作個護衛吧。”
孟植心喜,看張魁明顯比章陰權勢更強,便道:“承蒙張大人看重,孟植願跟隨張大人效力。”
章陰本就是為下台階才給孟植職務,此時正好做個人情,便恭喜張魁,孟植。
章陰又仔細打量了一下孟植,見他眉宇之間,似有一股桀驁的霸氣,深潛於額頭之下。
章陰若有所思,道:“既然孟少俠如今做了張大人的護衛,你就在這裏住下吧,我會差人奉上一應用品。”
孟植心想這下可算是傍上大人物了,待遇也提升了不少,對章**:“那就多謝侯爺了。”
原來張魁住的是東院客房,當晚之事,西院皆不知。孟植當晚便在東院住下。
李靈裔知道孟植得了個差事,也十分高興,笑道:“以後還望孟大人多多提攜啊。”
孟植心中高興,和李靈裔到城中瞎逛。
守望城四四方方,東西各有兩個城門,南邊為正門,一條大道直通都督府,都是青石板鋪的,整整齊齊。
北邊兩個小門,在都督府兩側。二人走了半天,也就把城裏逛得差不多了。
走到集市上,有人對二人道:“我觀二人面相,皆富貴之人,何不卜上一卦?”
李靈裔看去,那人頭戴斗笠,一襲青衣,驚訝地道:“是你!”只見青衣人微微一笑,道:“少年,好緣分。”
李靈裔急切地道:“我已經學會火球術了。”
青衣人道:“你們的事迹我都聽說了,明日你到城北小山上找我吧。”說罷扭頭就走了。
孟植道:“此人就是你和張道炎所說的青衣人?”
李靈裔道:“就是我所說的那個,張師傅說的那個我就不知道了。”
二人回府,見昭雲及劉軒一行人正要去見章陰,便一同前往。
章陰此時正與張魁談公事。張魁道:“章侯爺賬目清晰,辦事勤謹,真是大王之福啊。”
章**:“為國辦事,為民請命,為官本分罷了。”
張魁道:“只是王後向來篤信真靈,想在真靈山上建一高閣,需要木材和石材,一時不知如何是好啊。”
章陰心知此事是張魁要討好王后,說道:“王后乃國母,所思之事也是國家之事,只需從國庫出就是了,又有何難?”
張魁道:“只是如今國家將有大事,這些小事,也要勞煩大王親自操心嗎?你我為臣的,豈能不盡心?”
章**:“國家大事為重,我這裏所採的木材都是大王親命造船所需,不敢挪作它用。還勞張大人另想辦法了。”
張魁既知章陰為人,只得作罷,說道:“那就請章侯爺早日如數將造船所需木材運到,否則國法無情,老夫也難幫你說話啊。”
眾人見張魁離開,便進屋拜見章陰。孟植因是張魁護衛,便跟着張魁離開了。
昭雲見章陰臉色不佳,道:“可是張大人為難表叔了?”
章**:“公主多慮,只是工期催得緊罷了。”
劉軒道:“侯爺乃國戚,想來那張魁也不敢多加為難。”
章陰嘆了口氣,讓眾人回去休息,獨自去見章老夫人。
老夫人聽聞張魁之事,道:“人皆言我們又是國戚,你還是個侯爺,可此一時彼一時,因你父親的事,大王早已不喜我們家族。如今大王寵信張魁,我們還是鬥不過他。不如就給他些木材吧。”
章**:“母親自幼教我為人處世,此時竟要向奸臣低頭嗎?”
老夫人道:“唉,畢竟他是要在真靈山修閣,也算功德一件。”
章**:“這功德,他收得下嗎!我是不可能給他木材的。此事可否讓昭雲公主知曉?”
老夫人道:“昭雲公主不諳世事,朝堂上的事更是一竅不通,你和她也說不着這些。罷了,吾兒自己拿主意吧,我這把老骨頭也還經得住。”
章**:“好在朝中還有趙玄丞相和田青太尉,他張魁也還翻不起什麼大風浪。只是這刺客一事,不知和這二位有沒有關係。”
老夫人道:“田太尉為人正直,斷不會派刺客。只是趙丞相素來謀事詭譎,令人無從揣測,不過二位都是大局為重之人,倒是值得信賴。”
章陰聽完,點頭稱是,又道:“我看那孟植是可造之才,或許能為我所用,日後平兒能否為我章氏重拾昔日榮光,恐怕還在此人身上。”
章老夫人嘆了口氣,道:“你可是已有計較?”
章**:“倒有一策,借屍還魂。”
章老夫人白了他一眼,道:“真不是個吉利的計策。”
章陰笑道:“我也就是打個比方,我們只需暗中幫孟植就是了。餘下的我自有安排。”
章老夫人閉目,點了點頭,道:“也罷,趁我還能說上幾句話,能幫平兒一把就幫一把吧。”說罷便讓章陰退下,令其好好招待昭雲公主等人,自己拿了本經書去念了。
第二天,李靈裔早早來到城北山上,見青衣人已在,忙上前拜見。青衣人道:“年紀輕輕,如此懶散!”李靈裔羞愧難當,忙賠禮。
青衣人道:“罷了,拿你法杖我看。”
李靈裔遞過來,青衣人拿起法杖,說道:“青靈石,威力極強,不過我看你也只能運用其萬分之一的能量。”
說罷,青衣人一揮,一個青光盾罩住身體,再一揮,只見一道閃電霹靂一聲,直劈向一顆大樹,那樹立刻被劈斷
李靈裔驚嘆道:“這石頭這麼厲害?請先生教我這閃電術。”
青衣人道:“所有法術,都非憑空而來,一物生則必有一物滅,得其平衡。修習法術,全憑一念,並無固定,你可以召喚火球,也可以施放閃電,其實也可以指物結冰,聚氣成風,不必拘泥於一種法術。無非隨機應變罷了。”
李靈裔接過法杖,仍是不懂,追問道:“我施放火球之時,要念咒語,越是集中精神,威力越強。放其他法術的口訣是什麼呢?”
青衣人嘆了口氣,道:“你當自己只會火球術,想的都是火球,自然放的是火球。可是如果你想施放其他的,當然也能施放,口訣咒語只不過是幫你凝神靜氣用的,真正的法師,全屏意念就能催動萬物。”
李靈裔似懂非懂,只是木然點頭。
青衣人也不過多解釋,道:“南周國有一人,擅用妖法,你一定要勤加練習,日後方能與之匹敵。”
李靈裔本想問青衣人自己為什麼要和他為敵,但也不敢多問,只能低頭撇嘴。
忽然見青衣人轉身要走,李靈裔連忙問:“請問先生姓名,我以後去哪找你?”
青衣人思索了一下,說道:“你就叫我尹青鋒吧,北周國北部有個玄風洞,以後到那可以找到我。”
李靈裔十分驚奇,此人叫尹青鋒,正是當年教授張道炎之人,何以如今並不顯老邁,正欲詢問,那青衣人早已沒了蹤影。
李靈裔回到城裏,見滿城百姓都圍到都督府門口的廣場上,忙打聽什麼事。
旁人道:“你這少年好不知事,真靈山的法師今天來到城裏了,大家都在這等他講真靈玄藏經呢。”
李靈裔也湊了過去。只見一個穿着皂衣,頭戴法冠的年輕人站在台上,章老夫人及昭雲公主等人在旁邊坐着,極其虔誠。
那年輕人說道:“我乃無一法師座下弟子江流子,受章老夫人所託,家師派我前往石陵超度亡靈。今日來到城中,開壇講經,眾位定當潛心向法,脫離苦海。”
說罷開始延講。李靈裔聽得此說,十分新奇,但也有許多疑惑不解之處,只是默默聽他講。
講了幾個時辰,所有人都下拜,恭送法師。
李靈裔進入府中,見趙無忌等人並未前去聽講,問道:“你們怎麼沒去聽那法師講經呢?”,趙無忌視李靈裔為朋友,並未多想,笑道:“北周舉國皆信奉真靈教,雖說他們講的也有些道理,但與我們所信仰的實在不同,故而未去。”
李靈裔道:“你們莫非不是北周人?”
劉軒瞪了無忌一眼,道:“我們確實不是北周人,所謂道不同,故不曾前去。”
李靈裔驚訝地說:“那你們是哪裏人?”此時昭雲公主與葉素衣也已過來。葉素衣見狀,笑道:“我看劉公子也不必隱瞞了,我們馬上去成京,你就如實相告吧。”
多日相處,劉軒對李靈裔倒也沒了戒心,且自己將來可能還要靠李靈裔幫忙,說道:“其實我是兩界州宣國王子劉恢宗,無忌是已故大將軍趙秉之子。只因唐淵作亂,篡了王位,大將軍將我救出,到北周國來避難。”
李靈裔恍然大悟一般道:“兩界州,我曾聽師傅說過,那不是海對面嗎?”
劉恢宗道:“正是,復國大業,不知何日能實現。”說完雙手握拳。
昭雲道:“你也無須憂慮,父王既已應允,必會助你復國。”
劉恢宗默然,無忌道:“只願大王早日平定南周,以便發兵相助。”
昭雲低頭不語。
李靈裔這才想起張道炎所說之話,果然人心隔肚皮,一時間他心裏思緒萬千,如身處浮雲之間,不知什麼是真,什麼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