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信念，標記
大約又是兩天的時間在悠悠轉轉中過去，她依然沒有找到什麼有用的線索，這讓她平靜的內心也有了一絲焦急。
該不會那個精靈真的在騙自己吧！
她的腦海中浮現出那張和藹的面孔，心中暗暗腹誹。
已經將所有地方都轉過一遍的瑟倫絲此刻又回到了屋裏，半靠在床頭，右手托腮，一隻小腳有一搭沒一搭地在空中踢踏着。
“米拉”還是乖巧地坐在床邊，歪頭看着似乎有些憤懣的金髮少女，時不時搖搖尾巴，然後歡快地叫上幾聲，想要安慰她。
“啊，在這廣闊的世界......不對，在這狹小的幻境裏，只有你還是一直陪着我，米拉！”
聽到聲響，瑟倫絲面帶悲戚地從床上蹦下，伸出雙手，作勢就要將貴賓犬高高抱起。
“米拉”被這突如其來的行為嚇了一跳，連忙向旁邊輕盈地躍去，躲過了第一波的突然襲擊。
瑟倫絲好像也想到了什麼，收斂起動作，面無表情地在原地站好，拍了拍自己有些褶皺的衣裙。
貴賓犬似乎鬆了一口氣，但更多的還是濃濃的失落。
狗狗滿是消沉，瑟倫絲只當沒看到，所幸突如其來的一件事轉移了兩人的注意力。
好像是回應瑟倫絲所想，一陣恍惚過後，書桌上突然多出了一封簡約的信箋。
一行小字寫在空白的正面。
“——給瑟倫絲。”
伸手拿起，舉在眼前觀察。
潔白的信封上沒有任何裝飾，甚至連封口的火漆都不存在。透過光線，可以看到裏面只有一張紙。
撥開紙蓋，她抽出了裏面的內容。
“我想，你應該已經迫不及待想要離開這裏了，我能感覺到。”
開篇就是一句令人難忘的，意義不明的語段，這熟悉的筆跡讓瑟倫絲挑了挑眉。
“現在確實好像有點晚了，等待了這麼長時間，希望這裏的風景能緩解你這些時日裏的煩悶。當然，我想你應該也沒什麼興趣，畢竟就是在自己家裏，所以你就當我是在說廢話吧。”
——確實廢話連篇。
瑟倫絲想到。
“現在，你從這裏離開的時候到了，所以來找我吧，我會幫助你，指引你的！”
“快來地下室，我已經期待很久了！”
信件完畢。
無論再怎麼看，都沒有留下別的任何話。
整封信既沒有格式，也沒有什麼內容，就連廢話都比正文多，給人一種十分跳脫的感覺。
她將信紙湊近鼻端，隱隱還有一陣說不清道不明的香味，同樣有些熟悉。
謹慎地用手帕捂住口鼻，瑟倫絲在原地思考片刻，最終還是收好信紙，決定去地下室看看。
這到底是誰呢？
去的路上，瑟倫絲一直在思考寫信人的身份。
“他”不僅能知道自己現在的心情，甚至還知道她在現實中的一些事情，按理來說，這應該是不可能的。
是真的有人用超凡力量進入了這片由自己思維構成的幻境，還是別的什麼？
排除掉一些選項，聯繫起關鍵信息，她隱約有了答案。
——思維，筆跡，香味。
不過還需要見到人來驗證。
......
毫無波瀾地經過一路上氣息怪狀的生物，她來到了地下室。
小皮靴踩在堅硬的石板上，清脆的聲響迴響在空蕩蕩的地下室里。銀制的壁燈上燃着蠟燭，
光芒灑下，為偶爾出現在兩側的浮雕蒙上一層陰影，帶來了些許恐怖的氛圍。
但瑟倫絲卻絲毫不在意，只是專註於自己的思考。
一、二、三、四、五……
她默數着自己走過的距離。
在第十三盞燈以後，她拐過了一個彎。
一位美麗的金髮少女就站在對面，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就是她自己。
“你好啊，瑟倫絲。”
少女笑得很甜，很好看。即使已經看見過無數次，瑟倫絲仍然不免為自己的美麗感到滿足和迷醉。
雖然對面只是一個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人。
她上前一步，同樣向少女打招呼。
“你好，請問我應該怎麼稱呼你呢？另一個‘我’？”
……
“什麼嘛，我就知道嚇不到你。不過雖然了解你的性格，但果然還是有些失望啊。”
和瑟倫絲擁有一致容貌的少女正倚着牆壁，垂頭看向低處，有些無奈地笑着。
“是呢，不過你的性格倒是和我相反，看上去很活潑。話說那些人格分裂什麼的都像是我們這樣嗎？”
瑟倫絲有些意有所指地看向正忙着逗弄狗狗的少女。
只見“米拉”正圍着少女轉來轉去，好像在確認這個人的真假，而少女也給予熱情的回應，撓得貴賓犬直打呼嚕。
“從嚴格意義上來說，我並不是‘另一個你’，而應該‘就是你’。”
金髮少女站直身子，攏了攏髮絲。
“你不是我，但我卻是你。你可以叫我‘信標’。”
“信標？”
“是的，靈界蠕蟲的血液構成了我的特性，你的思維則是我人格和形象的基石，至少是一部分。這個小傢伙對我的親近除了因為你，還有那種血液對這類生物共同的吸引力。”
信標說著，又撓了撓貴賓犬蓬鬆的毛髮，對它輕喚道：
“去，你先回到上面，我們兩個還有事情要說。而且別看‘我’的防備心這麼重，其實佔有欲也意外的強哦，我可不想一會兒被她的眼神給戳死。”
“米拉”抬頭看了看信標，又看了看瑟倫絲，在得到後者肯定的答案后，一路小跑順着走廊離開了。
兩位長相一模一樣的少女默默凝視着遠去的小狗，一時無言。
“真是個不錯的孩子。”
半晌，瑟倫絲說道。
“也是個不錯的女僕，可惜你還是放不開自己。”信標贊同的點點頭，又指出一點。
瑟倫絲笑眯眯地看向她，語氣緩慢：
“有嗎？我可是很喜歡她呢。”
“你知道我不是在說這個。”
信標的聲音頓了頓，見到瑟倫絲沒有打斷，繼續說了下去。
“以你的聰明才智，應該已經知道了這片幻境的部分性質。你的思維演化出了它，所以你的所思，所想，現實中的經歷都會在這裏反映出一部分，就比如，你應該發現了你在這片幻境中觸碰的一切生物都會受到傷害，‘米拉’那孩子就是這樣。”
信標認真地與瑟倫絲深邃的雙眸對視，聲音懇切：
“她是可以信任的人，你真的應該多放下一些心防了。”
但這次瑟倫絲沒有說話，只是輕輕的笑着，讓人看不懂她的想法。
見到這幅模樣，信標也毫不意外，她並不指望幾句話就能讓天生如此的“自己”做出改變，但她知道對面的人一定會好好思考她的話，這就夠了。
“當然，這一切還是要看你自己，我充其量就是一個引導者。雖然剛才的那些話不在我的職責範圍，但我也很樂意給出建議哦......啊，我還是言歸正傳吧。”
信標裝模作樣的咳了兩聲，收斂表情，說起正事。
“我誕生的時間比預計要晚了許多，這好像是因為蠕蟲血液複製你的思維時遇到了一些阻礙，不過這不要緊，因為你的這一階段無論在幻境中度過多長時間，都只是現實中的一瞬間。”
她知道“自己”會對這有什麼想法，於是又補充道：
“不過，最好還是不要在這裏待太久，要不然會對精神有所損耗。”
話音落下，果不其然，雖然沒有表現出來，但她仍感覺到了瑟倫絲淡淡的失望。
這腦迴路......
算了，與我無關。
“我的職責就是帶領你來到第一處節點，也就是這裏。”
信標邊說，邊伸手向身側空無一物的地方摸索着，片刻，她的指尖勾到了一個裂隙。
順着紋理使勁向下一扯，一道黑漆漆的門洞頓時出現在她們的眼前。
向一旁後退一步，信標笑着用手掌引向那個門洞，做出一副恭敬的姿態。
“請吧，瑟倫絲小姐，只要完成了這場‘試煉’，你就可以達到你的目的了。”
瑟倫絲看了她一眼，點了點頭。
然後，她順手拾起地上的一盞備用燭台，本着不浪費可支配資源的原則，在信標那有些抽搐的眼神中丟進了裂縫。
陣陣漣漪在漆黑的表面上蕩漾開來，沒有傳出任何聲響
“——這只是一些必要的防範，你應該理解我的。”
一邊說著，瑟倫絲又將手杖探入其中，攪動了幾下，抽出時手杖仍然完好無損。
她終於一步邁進了裂隙中，右手擺動，向信標愉快地揮了揮。
“那麼，先就此別過了，‘信標’小姐，希望我們有緣再見。”
“等等！”
就在瑟倫絲即將整個沒入其中時，信標再次叫住了她。
藍紫色的雙瞳轉向金髮少女，似在詢問還有什麼事。
“你真的做好準備了嗎？雖然我不清楚這場‘試煉’里到底有什麼，但因為這個途徑的特殊性，一定會非常困難。要不然還是再等等？”
信標的語氣很遲疑，毫不掩飾話中對瑟倫絲的擔心。
“或許，我早已做好了準備呢？”
裂隙緩緩閉合，只余最後一聲溫柔的呢喃在石壁間回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