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善與惡下

與初見時的南陽城，似乎更蕭條了，偶有一二人從城門走出，皆是步履匆匆，眉宇間佈滿苦悶之色，大有風雨欲來的愁容。

兩人不急不緩走進城中。

街道來往行人並不多，街道兩側的店鋪關閉大半，只有一兩家在開門營業，定眼細看就能發現是酒樓和客棧，連藥鋪都閉門歇業了。

“姐姐，可以給我口吃的嗎？求求您了，妹妹已經兩天沒有吃過東西，求求您。”一個破爛髒兮兮的小男孩從拐角沖了出來，跪到蕪芊塵面前。

“姐姐，求求您，一口吃的就可以，妹妹再沒有吃的，真的撐不住了，求求您，好人有福報的。”男孩磕在地面上的聲音，極為沉悶。m.

兩人駐足。

這時候一婦人經過，不由得罵了一聲：“你個小偷，我呸。”轉頭還不忘對蕪芊塵道：“姑娘，莫要信了這黃口小兒，就是一個手腳不幹凈的，好心沒好報。”說完，婦人挎着菜籃子朝前走了。

“姐姐，不是那樣的。”小男孩神色慌亂，苦苦哀求：“妹妹要餓死，我不得已才偷的，求求您，給口吃的吧！沒有吃的，妹妹今日都難熬過去，我不想偷的。”面前的姐姐這麼好看，衣着不凡，他現在已經沒有辦法，只能抱着一絲僥倖。

蕪芊塵道：“你妹妹在何處？”

小男孩一聽，心裏生出了希望，雙眼希冀地看着漂亮的姐姐：“姐姐，在那邊。”他的手指着拐角處。

“帶路。”墨折離道。

小男孩重重磕了三個響頭，額頭被磕破了皮，“謝謝，多謝恩人救命之恩。”說著，急忙從地上爬起來，朝拐角跑去。

蕪芊塵沉默不語，只是定定地看着小男孩急奔的小背影，若有所思。

墨折離手拍了拍蕪芊塵的腦袋：“芊兒，休息一日，晚些去抓只大老鼠，可好？”

蕪芊塵收回思緒，道：“我沒事。”心知這是老狐狸想轉移她的注意力罷了。

隨着男孩的引路，兩人拐過了好幾個小巷子，走到一處破敗房屋前。

一片孩童，橫七豎八躺倒在地，幾乎都是奄奄一息，在他們的臉上完全看不到生的希望，面色慘白，雙眼空洞。

一眼望到小巷子深處，皆是如此，都是五六歲到十歲不等，有的孩童還在劇烈咳嗽帶着病態慘白相。

入目無一不是，在……等……死！

小男孩繞開地上躺着的人，快走了一半，又轉頭來，可憐兮兮地看着兩位恩人，眼中是無盡的渴求，他好怕恩人嫌棄這地方破爛，轉身走掉了。

這一次，不是墨折離走在前，而是蕪芊塵抬步先墨折離一步往裏走。

小男孩看到漂亮姐姐沒有嫌棄這裏骯髒，穩步而來，眼裏噙住淚水，鼻尖泛酸，隱忍地轉過身朝前走去，這是救他妹妹的唯一辦法了，他不敢停歇腳步，就是搭上他這條命，今日也要救妹妹的命。

娘被地龍帶走了，爹把他和妹妹帶到這裏，說出去找吃的，一年多了都不見回來，他很清楚爹這是不要他和妹妹了。

想到這裏，他抬起手一把抹掉眼裏的淚水，又是捏又是扇自己的臉，使自己看起來像吃飽了紅潤的樣子，娘已經不在了，他不能讓妹妹知道爹已經拋棄他們了，吸了吸鼻子，換上明媚的笑臉。

“妹妹，哥哥回來了。”小男孩拐到另一個巷子。

巷子的拐角貼着牆根下，躺着一名瘦弱的三四歲小女孩，幾乎皮包骨，雙眼緊閉，口中囫圇吞語。“爹……二丫……好……好……餓，二……丫……想吃……娘……娘……烙……的……芝……麻餅……餅……子。”

小女孩每每吐出的一個字都是氣若遊絲。

蕪芊塵停步，看着牆角的小女孩，眼底劃過一絲痛惜，蹲下彎腰抱起小女孩，對着小男孩道：“跟我走吧！”

“娘……娘……回……來了……嗎？”小女孩連睜開眼睛的力氣都做不到，卻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氣力艱難抬起手抱住蕪芊塵的脖頸。

小男孩定定站在原地，這一刻，看到漂亮姐姐好似天神一般烙印到他的心裏，像一道光照亮了他乾枯的心底荒漠，暖意遊走他的四肢百骸，除了以命相抵，他不知道要做什麼才能夠報答姐姐的救命之恩。

撲通——

小男孩跪到在地，“姐姐，救命之恩，大娃無以回報，願以性命相抵。”

蕪芊塵視線落在男孩身上，“走吧！”說著，抱着小女孩轉身走出這污穢不堪的深巷子。

墨折離站在身後，並沒有阻止蕪芊塵的動作，只是身後背負的那隻拳頭，手背上青筋冒起，冷漠道：“處理好此地。”

“是。”突然冒出一名影衛拱手領命。

一路上。

“娘……二……丫……好……想……你……，二丫……是不……是……要……死了。”

蕪芊塵只是輕輕回應了一句，“你不會死。”語氣里聽不出任何悲喜。

南陽城一處宅邸內。

幾名下人有序地清理蕪芊塵帶回的兩名孩子。

花園內。

蕪芊塵已經換了一身素色長裙，正抿着熱茶。

墨折離將剝乾淨的橘子推到蕪芊塵面前。

一名影衛正稟報着南陽城的消息。

蕪芊塵拿起一瓣橘子，欲要送入口中，卻停了下來，詫異道：“墨景軒此人，性子倒是古怪，李明會府里那些個殘忍手段皆是他授意，卻能網開一面，容了這些無家可歸的幼兒，這行跡有些讓人揣測不出好壞。”

“善念，惡念，總要有一處可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