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猜疑
“可以談談嗎？”克莉絲抱着膝蓋坐在自己的那一小塊沙發上。
“天已經很黑了，你該睡覺了。”萊德躺在另一邊的沙發上背對克莉絲。他不否認自己在刻意迴避女孩，因為他知道克莉絲一定會央求着一同前去，這正是萊德最不希望的。“早點休息克莉絲，該說晚安了。”
“等一等。”克莉絲有些着急，“一定要這樣躲着我嗎？我以為我們無話不談。”
“我們的確無話不談，除了這件事。”萊德翻了個身，黑暗裏的看不清克莉絲的表情，但他知道那一定悲傷極了。“聽我說克莉絲，這件事沒有我們想的那麼簡單，雖然你還沒有中毒的跡象，但一切都是說不準的，你不能再隨便出門，過量的運動會加速屍毒的蔓延。”
說這話時萊德內心抽痛了一下，他們的房門被要求從外部上鎖，只有到早晨才允許打開。莉娜還提議讓萊德去另一個房間睡，但被他拒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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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發過誓會相互陪伴到最後一秒，無論是那種層面上的，哪怕是最糟糕的那一種。
“你是在擔心我真的感染了，還是怕我會拖後腿，再次搞砸一切？”克莉絲的聲音小極了。她把頭埋在膝蓋上縮進沙發里，“我的確搞砸了很多事情，我也知道這件事情非比尋常，但我絕對不會放心你一個人去的！所以，帶我去吧。”
萊德也坐起身來，他立刻否認了克莉絲的想法：“聽我說，克莉絲。我從來沒有嫌你拖後腿，也從不會責怪你做的任何事，但是有一件事情你一定要記住，沒有什麼比一個人的生命更加重要。對我來說，自己的生命遠不如你的生命重要，你是我唯一活下去的希望。我們不知道敵人的情況是什麼樣子，所以我絕對不允許拿你的命去冒險。如果今天他們的行為真的傷害到了你，我也絕對不會放過他們。”萊德嘆了口氣，“你能理解嗎？”
克莉絲沒有說話，埋在膝蓋上的頭點了點，但在黑暗裏萊德並不能看到，沉默良久。
“萊德，我很抱歉。”
“關於什麼？”
“是我之前提出想留在這裏的，沒想到現在出了這樣的事。其實，與其讓你去冒險求得解藥，還不如就這樣算了，我想這可能是我應得的。”
“沒什麼應得不應得的，這事不怪你，在看到溫暖的餐廳和卧室后，沒人會願意繼續風餐露宿睡在樹洞或者管道里，你只是個孩子，別給自己太大的壓力。”
克莉絲撫摸着自己臉頰上的傷口，那裏被貼上了新的止血貼，溫熱的觸感幾乎讓她感覺不到疼痛，她用手按了按，立刻發出嘶的一聲。還是有點疼的。
“萊德，你是對的，你一向是對的，這個團隊有問題，他們看起來各懷心思，而且有很多地方讓我感到違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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萊德抬頭看着黑暗中小小的身影:“比如呢？”
“那我可就說了，你知道我不擅長推理，你可不要嘲笑我。我發現，西側是大樓最為薄弱的地方，這面的窗戶都是普通的平板玻璃，這很怪。其他面的玻璃都是那種摸起來油油的玻璃，只有西側的不一樣，更像是被人刻意更換過的。”
克莉絲一語中的，讓萊德有些小小的震驚，這也是他的疑惑之一。
“這件事我問過莉娜，她說他們來之前西側就受損嚴重，似乎戰爭就主要發生在這一側，所以他們不得不用手頭可以找到的材料填補漏洞。”萊德道，“雖然這的確可以稱得上是合理的理由，但誰知道是真是假呢？”
“既然西側的防禦力這麼差，他們為什麼不做點其他措施呢？比如直接用木板封死之類的，這樣就不會被那些壞人輕易攻破。”克莉絲沉吟道。
“卡倫告訴我，莉娜會要求把西側的窗帘拉起來，當時窗帘是拉起來的嗎？”
克莉絲搖了搖頭:“沒有，我敢確定他們沒有拉什麼窗帘，我可以直接坐在椅子上往外看。等等，你的意思是……”
“別想了，睡吧，蓋好被子。你現在有沒有什麼異常的感覺？傷口痛嗎？”
“沒什麼特別的感覺，我感覺它們正在癒合，或許我根本沒有感染呢！”克莉絲故作輕鬆地笑了笑，“其實我還有一個問題。”
“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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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比的反應。”
萊德有些意外，克莉絲在餐桌上分明一直都在抹眼淚哭鼻涕，他從沒想過這個女孩竟然偷偷思考了這麼多。
“的確，他們看上去都太冷靜了，特別是她這個當事人。”
“她那麼怕行屍，卻被告知可能變成行屍后，就那麼泰然自若的接受了。那感覺就像……”
“就像她非常了解這個情況，而且她隨時都能弄到解藥。”萊德接下去說。
克莉絲猛得站起來跑到萊德身邊:“不行，萊德，這可能是個圈套，你不能去，我們逃吧。”
“如果這是以你為代價的圈套，我恐怕不得不跳了。”
克莉絲無力地低垂下腦袋，她又一次陷入了後悔的情緒里。
萊德摸了摸她的腦袋:“這可能是命運，是給我們的考驗。還記得我給你講過的那些故事嗎？或許我們就在故事裏，我們就是故事的主人公。既然這樣，無論發生什麼，我們都必須接受不是嗎？放心吧，我會小心的，我不認為我會就此死去，不然故事還怎麼繼續呢？”
克莉絲撅起嘴:“那萬一，這是一本以我為主角的故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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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麼說可太過分了，你希望我趕緊吃盒飯嗎？”
“是領便當！反正，如果我想去，你們是攔不住我的！晚安！”克莉絲躺回沙發上拉過毯子蓋上。雨已經下了一整天。
窗戶傳來陣陣滴水的聲音，陽光撒在清晨的露水上折射出耀眼的光芒。一大早門外就傳來艾薇和喬的爭吵聲，克莉絲和萊德幾乎是同時彈坐起來。
“好吵……”克莉絲穿好鞋子試着拉門，門開了一條縫，看來他們的門禁已經被解除了。
艾比兩姐妹的房間門口，艾薇正和喬互相指着鼻子爭執。
“怎麼回事，他們兩個怎麼又吵起來了？”萊德的手越過克莉絲的頭頂把門打開，艾薇和喬同時轉頭對上一高一矮兩個腦袋。
“啊抱歉把你們吵醒了，我們……”喬話沒說完就被艾薇打斷。
“你們等着後悔吧！”艾薇氣沖沖的上樓去了，樓上的防護門被重重關上，樓梯間震落下了一縷牆灰。
喬略顯尷尬地看着萊德嘆氣道：“很抱歉她的脾氣一直這樣。”
“到底怎麼了？”克莉絲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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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她試圖把她妹妹的事遷怒在你們身上，我就提醒她認清真正的敵人，她似乎並不接受，認為之前都是相安無事，你們一來就出了這麼大的事……之類的，還有就是物資放置的問題。”喬撓了撓頭，“你們千萬別介意，大家都是受害者，我們肯定會一致對外的。克莉絲今天還好嗎？看上去除了頭髮亂了點，其他一切正常？”
克莉絲聞言立刻捂着腦袋跑回了屋裏。萊德點點頭回答:“她沒事，傷口我看過了，也沒什麼感染跡象，或許她真的足夠幸運。艾比怎麼樣？”
“她……說實話，她看起來也沒什麼問題，今天一早還精神抖擻地跟我打招呼來着。”
“還是不能放鬆警惕。”
早飯時間裏萊德了解到，以前物資都由喬、肯和艾薇輪流去送，位置固定在大樓西邊的一棵枯樹下，萊德昨天的提議雖然被其他人接受，但艾薇堅決不同意，每次物資放置時都有固定的拿取人在暗處監視，如果被發現換人必定會引起注意，這也是艾薇跟喬爭執起來的另一個原因。
“如果這樣的話，那還是按照老樣子，我會在後面跟上去，如果情況不妙我就立刻逃走。”
“嗯……這樣應該可行，但你最好蒙面，我不敢保證采野菜那天他們是不是監視了我們。”喬抱着腦袋，“真是受夠了，為什麼在災難發生時一些人總會變得如此醜惡。”
“我們都有醜惡那一面，只是災難刺激出了它。但為了生存，醜惡有時也是一種手段。”
“萊德，說實話。我真的很高興遇見你們兩個，如果沒有那些傢伙，我們一定可以成為一支完美的團隊，只可惜……”喬看向莉娜，莉娜也嘆了口氣，“喬，我能理解你一直渴望隊伍里能有一個真正的領頭人，但萊德首先是一位父親，他的決定我們無權干涉。”
“解藥……”肯再度陷入回憶，“他們之前說交出女孩，艾比現在也感染了，如果我們把艾比交給他們，沒準就可以救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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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肯！你聽聽你在說什麼！”莉娜大叫道，“你怎麼能說出這樣的話！”
“不然呢！再葬送一個健康人進去嗎？！而且為什麼是萊德！？這件事出在團隊裏，你們不應該負起責任嗎！？”
“肯，你的意思是你現在就不是團隊的一員了嗎？別把自己甩的那麼乾淨，克莉絲站在窗邊時，你根本就無動於衷，那天負責拉窗帘的也是你吧，結果呢！既然你這麼說了，那麼是不是應該由你去拿解藥呢？”
幾人再度陷入爭吵之中，顯然這樣的事已經是家常便飯，萊德揉了揉太陽穴，制止了他們的大呼小叫。
“容我說兩句。我不在乎是誰的責任或者這中間哪個環節出了問題。關於這件事無論是有目的性，還是真的只是一場意外，我都必須承認，只要是與克莉絲有關，我一定不會袖手旁觀。”
“你的意思聽上去像是，在懷疑我們。”莉娜說道。
“對，我的確在懷疑你們。”萊德倚靠在座椅上，無視克莉絲在對面瘋狂打手勢的動作。
“所以你是有可能會叛變的對嗎？”喬小心地問道。
“這取決於，你們的態度和我打探到的情報。”
萊德看向克莉絲:“如果你們不放心，我可以把克莉絲押在你們這裏，但如果她出了任何問題或者再受什麼傷，那麼我們的協議就一筆勾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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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會看好她的，她不會再有任何事。萊德，她們都在等你的解藥，你要想清楚。”
“當然。我說過我會帶回解藥。那克莉絲就拜託你們了。”
克莉絲目瞪口呆地看着萊德，她沒想到萊德會用這種方式把她困在這裏。她幾度想要反駁卻插不進去嘴，最後只能憤憤地看着他表示自己的強烈不滿。
“他們不會把你怎麼樣的。如果他們的目的是我，你就是能掌控我的最好把柄。”萊德曾對克莉絲這麼說過，“或許他們一直在等待一個可以改變現狀的人，而我們就是最好的出頭鳥。”
時間定在周五，也就是今天下午，萊德把克莉絲託付給莉娜后，跟着喬來到暗門處。
“你先出去，我隨後跟上。”萊德說。
喬從暗門出去了。萊德停留了幾分鐘才出門，立刻改變路線從一側跟上喬，他繞了半個圈從偏左位置往正西走。
喬很快到了約定的樹下，萊德也在一邊藏匿着。
喬把東西放好后離開，大概過了十分鐘，從西邊走出一個個子很矮體型微胖的跛腳男人，他環顧四周后把東西扛在肩上，一瘸一拐的離開。
“就是他了。”萊德跟在後面，深秋的枯枝遍佈腳下，萊德跟的十分困難，為了不發出聲音他不得不踮着腳走，跟前面的人距離越來越遠，好在男人在不遠處停住。只見他拇指食指放在嘴裏吹出一個響亮的口哨，從更遠的地方走出來三個男人，手裏都拿着弩箭，萊德一眼就認出他們正是昨天差點射傷克莉絲的人。三人在說些什麼萊德聽不到，很快他們又開始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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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男人拿着物資跑着離開，剩下三個人並排走着，其中兩個人都好像在開矮子的玩笑一直在戲弄他，他們走的忽快忽慢，萊德也只好頻繁的換樹藏身。
終於萊德看到了房屋，還有一個鐵質大門，門口的高台上有荷槍實彈的人看守。三人出示了什麼東西后被放行，大門重新關上。
萊德只能遠遠的躲着，他不確定是不是有人在基地某處監視着外面的一切。好在喬給了自己一個軍用望遠鏡，他躲在藏身的樹下仔細觀察。
這裏顯然曾經是個軍事基地，這也很正常，以前各國家都在此地駐兵把守過，會有這樣的小型軍事基地不足為奇。果然大門二層有三個機槍手，他們看起來都精神抖擻，貿然靠近肯定會被打成篩子。
“我能理解他們要食物之類的要求，可武器的來源他們應該不愁才對……”萊德很是納悶，軍事基地最不缺槍支彈藥，甚至有的國家還隱藏了重型武器，目前這些人完全不用為武器發愁，那他們又是為什麼呢？
“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