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送你來做什麼
送走點翠后,裴姮左思右想,也猜不透裴老夫人此舉深意,且長輩賜膳,晚輩推脫便是無禮,裴姮即便覺得不妥也不好阻攔。
晚飯用罷,裴姮正要吩咐人掌燈,眼前的東西忽然晃起來。
見她扶額,青鶴忙關切詢問,“姑娘怎麼了?”
“也不知怎麼回事,忽然覺得沒力氣,人也乏的很。”
裴姮一句話說的有氣無力,青鶴見她不舒服,忙道,“奴婢這就讓人去請大夫,您先到裏間躺着。”
“也好。”
答應一句后,裴姮一雙眼皮越來越沉,心下猜着自己莫不是被宋中承手下折磨人的手段嚇到了。
等青鶴吩咐人回來,便攙扶起裴姮,只是主僕二人還未走到珠簾處,外頭忽然吵鬧起來,一個豐1乳細腰的婢女恍若無人的闖進來,身後還跟着兩個粗使婆子。
裴姮喊不出聲,失去意識前的最後一瞬,她看到兩個婆子捆了青鶴后,又朝自己走來……
“……”
從夢中驚醒,裴姮猛地翻身坐起,發覺身處一間陌生的房間后,俏臉頓時一片蒼白。
她這邊剛鬧出動靜,便有婢女走進來,笑道,“姑娘醒了?我家主人有請。”
“你家主人是誰?這又是哪裏?”
裴姮滿眼警惕,心中是又氣又恨。
父親出事之後,她行事萬分小心,卻從未想過第一個對她使手段的,會是從不設防的家裏人。
“這裏是宋府,我家主人正是宋州宋大人。”
聽聞此言,裴姮臉更白了。
她怕宋州。
可眼下並沒有退縮的機會,說話的功夫,另有一行婢女送來一乾洗漱用具,連着好些金玉首飾,皆放在裴姮恰巧能看到的地方。
裴姮剛坐起起時便覺得不對,等下得床來看清楚自己的穿着之後,差點氣暈過去。
身上這件紅衣欲遮還露,哪裏是正經女兒家打扮,這樣的好東西,只怕在勾欄瓦舍才能得見一二。
再想想昨日家裏的反常,她還有什麼不知道?
好!當真是好!
百年儒風門第,竟對自家女孩做出這樣的事來!
過於單薄的衣衫下,裴姮的身子搖搖欲墜,周圍的婢女卻像是什麼都瞧不見一般,只是等裴姮冷靜些許后,將她引至梳妝枱前梳妝打扮起來。
裴姮頭戴金釵,手腕上套着一對翠綠的玉鐲,跟在婢女身後走過曲折的迴廊,由她引着去見中承大人。
令裴姮羞憤不堪的是,剛才替她梳妝時,那幾個根本沒有過問她意見的意思,更沒有準許裴姮換下那件衣裙。
這讓裴姮不住聯想到帝京里常有的帶着顏色的流言。
什麼某某大人將自己的妾室送給了朋友,又有某位大人將婢女賞給了屬下。
那些人說起這樣的話題時總是眉飛色舞,嘴角掛着鄙夷又淫1邪的笑。
燃着濃香的廳房,裴姮站在正中間,看了一眼穿着黑色寬袍,半躺在軟榻的宋州后,便低下頭去。
倒是宋州,將裴姮上下大量了個遍不說,還頗為認真的品評,“這衣裳不錯,沒尋死?”
這沒來由的後半句話,是對着裴姮身後的婢女說的。
婢女躬身道,“奴婢們給姑娘梳妝后,便送姑娘來此,並未見姑娘有他舉。”
說完這些,婢女便退去了帷幕後。
宋州將看到一半的書扔到小几上,隨後招手,“過來。”
像是招呼一隻小貓小狗一般。
裴姮不動,視線在攤開的書上略頓,隨後便平靜道,“中承大人既然熟讀兵書,想來應知欲擒故縱一詞。”
宋州也因裴姮的不聽話生氣,而是換了個更為舒服的姿勢閑談起來,“你怎知本官讀的是兵書?”
“大人剛看的那一頁,乃是《六韜》四捲動靜一篇,此乃黃老道家典籍,家父書庫中亦有此藏,我年少時有幸一觀。”
裴姮對答如流,像是完全忘了廳中的尷尬情形,神情間不見一點女兒家羞澀。
不用宋州開口,裴姮便繼續道,
“大人在國子監任祭酒時便與陛下相識,陛下登基后,便一躍為五品通政司參議,之後更是越級升遷為御史中承,這樣的升遷速度實乃世所罕見。
大人為陛下親信,之前被參時,陛下更是一力懲治四五位官員,但之後呢?彈劾大人的奏章一日也未停過,卻不見陛下再有旨意下來,可見——”
裴姮話未說完,之前還舒適躺在軟榻上的宋州,不知怎麼的出現在她面前,不過幾息,就將裴姮的雙手反剪於身後一手制住。
身後是宋州才趟過的軟榻,身前是與房間香味如出一轍的胸膛和萬千青絲,裴姮眨了眨眼睛,仍是沒有反應過來,剛才還在好好說話,怎麼轉眼自己就被壓了。
“裴奉明到真是給本官送來個寶貝。”
宋州玩味的聲音從上方傳來,“只是我這屋子可不隔音,等你將那些話說完了,說不得一會回裴家的,便只剩一個腦袋了。”
殺人這樣的事情,從他嘴裏說出來,就像吃飯喝水一樣簡單。
裴姮狠狠的打了個寒顫,又強作鎮定的低聲斥道,“裴大人,還請自重。”
“自重?你當真不知道,裴家送你來這裏是做什麼?”
回應宋州的,是裴姮長久的沉默。
在一下接一下的心跳中,宋州緩緩起身,左手卻捏着裴姮的右手腕來到身前,從赤紅的像血一樣的袖口中扯出一枚玉簪來。
“你父親教出來的學生太多,已經為陛下所忌諱,若他不能為我所用,我倒是更願意看着他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