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回 三軍帳下頒懸賞
“軍師所言非虛。然今賊既失太倉、敖倉,河南數度紛亂,數萬大軍人吃馬嚼,諸縣可供一時,卻定難長久。”
眾人尋聲,見劉備緩緩抬頭,又道:“我等只肖堅守數日,那董賊若不退兵,必往三輔調糧。使君若使人斷得此處糧道,洛陽未必不能守矣。至於城中兵少,先引百姓入城,何不使彼相助?”
要說,此言論羊安今日並非頭次聽聞。堂議前郭嘉早有諫議,更勸往冀州調兵。
然話出劉備之口,卻教他心中詫異萬分。待回過神來,方覺劉、張兄弟今日一唱一和,當早料有退兵一議。
也是,洛陽四戰之地,固於此時羊安全無戰略價值,與其損兵折將,徒耗實力,不若就此棄之。
然於劉備卻有大大不同。彼先為安熹縣尉,天下碌碌之徒。因洛陽戰事,方臨遷司馬之職。按漢制,若此來無功,待軍隊解散之時,當復歸安熹沉淪。故他今日一力慫恿主戰,怕只為博一個聲動天下,加官晉職的機會。
看來當真還是小覷了他!
念及此處,羊安眼中一絲厭惡稍閃而逝。只不待說話,卻見劉備忽又伏身拜道:“先帝屍骨未寒,而國朝紛亂。董卓暴虐不仁,而百姓無依。願使君念先帝之情,百姓之苦。堅守洛陽!”
凡四百年江山一統,漢室威儀根深蒂固。堂中諸將聞言,一時間難辨因由,皆拜道:“我等願堅守洛陽,寧死不退。”
唯郭嘉苦笑一聲,而許褚正襟危坐,一如方才。
裹挾,赤裸裸的以天子與百姓裹挾。
羊安自不願受制於人。奈何他先攻洛陽,本意便為名。劉備今日鬧這一出,若是傳將出去,一番折騰,怕要付諸東流。
故他此刻心中雖厭惡更甚,卻是笑臉起身,扶起劉備,道:“玄德何須行此大禮?安本少年,渾渾於泰山。先帝不以安輕薄卑鄙,賜婚公主,委以重託,安自感懷於心。今逆臣當道,天下倒懸。自當我輩力挽狂瀾,匡扶社稷之時。以報先帝身前之恩、身後之靈。唯先臨強敵,恐軍心難測而耳。今既人心可用,自當與諸君共赴國難。”
羊安義正嚴辭,直教諸人深信不疑。於是趁熱打鐵,正襟又道:“關羽聽令,命爾今夜出發,領本部沿谷水往西進發,以斷關中糧道。城中軍馬可任爾挑選!”
“得令。”
“劉備、張飛!命你二人坐鎮城頭,調度城防,凡事可臨機而斷,勿須上報。”
“末將領命。”
“李司馬,凡畏戰而退者,殺無赦!”
“喏!”
“鄭衛,可往城中招募百姓凡青壯者助我守城。”
“喏!”
待眾人領命,羊安移步關羽,拍肩道:“雲長此去,任重道遠,勿必保重。”說罷他語氣稍頓,又道:“我素知將軍武勇,然若事不可為,萬勿好勇逞強,且先回洛陽,再做計較。”
關羽無言,只緩緩抬手抱拳。
既罷,諸將散。堂中只留許褚、郭嘉、張龍三人。
羊安於是道:“張龍,你明日便領執金吾的弟兄給我守着夏門。”
張龍剛剛應喏,卻聞他又道:“你且記着,勿論城中戰況如何,你只管守好夏門便是。”
此戰全無把握,守住夏門便是要預留後路。
“陳師!”
眾人疑惑中,一道人影從暗中閃出。
“勞煩陳師辛苦一趟,今夜便送我舅往孟津去。”
陳儁不及應命,郭嘉已搶先答道:“不妥、不妥。君為軍中主帥,亦為冀州之主。況此番出征,家姊臨行囑託照拂於君。於公於私,今日不該獨善於我,而留君身處險地。不若使君移步孟津,屬下居中洛陽。”
“於公,既為軍中主帥,若我臨陣而走,三軍必然士氣大減。於私,小舅新婚未久,大父可還念着抱孫兒呢?”
羊安說罷,似風輕雲淡的哈哈一笑。卻把郭嘉惹的更急,“君若不走,嘉豈棄君而去?”
“小舅糊塗啊。今孟津與我舉足輕重,許定頭次領兵,我實不心安,今使君前去,方可高枕無憂。再者,小舅足智多謀,引在外,或能力挽狂瀾,若你我皆困城中,奈何?況此去正要小舅使人往冀州求援。”
是的,羊安在冀州還有一張底牌,那便是昔日衛將軍五校尉。這般將士隨他打過葛坡黃巾,也算經歷過生死。
本來羊安置之不用,乃因其礙於刺史身份,諸郡國守相需要牽制,諸地方豪族、黑山張燕需要防範。
況五部士卒皆河南籍,此番河南作戰利弊難料。
只不過爾今事急從權,他也顧不得這利弊得失,遠水近火了。
言盡於此,郭嘉知大事已定,多說無益,只問:“若洛陽勢危,而援軍遲遲不至,引白波南下能否?”
羊安不答。
…………
董卓大營
“我等激戰洛陽,賊子竟棄守平津,勸我退兵。可惡!該殺!”董卓將輾轉而來的賈詡手書擲入火盆。
眾人聞棄守平津,便知他口中何人。田景於是道:“相國息怒,平津校尉妙計,已解主公之難也!”
“此話怎講,主簿且與我道來。”
“相國以為,羊三郎奇襲洛陽,取道何處?”
董卓稍作思考便道:“如今看來,唯有孟津。”
“然也。今羊三郎孤軍深入,若易勢而言,相國如何?”
“主薄可是說那羊三郎當引河北南下?”
“正是!孟津既失,平津已然無用。丞相可聞今日大河南北謠傳羊三郎與相國合謀關東賊子。想必賈平津之謀也。然所謂謠言止於智者,若只憑此,想那袁紹未必輕信。故賈都尉退守函谷,便是要擺出一副請君入甕的姿態。”
“若依主薄說來,此番那賈文和不但無過反而有功?”
“正是。”田景頷首捻須又道,“然賈平津之計,非止於此。若相國肯依計退兵,關東探馬回報洛陽並無戰事。則羊三郎暗通相國實矣。關東豈能輕饒?今彼身在河南,冀州空虛,未必無有好事者兵鋒冀州。待其彼此攻伐,非但關東之圍可解,相國亦可坐收漁利。”
計是毒計,然董卓似乎並不買帳,反又動怒道:“手足之仇,豈能不報!”
“相國三思啊!”
“主薄不必再勸,某誓與小賊不兩立。來人傳令,明日強攻洛陽,取羊安人頭者,賞萬金,封鄉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