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落魄花魁
看着眼前的冤家,樊湘雲內心的酸楚難以自持。
當初她憑一副婉轉柔美的歌喉,艷壓群芳的美貌,和幾位文壇才子的交情,總算是在洛京城裏有了些名氣。
號稱“歌舞雙絕”的樊湘雲,得到了“洛京第一花魁”的名號!
她花重金買下的樊紅樓,成了洛京城裏數一數二的風月坊。
也就在那一年,她遇到了羽林衛“武英魁首”曹洪。
一個是風頭正勁的年輕武將,一個是艷冠京華的花魁娘子……原本應該是一段人間佳話。
可是曹洪的大哥曹淵,卻堅決反對他娶一個風月坊主為妻。
曹洪原本想要和樊湘雲一起私奔,可是她卻拒絕了!
也許是受不了同僚好友的奚落嘲諷,也許是樊湘雲的拒絕讓他傷心絕望……六年前的那個雨夜,曹洪在樊紅樓前將他的鐵槍扔進洛水,決絕的離開了。
從那之後,他就再也沒有出現過。
後來,樊湘雲聽說曹洪離家出走了,整整病了一個多月。
“你既然已經把紅樓關了……那跟我走吧?我在萊州老家開了十幾畝荒地……”
“呵呵!讓我跟着你去種地嗎?你看看我……像是拿得動鋤頭的人嗎?”
聽到樊湘雲的回答,幾乎和六年前一模一樣。
只是眼前的女人未施粉黛的臉上多了幾分憔悴,衣裙也不如當初那麼鮮亮,曾經的花魁娘子已經不復當年的盛名,但卻依然有着屬於她的驕傲。
曹洪半年前聽說樊湘雲遭禮部侍郎秦瑞逼婚,她堅辭不受之後,樊紅樓受到了全面打壓。
被逼着關掉樊紅樓的生意,遣散班子裏所有樂舞伎,守着一座空蕩蕩的樊紅樓,想靠着出租房產維持生計,竟沒人敢租她的房子……
曹洪聽說這件事的時候,他想着在她坐困愁城的時候,應該會答應跟着他走了吧?
沒想到還是拒絕……
樊湘雲看着他緊咬着嘴唇沉默不語,心中不由得暗暗嘆了一聲。
她何嘗不想和他雙宿雙棲,當初她確實貪戀虛榮拒絕和他一起私奔。
但是從他離開之後,她就後悔了!
悔恨和思念讓她輾轉難眠,病了一個多月才漸漸康復。
過去的這些年,儘管她依然迎來送往,為恩客獻歌獻舞,但她再也沒有允許任何人走進這間閨房……
秦瑞逼婚的時候,她甚至想到過以死明志。
雖然嘴上說著不可能跟他回去種田,但她最擔心的是因為自己,給曹洪招來不測之禍!
“要是有人肯租我的房子,我就還撐得下去……就算是撐不下去了,大不了就答應了他……殘花敗柳,風塵女子,不值得你為我毀了前程!你還是趕緊走吧……”
“殘花敗柳,風塵女子”是當年曹淵說的,讓她刻骨銘心的話。
“你……敢答應他!我就……殺……”
曹洪聽到樊湘雲的話,咬牙切齒的說了一個“殺”字。
“哎!五哥……殺什麼啊?”
就在這時,曹沐推門走了出來。
他把曹洪的話打斷後,緊接着對樊湘雲說道:“漂亮姐姐,你是……樊紅樓的主人?我要租房是不是和你談就行了?”
租房?
之前曹沐在樓下大呼小叫的說要“租房”。
樊湘雲推開窗應答,就看到他被秦府家丁給打了悶棍,緊接着曹洪就跑過來,把秦府家丁打跑了……
再後來曹洪背着暈倒的曹沐上樓,兩人見了面之後,久別重逢的喜悅和舊事重提的傷懷,就沒顧得上問別的。
誰知道曹沐會在這時候冒出來,而且一開口就說他要租房子!
“姐姐,你這兒整個院子我都租下來,給個八折優惠,行不?”
八折優惠?
他是真的想租房子?
“一年五百貫,這已經是東坊市賃屋最低價了!若是不信你可以再打聽打聽……”
樊湘雲看曹沐這樣子不像是尋開心,下意識的回了一句……可說完又覺得好像哪裏不對勁。
“嘿嘿!我知道一年五百貫,確實是東坊市最低價,低得不能再低了……可是,你這樓掛牌出租也快一年了吧?除了我,還有別人想要嗎?”
曹沐剛剛偷聽了她和曹洪的話,知道樊紅樓租不出去的原因,這時候可不能和錢過不去,能砍一點是一點,談成了可以省不少錢呢!
“你……你不是傻的嗎?”
曹沐的母親五十高齡產子,生下他就死了,他五歲才開口說話,八歲都不認字……據說是曹母為了保住兒子的命,將他的靈慧二魄帶走了!
樊湘雲看着曹沐錙銖必較的樣子,知道自己剛剛為什麼覺得不對勁了……他怎麼看都不像當年那個流鼻涕的小獃子啊?
“額……五哥,你幫我解釋一下!”
曹沐無奈只得轉頭向曹洪求助。
他湊到五哥耳邊小聲說了一句:“你和五嫂商量一下,最好免租金……我給她兩成分子!”
“什麼五嫂……臭小子,你別瞎說!”
曹洪被他一聲“五嫂”給搞得有些尷尬,看着他促狹的笑容,恨不得揍他……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了一聲怒吼。
“誰那麼大膽子!敢跟我們秦家作對……呵呵!這不是曹家老五嗎?敢情這是偷會老情人來了……”
之前秦府的家丁被曹洪趕走,秦瑞的兒子秦嵩又帶人回來尋仇了。
秦嵩和曹洪當年是同一批被選入“武英殿”皇家武學堂的,只是當初他那點本事只能墊底。
看到昔日的武英魁首,秦嵩怎能不奚落幾句呢?
可他的話才說了一半,突然兩眼一黑,撲通一聲栽倒……
“剛剛是你小子的人,打了九爺的悶棍吧?這就叫報應不爽……嘿嘿!還有兩千貫的錢票,這就當賠九爺的湯藥費了!”
曹沐一向都隨身帶着擀麵杖,曹嵩進門的時候,他所在的位置剛好下手……
誰都沒想到他敢動手打秦嵩的悶棍,而且打了之後還掏兜搜身,自說自話的將人家的錢據為己有,還振振有詞地說成是賠他的湯藥費!
無恥!太無恥了……
這小子跟誰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