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涼篇5
涼王張玄靚被張瓘扶上國主之位時只有七歲,張瓘此人狼子野心,從那時起,張玄靚便是傀儡。
去歲,早已攬得大權的張瓘再也等不及,欲廢張玄靚自立,宋混與弟弟宋澄率眾將其誅殺。
之後張玄靚委宋混專理國政。
自從宋家兄弟二人得勢,宋家子弟跟着水漲船高,皆在涼王跟前某得一官半職,不過一年而已,宋家擅權,張玄靚依然虛坐國主之位。
宋僚便是眾多沾了光的宋家子弟之一。
他從小長在敦煌,因為功夫了得,被調去任武興太守不過兩月余。武興位置重要,離都城姑臧僅八十里,是宋家必爭之地。本就走得匆忙,剛上任難免事情繁雜,再加上武興離敦煌一千多里,他不忍夫人奔波,便將她和繼子留在敦煌,每月請假回來探親。
月余不見自家夫人,自然小別勝新婚。
兩人享受完一陣快意,聽聞繼子已回,他整理好衣裳,起身去了書房。
這繼子聰慧沉穩,且勤奮好學,深得他心。
繞過廊柱,就看見繼子規規矩矩的站在書房前等候。
見他過來,他面帶敬意,跪拜行禮。
“我的好兒!”宋僚伸手將他扶起,拍了拍他胳膊,“為父離開這一月,可有好好習武?”
“尚可。”
“來來,與為父比劃一場。”說著,拉他走到院中。
兩人說來就來,又是一場酣暢淋漓。
李暠年紀小,自然不是對手,但是他戰意盎然,偶爾能得手一二,已是非常開心。
宋僚驚於他進步神速,更是喜不自勝。
累得精疲力盡,躺倒在地,李暠仍覺得意猶未盡。
直面滿天繁星,深覺人生如此即是圓滿。
有人說:遺腹子是父親的轉世。
他不知生父品性如何,像不像他也不知道,但是這位繼父,滿足了他對父親的一切幻想。
父母俱在,便是人生最大幸事。
“走,”宋僚伸手拉他起來,“換身衣服,為父帶你去個好地方!”
李暠從地上爬起,拍拍身上的浮塵,驚喜問道:“是何好地方?”
宋僚大笑着拍他背:“暫時保密!為父去叫你阿娘,你換好衣服來大門等着。”
李暠開心應“是”。
城門一閉,非軍令不得出城。
宋僚大晚上駕着馬車,氣勢拉得極足。
行到城門,拿出自己令牌,守衛只當他有急令,趕緊給他放行。
他架着馬車往東,一路彎彎繞繞,聽見水聲,行至河邊才停下。
四周漆黑,樹影幢幢。
宋夫人嚇得緊緊依偎在宋僚身邊,宋僚得意的哈哈大笑。
他拿出身上的火石,點亮早就備好的油燈。
眼前變得清晰。
是一間傳統的民居小屋。
李暠從未來過此處。
屋子很小,中間進去是廳堂,左邊卧房,右邊書房。
看着雖小,廚房灶台一應物什五臟俱全。
他得意的對宋夫人道:“這是我去之前打算親自造了送給你的,奈何尚未完工,便被調去武興。最近想起來,命人趕工才修造完。”說著說著他有些不好意思,“宋熙在姑臧強地建私宅,宋混得知之後震怒,我不敢造得太大,屋舍簡陋,你莫嫌棄。”
宋夫人深知宋家如今如日中天,想要什麼沒有?難得的是他這份心意。
見兒子在跟前,她有些不好意思,羞臊着臉道:“我很歡喜。”
“你不嫌棄就好。我想過了,趁着休沐,我們一家三口若能像平常人家一般,在這裏住得幾日甚好。”
宋夫人欣喜應是,她看向李暠,怕他不是很樂意,見他也是一臉喜色,才放心下來。
“喔~喔~~喔喔喔~~”
辛艾不情願的翻了個身。
這什麼鬼地方?怎麼還有雞叫?
抓起被子蒙住頭,繼續睡覺大業。
“喔~~喔喔喔喔喔~~~”
“啊!!!”
她翻騰得一下坐起來,睜眼一看,愣在原處。
這雕花的床榻,這簾帳上的蓮花纏枝紋,這復古的繡花枕頭和被子,再看看自己這縮水了的身體……才想起來。
哦,她穿越了。
揉了揉凌亂的頭髮,躺下,準備繼續睡。
“娘子。”
她睡著了。
“娘子?”
她沒聽見。
“娘子?”
她嘆了口氣。
“咦?還沒起嗎?”渙奚疑惑的在旁邊看了看,“剛剛明明聽見聲音了。”
辛艾轉身,幽怨的看着她。
見她醒了,渙奚高興道:“娘子,您醒啦?”
辛艾爬起床,發現她已經把水都備好了。
抬頭看了眼外面的天色:“還沒亮呢。”
“您今日要去縣學呀,得早起。大公子和二公子都已經在門口等着您了。”
“什麼?”這麼早?
渙奚端着水盆站在她面前等她。
辛艾咂摸下嘴,這真是不好意思,小奚女也沒比她大多少,她內心很是不適,於是接過盆子放在架子上,道:“你忙自己的去吧,我自己來。”
她加快速度,趕緊梳洗。
等到盤髮髻的時候,發現自己大概是手瘸。
想着記憶中雙髻的樣子,盤起,紮好,手一松,散了。
啊!!
重新盤起,使勁扎,手慢慢放開,又散了。
啊啊啊!!!
算了,這不是她的活。
“渙奚,渙奚。”
渙奚聽見從外面跑進來:“娘子,怎的了?”
她把梳子遞給她,意思明確:你來吧!
渙奚接過梳子,來回三兩下就重新梳好。
辛艾嘖嘖稱奇,使勁晃了幾下腦袋,穩固如初。
漂亮!
一把抱住渙奚,對她臉上吧唧一親。
開開心心的拿起桌上準備好的書囊,上學去了!
門一打開,漆黑一片,眼前還是昨夜的星辰。清晨的涼風撲面,不費吹灰之力,把她的熱情瞬間熄滅。
看着廊下已經久等的辛景,她突然冒出來一句:“阿兄,你說阿父還會再生個女郎嗎?”
辛景聽聞嚇一跳,拍拍她的頭:“艾娘!發什麼昏!”
她指着站在後面的辛恭靖:“你看,天都未亮,阿弟如此小就要跟你一起去縣學,着實悲慘。你說再生一個女郎,父親會不會也這麼狠心送去縣學?”
“你別妄想了,再生一個你這樣的女郎……”辛景幻想了一下那個場景,覺得過於可怖,不敢細想,趕緊打住,“快走!再溫吞就要晚了。”
辛艾不情願的邁開步子,頭也沒回,大喊道:“渙奚,你幫我把事辦好啊!在家等苦命的我回來!”
辛景不耐煩的回頭:“鬼喊鬼叫些什麼!趕緊走!”
此刻的渙奚呆愣愣的站在房間,摸了摸剛剛辛艾親她的臉頰,傻傻笑起來。
小娘子可真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