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拜訪

克隆人捐獻者……

宮崎里安現在回憶起來了。

二十世紀末,美國以緩解器官買賣犯罪率為借口，宣佈將克隆技術應用到醫療領域，直至今天,全球已有超過半數的國家通過了克隆人醫療法案。

當時法案剛宣佈時，引起很大爭議,即使法案再三強調是“小規模，僅可用於醫療行業”，依然引來人權組織的質疑。但隨着時間流逝，身邊重病的親人、朋友逐漸痊癒，這種質疑的聲音越來越小。

日常生活亦如宣佈法案之前的樣子，一切照舊。

就如同電子設備已經普及二十多年,人們無法忍受回到沒有手機電腦的時代。當這一切都成為一種默認的習慣,又有多少人願意出頭取消這一層生命保障。

況且,克隆人的生活離人們又太過遙遠，你無法從任何媒體、新聞中看到相關報道，也幾乎從不會在生活中見到他們。即使大家都知道有這群人的存在,但也不了解他們的具體情況。

好像真的如同法案中所說，這僅是小規模地用於醫療，沒有濫用。

宮崎里安這具身體的原主是個孤兒,身邊沒有重病的親朋好友,像這世上大部分人一樣，僅是聽說有這一群體存在，從未見到過,自然也談不上什麼印象深刻。

所以這部分的記憶碎片就與那些零零碎碎的日常片段一起，壓箱底一般儲存在腦海深處。

赤井秀一眼神複雜地看着他。

宮崎里安冷着臉,淡淡回應：“一時沒反應過來而已。”

不過赤井秀一顯然不相信這個借口。

其他普通民眾因為從未接觸過所以有可能不了解,但是宮崎里安有FBI和酒廠卧底的雙重身份,怎麼可能反應不過來……

但是如果他真不知道捐獻者的存在，就更匪夷所思了。

彷彿有一團更加厚重的迷霧纏繞在宮崎里安周圍，讓赤井秀一愈發摸不准他究竟是什麼身份。

宮崎里安此時仍舊回憶着剛才江田裏奈說的那番話。

【現在器官還在捐獻者體內。】

該死，還不是器官克隆，而是他媽的活體克隆。

宮崎里安攥緊拳頭，面色難看，只覺得腸胃翻湧着，喉頭湧上酸液，生理上有種嘔吐的衝動。

…

門診大樓附近，柯南和土井友彥玩到足球癟掉才停下。

土井友彥雖然已經微微感覺身體發軟，雙腳踩在地面像在雲朵上漂浮着一樣，不過仍然意猶未盡，盯着柯南的腰帶思考這個東西有沒有充氣的功能。

保科恭子走過來，彎曲手指輕輕敲在他腦袋上，“今天的運動量已經超標了。”

土井友彥吐了吐舌頭，有些無奈道：“放心啦，我身體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

保科恭子看他這副表情心一軟，但想到他今天差點昏倒，還是堅持道：“不行！要先休息一下！你們想喝什麼飲料，我去買。”

“唉，好吧。”土井友彥嘆氣：“我想再繼續散會兒步，我和你一起去買吧。柯南也一起吧，恭子姐姐請你喝飲料！”

商店離這裏不遠，柯南玩了半小時也有些口渴，於是和他們一起前往。

進到商店后，柯南隨手從冰櫃拿了一瓶蘇打水遞給保科恭子。

“謝謝恭子姐姐！”

保科恭子摸了摸他的頭，“不客氣哦，是我要謝謝你，友彥好久沒這麼開心過了。”

隨後她從包里拿出一張卡片，遞給收銀員：“麻煩結一下賬。”

收銀員看到只有普通銀行卡一半大小的卡片，愣了一下，隨後儘力扯出一副異常溫和的笑臉。

“那個……你們，你們不用結賬，店長說如果有人出示這種ID卡可以免費使用商店的東西。”

誒？這種卡……

卡面上只有一張照片和一串編碼，十分簡潔。

柯南在旁邊無意中看見卡片，愣在原地。

在他還是高中生的時候，社會課上的老師曾經提到過這種ID卡，持卡者都是……

【如果將來有想要自己開店的同學，還需要配備這種為捐獻者準備的特殊刷卡機哦，雖然基本不會用到，但這不僅是開店必備條件，也是對他們的一種尊重……】

捐獻者原來是……這個樣子的。

會笑，會難過，有獨立的思考模式，有自己的夢想，溝通能力與常人別無兩樣。

這也是柯南第一次從社會課之外的地方接觸捐獻者。

【我以前確實是想成為一名足球運動員。】

他覺得心裏悶悶的，甚至有一絲窒息。

“恭子姐姐！”柯南拽了拽保科恭子的衣角，“友彥哥哥他踢球這麼有天賦，之後如果痊癒了應該可以爭取一下足球隊的試訓吧！”

保科恭子有些驚訝，沒想到柯南這麼小就知道捐獻者的存在。

但是試訓什麼的……

她想了想，溫柔微笑着道：“也許可以吧。”

這時土井友彥捧着一堆零食走過來，保科恭子見后迅速恢復平時的狀態，雙手掐腰。

“友彥！我說你這也拿的太多了吧！這裏刷不了卡，快放回去！”

土井友彥一愣，看向收銀員：“啊！抱歉抱歉！”

收銀員連忙擺手：“不不不，沒關係的。”

最後幾人還是在收銀員強烈要求下挑了幾袋零食離開商店。

土井友彥撓了撓頭，有點尷尬：“我還以為至少醫院裏的商店應該習以為常呢……”

他們之前去的都是康復中心樓下的超市，還是第一次跑到門診大樓附近買東西。

“誒？那是……”土井友彥正準備往回走，突然看見一個熟悉的人從醫院大門走進來。

“真実！”

保科恭子聽到名字猛地抬頭，看到不遠處的混血女生，激動地打着招呼。

被稱為真実的女生淺棕色長發，五官混血感十分明顯。在她身旁，還跟着一個穿着白色T恤，扎着一個七八厘米長小辮子的少年。

兩人臉上都沒有太多表情，走在一起時，周身散發出一種生人勿進的疏離感。

“好久不見，恭子、友彥。”真実的目光在友彥的病號服上停留片刻，略微皺眉。

保科恭子上前抱住她，“真実，最近還好嗎。”

“我很好。”真実露出一絲微笑，“我這次來是有些話想跟你說。”

說完，她看了看場上的其他人，示意這裏人有些多。

土井友彥反應過來：“啊！你先跟她過去吧恭子，我自己待一會沒問題的，還有柯南呢！”

保科恭子有些不放心：“那我先離開一會兒哦，你不要又劇烈運動！”

兩個女生朝沒人注意的角落走去，真実旁邊的少年卻留在原地。

少年看上去很年輕，20歲上下，但他眼神冰冷的神態卻與他外表不符，看上去不太好惹。

柯南和土井友彥對視了一下，有些尷尬。然後柯南岔開話題。

“吶吶，友彥哥哥明天要不要也一起踢球！”

土井友彥提起興緻，“不用等到明天，要不現在就開始吧。”

他盯着柯南的腰帶——快再表演一下那個東西！

柯南順着他的想法，直接再按一下腰帶，變出一個足球。

這時，那個少年察覺到土井友彥盯着足球的目光，有些意動。

“你已經捐獻幾次了？”

“額……”土井友彥看向柯南，有些猶豫地說：“兩次。”

柯南心裏一緊。

居然已經兩次了……

“我聽真実說你喜歡足球，有沒有想過一直踢下去。”

土井友彥表情微變，臉上笑容也淡去。

“當然想過……但是……”

“那就去爭取。”少年直接打斷道，“要不要一起拼一次。”

土井友彥愕然，看着他一時半會說不上話。

柯南頭皮發麻，敏銳察覺到一絲不對……

這……這裏還有個人啊……

他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撞見有人當他面密謀……

少年目光掃過柯南，並不十分在意，眼中似乎還隱隱透着敵意。

呵，不過一個天真單蠢不諳世事的小孩子。

柯南：……

土井友彥有些梗住，艱難道：“但是一旦被抓就會強制整體捐獻，你現在應該還沒到開始捐獻的年紀，還是不要……”

“嘖。”少年再次打斷，有些憤憤，“又是一個陽光學苑出來的傻白甜，你沒資格反過來教育我！你們總想着安於現狀，從不了解其他學校出來的捐獻者是什麼遭遇！既然最後都是死，為什麼不拼一次！”

土井友彥睜大眼睛：“整體捐獻會立刻死亡的，我……只是想有更多的時間跟喜歡的待在一起……”

“呵，更多時間？”少年冷笑，“真実居然還想着說服你們。”

他拽住土井友彥的領子，一字一句對他說。

“你們陽光學苑的人，確實有‘更多時間’。你們畢業後人人都可以從看護人做起，擁有好幾年可以隨意浪費的人生。但是像我們這種其他收治中心出身，還未到懂事的年齡就會被接走拉去解剖。明明待在一個老師都沒有的學校里，連識字都是奢侈，卻沒想到成年之後突然被告知：只有通過層層考試才能當看護人，否則就要直接開始捐獻。”

“你告訴我，我們這些人從哪裏獲得‘時間’？！”

他和那個名叫真実的混血女生肯定在計劃着什麼……

但是……

柯南攥緊拳頭，嘴唇翕動，想要說些什麼。

理性告訴他需要規勸面前的少年，不要偏激做出危險的舉動，但內心卻又將這些話無力地放下。

他突然想到，很多年前曾經在他爸的工作枱上，看過幾個標題帶有“捐獻者”字樣的報告。

也許能先詳細問問爸媽關於醫療法案的事情再做決定？

柯南心中暗自思索着，僅僅只是將少年的樣貌記下來，暫時不準備做出行動。

“柯南！”

不遠處，赤井秀一從門診大樓走出，看到柯南后喊了一聲，朝這邊走來。

柯南循聲望去，卻發現他身旁宮崎里安的神色有些不太正常。

這是又怎麼了……

旁邊的少年突然收聲，把手從土井友彥領子上放了下來。

柯南本想去跟赤井秀一他們會合，看到少年的異常舉動后，停下原本的動作。

只見少年臉上的憤恨突然變成恐懼，瞳孔放大，視線無法聚焦，放下的手臂微微顫抖。

土井友彥見他彷彿在忍受什麼，擔心他是身體不舒服，伸手扶住他肩膀問道。

“你……還好嗎？”

啪——

“我去找真実。”

少年猛地推開土井友彥的手，眼神有些閃躲地看向地面，隨後頭也不回地跑走了。

赤井秀一剛走過來，就看到柯南旁邊一個背對着他的男生突然跑遠，有些疑惑。

他剛才還有以為柯南又在被迫拉架，剛準備去幫忙來着。

柯南則是愣在原地，回憶着少年最後那副樣子，莫名覺得……好像有些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