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江殊月沒想到會在這個時候見到藺敘白。
剛剛馮雨薇不還說藺敘白工作忙,今天不會來了嗎?
所以她才敢那樣“口出狂言”。
誰想到這尊大神會突然駕臨。
“還認不認識回家的路?”
藺敘白憑什麼這麼問她?
害她有家難回的人到底是誰?
兩年未見,許是從小便跟在藺敘白身後追隨仰望的記憶已經淡了,又或者是心裏還憋着一股因為看到藺敘白的花邊新聞產生的怨氣。
江殊月莫名的叛逆勁上來,無所畏懼地迎着男人明亮又犀利的目光反嗆了回去。
“我回不回家,和你有什麼關係?”
藺敘白聞言放下抱着手臂的手,往上撩開垂着的眼皮,薄唇微抿雖一言不發,卻於無形中給人一種凌然的壓迫感。
熟悉藺敘白的人都了解,每當他做出這種表情,就意味着你已經踩到他的雷區。
和藺敘白在同一個屋檐下生活了十幾年的江殊月當然也看得懂。
以前她為了引起藺敘白的注意,也會故意不聽藺敘白的話,故意和他對着干。
而藺敘白總有一百種手段能讓她乖乖聽話。
藺敘白現在的表情,就是在思考該對她用哪種手段。
可這次江殊月不想服軟。
不顧自己已婚身份,和女明星鬧出緋聞的是藺敘白。
她回國三天,對她不聞不問的也是藺敘白。
不爽的人應該是她才對。
在場的基本都是同一個朋友圈子裏的人,對藺敘白和江殊月這一對從異父異母的兄妹變成夫妻的事也了解的七七八八。
見這兩人碰面后的氣氛似乎劍拔弩張起來,眾人面面相覷,誰也不敢出聲玩笑。
最後還是賀易明機靈,作為主人見苗頭不對,連忙出聲打岔。
“老婆,你還沒化好妝嗎?時間差不多了,我媽剛打電話催我們下去呢。”
馮雨薇心領神會,配合地嗔怪道:“都怪你,化妝師都快畫好了,誰讓你帶人進來打斷我。”
賀易明過去按住馮雨薇的肩膀,彎腰俯身含情脈脈地看着她,“其實化不化妝無所謂,你在我心裏都是最美的。”
在眾人集體對這兩人秀恩愛行為的起鬨聲中,藺敘白和江殊月之間的暗潮流動也似乎平靜了下來。
“她們女人打扮起來就是磨蹭,白哥,那我們先下去吧,你知道的,我酒量不好,待會兒你可得幫弟弟我撐住場子。”賀易明邊說邊走到藺敘白身旁,笑嘻嘻地用手勾住藺敘白的肩膀,將人從江殊月面前帶離。
等賀易明帶來的人都離開了房間,馮雨薇擔憂地看着江殊月問:“殊月,你們兩個是不是吵架了?”
“沒有。”江殊月面色微有些蒼白,從見到藺敘白的那一刻就沒停止紊亂的呼吸慢慢平復下來,不以為意地笑笑,“今天是你的好日子,不說這些煩心事,開開心心當一個全場最美的準新娘吧。”
等馮雨薇化完妝,江殊月陪着她一起下樓來到今天舉辦訂婚典禮的宴會大廳。
賀、馮兩家都是海城望族,只是一場訂婚典禮,客人也來了不少。
馮雨薇作為這場宴會的女主角,要和賀易明一起招待賓客,而賀易明旁邊又站着江殊月不想面對的人。
於是和馮雨薇打過招呼后,江殊月獨自一人上了宴會廳的二樓躲清靜。
站在二樓的走廊上,可以清楚地俯瞰整個宴會廳里的場景。
裝潢華麗大氣的大廳里,樂隊現場演奏着悠揚的古典樂,衣着光鮮的賓客們三三兩兩聚在一起交談。
貴婦們聊保養心得和圈內八卦,男士們的話題從金融投資到賽馬高爾夫,儼然是一場屬於上流人士的聚會。
“賀公子左手邊的那個男人是不是江岳集團的藺總?”
“對,就是他,帥吧?”
“他這張臉究竟是怎麼長得?怎麼能讓人覺得他帥的一塌糊塗同時又感覺他拽的二五八萬?”
江殊月不經意間聽到不遠處來自於兩個年輕女孩的竊竊私語。
她兩年沒回過國,富貴圈子也會更新疊代,那兩個女孩對着藺敘白品頭論足的時候沒避開旁邊的她,顯然並不知道她是誰。
江殊月心想兩個女孩對藺敘白的評價還挺中肯的。
她從小就知道藺敘白長了張異性緣爆棚的臉,也領教過他張揚率性到沒邊的脾氣。
十分表裏如一。
樓下宴會廳里,不斷有人來給准新人敬酒。
賀易明酒量不行,幾杯酒下肚,酒意上臉,眼神也開始飄。
撐不住扭頭小聲跟藺敘白求援:“白哥,你就光在旁邊看着,也不幫我擋兩杯?”
藺敘白一臉事不關己的淡定:“幫不了,我開車來的。”
賀易明難以理解:“……你這麼大一個Boss,出來還用得着自己開車?”
藺敘白惜字如金:“方便。”
賀易明:“……”
說話間,又來了一波敬酒的人,作為準新郎,賀易明難以推脫,又一杯酒喝下去,腦門上都沁出了汗。
可當他再次舉杯的時候,藺敘白忽然伸手攔下了他的杯子,然後用一杯果汁換走了賀易明手裏的酒。
“你酒量不行,喝杯果汁緩緩。”說完,又把目光悠然看向對面來敬酒的人,“可以?”
來敬酒的人一愣,雖然最後一句話聽起來好像是藺敘白在問他,可話里其實一點沒有詢問他意見的意思。
人家敬酒,你喝果汁,這顯然有點不給面子。
可藺敘白如今是海城上層圈子裏炙手可熱的人物,誰不想和他搭上關係,他一發話,自然沒人敢駁他面子。
他們只能自己給自己找台階下:“可以可以,藺總都開口給你求情了,那這次就先放過你,等下次你們辦婚禮的時候,這酒你可肯定逃不了了。”
賀易明得以逃過一劫,緩了口氣后目光充滿欽佩地看向藺敘白,見縫插針拍馬屁:“白哥威武,還得是你啊。”
宴會廳里,藺敘白三言兩語幫賀易明擋酒的這一幕,被二樓走廊上的人看得清清楚楚。
引起了江殊月身旁那兩個女孩的又一番激烈討論。
“為什麼他幫人擋個酒都能這麼拽?”
“我看別的男人裝逼只會想打死他,為什麼藺敘白能把逼裝得這麼自然?”
“有沒有可能人家沒裝,平時就是這樣?”
“好極品一男的!真想認識認識他,你有沒有路子?”
“姐妹,擦擦你的哈喇子,人家已婚。”
“已婚又怎麼了,不是前段時間還傳出過和蘇瀟然交往的緋聞嗎?這次也沒見他帶老婆出來,估計和他老婆沒感情,早晚得離。”
話題突然引到自己身上,江殊月不想再聽下去,正準備離開,忽然又聽到旁邊響起一聲驚訝的低呼。
“哎,那邊的女人是不是蘇瀟然?她怎麼也來了?”
“是誒,天吶,她不會是和藺敘白一起來的吧?難道緋聞是真的?兩個人真的在交往?”
江殊月立即停下腳步,低頭往宴會廳里掃視了一圈,果然在賓客中發現了蘇瀟然的身影。
蘇瀟然的臉很有辨識度,天生的明星臉,穿着一件露肩禮服,身材性.感,儀態端莊,本人看起來比屏幕上還要美,引得不少男客都頻頻將目光投向她。
江殊月心臟驀地像被什麼尖銳的東西撓了一下,一陣陣鈍鈍的疼。
她就說藺敘白本來都說過今天來不了,怎麼又會突然出席賀易明和馮雨薇的訂婚典禮。
原來他還帶了蘇瀟然。
這算什麼?
就算他們的婚姻只是一場做戲,可畢竟也有夫妻名分擺在那裏。
他現在公然帶着蘇瀟然拋頭露面,難道就一點不在乎她的面子?
怪不得她回來后藺敘白對她不聞不問,原來身邊已有了佳人。
江殊月感覺自己好像被人無形中打了一巴掌。
憤怒、恥辱、嫉妒、委屈這些情緒在心中瘋狂蔓延滋長,再在這裏多待一秒,都讓她覺得難以忍受。
於是立刻乘電梯下樓,從宴會廳後門離開,頭也不回地走出了酒店。
走到酒店外,正是中午,太陽明晃晃地掛在當空,可冬日裏的陽光卻讓人感覺不到一絲溫暖。
街道上人來人往車流不息,街邊的梧桐樹光禿禿的掉光了葉子,熱鬧與寂寥雜糅在一起,毫不違和。
江殊月漫無目的地走在酒店旁一條空曠無人的小路上。
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裏,只是心裏有個念頭,好像只要她一直走一直走,就能放下所有的執念,走出這個困住自己的牢籠。
不知從哪裏刮來一陣風,江殊月感覺到寒意,攏了攏風衣領口,雙臂環住自己,就像從前無數次一樣,自己給予自己溫暖。
就在這時,一輛黑色奔馳G63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她身後。
以緩慢的車速,不快不慢地追上江殊月,與她並排行駛。
江殊月一直低着頭,目光空洞地數着地上的落葉,很長時間都沒注意到旁邊一直有輛車跟着她。
忽然間察覺到了什麼,猛地抬起頭。
開車的人是藺敘白,他一隻手操控着方向盤,另一隻手搭在降下來的車窗上。
頭頂陽光和樹蔭交替的光影中,男人的側臉輪廓看上去越發立體,尤其那雙眼睛。
眉骨似弓,眼窩深邃,眼尾是利落上挑的弧度,看人的時候,目光里彷彿總透着一股難以接近的疏離漠然。
即使沒和他對上視線,也能感覺到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那種與生俱來的矜貴冷冽。
危險又着迷。
再次看見藺敘白,江殊月的驚訝並不比剛才在酒店少。
他怎麼過來了?是來追她的?
心頭重重突突了兩下,那種患得患失、酸酸脹脹的感覺再次捲土重來。
江殊月一邊在心裏唾棄自己的不堅定,太容易受藺敘白影響,一邊卻又忍不住猜測藺敘白的行為意圖。
暗暗咬牙,提醒自己不能表現得太在乎,不能被藺敘白看穿她的心思。
“渣男,”江殊月悶頭往前加快腳步,語氣故作奚落,“開大G。”
藺敘白對她的嘲諷自動免疫,輕踩一腳油門跟上,手伸出車窗,屈指在車門上敲了敲:“上車。”
江殊月轉頭不看他:“不上。”
“上——車。”藺敘白側頭看着她又重複了一遍,只是刻意拖長的語調,明顯耐心不多。
江殊月也犟:“我、不、上。”
藺敘白嘴角微沉,手指在方向盤上敲了兩下,“要麼你乖乖自己上來,要麼我下來,再拿繩子把你綁上車。”
江殊月轉頭瞪他,色厲內荏:“你敢!”
藺敘白眉心一擰,微微挑起劍眉,表情好像在說“你看我敢不敢”。
江殊月相信他敢,畢竟比這更離譜的事情藺敘白也不是沒做過。
可嘴上還是不願意認輸,譏誚道:“誰車上沒事還放繩子,你是綁架犯?”
藺敘白語氣悠悠:“前幾天攀岩比賽,你哥我拿了業餘組的冠軍,車裏有攀岩繩。”
“……”
江殊月無比懊悔,她就不該多此一問。
可惡,又被他裝到了。
江殊月終於再也忍不住,從半個月前就積累的情緒徹底爆發出來,轉過身不顧形象地對着車裏的人大喊:“藺敘白,我討厭你!”
“討厭我,”車裏的男人似充耳未聞,語氣沒絲毫變化,“也要上車。”
江殊月不禁被他這般泰然自若的態度氣紅了眼眶,她並不想哭,並不想在藺敘白面前表現出脆弱的一面,可她控制不了。
他憑什麼在做了對不起她的事後,還能表現得這麼無所謂?
江殊月低頭用力咬着下唇,想把眼淚逼回去。
可這次的淚意來得格外洶湧,就算極力忍耐,女孩白皙的臉龐上還是滑落下一滴清淚。
幾乎與此同時,從奔馳大G里若有似無傳出來一聲輕嘆。
“江殊月,已經這麼久沒見,請問你到底在跟我鬧什麼脾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