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井屹把話說完,等着江殊月還像以前那樣懟自己,可大小姐卻意外地一個字沒說。
只是用她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注視着他無聲譴責。
那一瞬間,井屹彷彿從江殊月的眼神里感覺到了一股難以言喻的悲傷。
女孩墨黑濃密的睫毛像剛破繭的蝴蝶,脆弱地輕顫着翅膀,眼睛裏的水色越來越有泛濫的趨勢,一副馬上要哭出來的樣子。
井屹一看這情形,在心裏暗道一聲不妙,不會真被他說中了吧?
不禁頭大了起來,萬一這位大小姐發起脾氣來,他可沒把握能哄得好,忙說:“哎,你別哭啊,我開玩笑的……”
“誰哭了!”沒想到江殊月只是用力地眨了兩下眼,硬生生把快奪眶而出的淚意逼了回去,偏頭冷哼,鼻音微濃,“為你們這些臭男人哭,不值得。”
大小姐正在氣頭上,井屹就算無辜被牽連扣上了“臭男人”的帽子也不敢反駁,訕笑了兩聲:“不過這不是好事嗎?你老公要是外面有了女人,你不就正好能離婚了?”
江殊月不理他,扭頭看着車窗外面。
車窗上倒映出女孩的模樣,本來甜美的五官,此刻卻雙唇緊抿,愁眉緊鎖,讓人不禁心生憐惜。
這反應……井屹瞧出了些不對勁,憑他多年遊走花叢的經驗,大小姐應該是口是心非。
其實他並不是一個喜歡多管閑事的人,更別說還是別人夫妻間的事。
但他欠了江殊月一份人情,又出於男人天生對女人的保護欲,他不想看到江殊月被人欺負,所以忍不住多了幾分關心。
半個小時后,出租車停在了江殊月預訂的酒店樓下。
江殊月開門下車,推着行李箱準備進酒店,身後的車窗忽然降了下來。
井屹趴在車門上,懶洋洋地問:“喂,那你到底是想離還是不想離啊?”
江殊月回頭沒好氣地瞪他:“這和你有什麼關係?”
井屹一本正經地說:“我得知道我這個工具人能不能功成身退啊,省得我老覺得欠了你的。”
江殊月雖然有些大小姐脾氣,但也不是不通人情世故。
她聽出來井屹其實是在關心自己,雖然現在她一點兒笑不出來,但還是勉強在臉上擠出些許笑意,“剛才在機場謝謝你了,你已經幫過我忙了,不欠我什麼。”
“說謝多見外,同學之間友愛互助,應該的。”井屹抬頭看了眼酒店大樓,“不過你不回家住這兒,你老公要是一直不來找你怎麼辦?”
說完又隨意揮了兩下手,說:“無聊就打我電話,本少爺帶你出去找樂子,走了,回見。”
其實井屹這個人除了嘴欠了點,花心了點,做朋友還是不錯的。
但這個印象在江殊月心裏僅僅持續了兩天。
因為還真被井屹那張烏鴉嘴說中了,江殊月在酒店住了整整兩天,期間藺敘白沒給她打過一個電話。
讓她一度懷疑是不是杜叔年紀大了,回去忘記告訴藺敘白她已經回來的事。
又或者是公司出了什麼問題,藺敘白工作太忙一時顧不上來找她。
於是江殊月上網搜了海城的財經新聞,結果發現公司沒事,股票還上升了好幾個點。
新聞里都是對藺敘白這位新任江氏掌權人的讚美和稱頌,千篇一律地誇他年輕有為,贊他睿智果決。
江殊月都有點懷疑這些是不是藺敘白給自己買的通稿。
江殊月已經兩年沒回過海城,這兩年裏,她和藺敘白必要的時候也有聯繫,也知道藺敘白把江氏管理得很好。
她爸爸臨終前把江氏交給藺敘白的決定沒有做錯。
只是江殊月沒想到,現在的藺敘白有名到就連娛樂新聞里都能看到他藺總的大名。
就在半個月前,當紅女星蘇瀟然前段時間被狗仔拍到凌晨三點拍完戲和陌生男子一起回酒店。
第二天早上江岳集團董事長又被拍到和蘇瀟然前後從同一家酒店出來,狗仔把照片在網上一曝光,蘇瀟然和藺敘白在秘密交往的新聞立即衝上了熱搜。
江殊月也看到了熱搜,所以她這次是帶了一肚子氣回國,回到海城后故意不回家也是想試探藺敘白的反應。
結果人家什麼反應都沒有。
江殊月想想自己這兩天幼稚的行為,自己都覺得可笑,像個演獨角戲的小丑。
就像井屹說的,藺敘白沒管她在國外找沒找男人,那他同樣也可以在國內找女人。
反正他們又不是真的夫妻,難道還要為對方守身如玉?
江殊月在酒店裏睡了兩天,時差倒得差不多,既然沒有觀眾,那她也要收拾收拾,這場鬧劇該謝幕了。
回國第三天,是江殊月從小一起長大的閨蜜馮雨薇訂婚的日子,很早之前江殊月就和閨蜜保證一定會回國參加她的訂婚典禮,所以前幾天畢業典禮一結束,她就訂了機票回國。
馮家在海城發家,往上數已經富了五六代,是海城Oldmoney一派的代表,家中唯一的女兒訂婚,當天自然是賓客如雲,圈子裏有頭有臉的人物幾乎都在邀請之列。
江殊月從酒店出發,來到馮家給女兒舉辦訂婚典禮的另一家酒店。
馮雨薇已經提前在微信上給她發了房間號,江殊月帶着給馮雨薇準備的訂婚禮物,在酒店樓上找到了馮雨薇在的房間,敲門進去。
馮雨薇正在房間裏化妝,江殊月沒讓人告訴她自己來了,趁馮雨薇不注意,悄無聲息地站到馮雨薇身後,忽然俯下身,將自己暴露在前面的梳妝鏡里。
“讓我看看,今天的準新娘漂不漂亮,哇,這是哪裏來的仙女下凡呀!”
馮雨薇驟然看到閨蜜出現在鏡子裏,不禁驚喜十分,立即站起來轉身抱住江殊月,“殊月!你終於回來了,我們都兩年多沒見了,我好想你啊!”
“我也很想你呀。”江殊月把自己精心準備的禮物拿出來給馮雨薇,“薇薇,祝你幸福。”
“謝謝,你能來我真的太高興了。”馮雨薇仔細地看了看兩年沒見的好姐妹,發現江殊月比她記憶中的樣子又瘦了不少,拉她坐在自己身邊后,關心地問,“你什麼時候回國的,怎麼都沒告訴我?”
江殊月笑着說:“三天前回來的,想給你一個驚喜。”
馮雨薇的妝還沒畫完,一邊坐着由化妝師給她上妝,一邊嘴閑不住地問江殊月這兩年在國外的近況,忽然又想起什麼,側目看向江殊月,“對了,你是一個人來的,還是和藺敘白一起來的?”
江殊月心弦倏地一緊,不動聲色地反問:“你也邀請了他嗎?”
馮雨薇想了想說:“我爸好像給他發了請帖,不過他說工作忙,可能來不了。”
江殊月暗嘲自己究竟在期待什麼,若無其事地點點頭,“嗯,他忙,我一個人來的。”
“那你和他……”馮雨薇認真觀察着江殊月,“現在關係怎麼樣?”
“為什麼這麼問?”江殊月窩在沙發椅里玩着手機遊戲,漫不經心地說,“我和他從來都是一家人啊。”
馮雨薇對好姐妹避重就輕的回答並不滿意,可房間裏還有其他人在,她也不好深問下去。
又換了個話題:“殊月,你記不記得我們以前還約定過誰先結婚,另一個人就給誰當伴娘。你結婚倒是比我早,可一直沒辦婚禮,現在我又訂婚了,看來我們兩個人誰也不能給對方當伴娘了。”
江殊月抬頭,對馮雨薇俏皮地眨了下眼,“你要是不介意,等我離婚了也可以給你當伴娘?”
馮雨薇愣了一下,“啊?”
江殊月看着閨蜜傻眼的樣子,撲哧笑了,“我開玩笑的啦。”
“你們兩個小姐妹躲在這兒說什麼笑話呢,也講給我們聽聽啊。”
忽然從房門那兒傳來一陣嬉鬧聲,似乎從外面進來了不少人。
江殊月抬眸望過去,原來是今天的準新郎賀易明帶着他的兄弟團過來了。
江殊月和馮雨薇、賀易明都是高中同學,也是他們兩個從校服到婚紗的見證者,所以見到賀易明領着一幫兄弟進來,也不感覺局促,站起來大方打招呼:“賀易明,我認識你這麼多年,從沒發現你像今天這麼帥過。”
賀易明今天一身筆挺修身的黑色西服走在最前面,人逢喜事精神爽,一臉藏不住的春風得意。
“真的?”賀易明假裝不相信,笑嘻嘻地調侃,“難道比我白哥還帥?”
江殊月現在最聽不得有人提起藺敘白,大小姐抬起高傲的下巴,滿不在乎地說:“白哥?誰啊?哪個路人甲?我認識嗎?”
不知為何,她這話一說完,賀易明帶進來的那些兄弟忽然臉上都露出了一模一樣的揶揄表情,同時默契地都往邊上站,在中間讓開一條道,就好像在給哪個大人物讓路似的。
江殊月見狀心中立即生出一種不祥的預感,小幅挪動身體,歪頭往房門口瞄了眼。
然後就看到,她剛剛口中的“路人甲”此刻正抱着手臂站在門後面,身上穿着一件雙排扣黑色長款羊絨大衣,常年運動保持的完美身材,即使是穿上冬裝也不會掩蓋肩寬腿長的優勢。
男人深邃的褐眸里情緒不明,隔着一個房間的距離,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江殊月剋制不住,喉嚨一陣陣發緊,渾身的血液好像都在看見藺敘白的瞬間被凝固住。
兩年未見,藺敘白如今已經是海城的風雲人物,頂層圈子裏的話題中心,但樣子其實和她記憶中的沒太大變化。
臉還是那張臉,稜角分明,英俊得過分,表情也是她記憶里慣有的高冷淡定。
如果硬要說有什麼不同,那就是比起兩年前,他身上更多了一種讓人敬服的氣場。
藺敘白邁出腿,徑直經過其他人身旁,依然是抱着手臂的姿勢,上身巋然不動,皮鞋在地板上有節奏地踩出噠噠聲。
不過短短几米的距離,也能被他走出一種拽上天的氣勢。
男人高大的身體最後在江殊月面前停下,兩個人的鞋尖幾乎相抵。
江殊月感覺到來自於頭頂上那股既熟悉又陌生的壓迫感,心跳倏地亂了,但又不想輸了氣勢,咬咬牙,硬着頭皮抬起頭。
未防直直撞進那雙引人沉淪,目光似寵溺又似興師問罪的褐色湛眸中。
“哦。不認識我?那還認不認識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