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6 章 第一百三十六章
蘇余和覃令都知道藏不住了,便乾脆從灌木叢里沖了出來,覃令直接撿起了那沙匪掉落在地的大刀,對着衝上來的那些人就是一頓砍殺。
蘇余曉得覃令有一身好力氣,卻不承想他的功夫也真是不錯,一下子湊上來五六個沙匪都被他砍倒在地,間歇之餘還得保護手無縛雞之力的蘇余。
其他人似乎也是受到了覃令的激勵,紛紛起身抗衡,雖然勢單力薄,但也分擔了好幾層火力。
蘇余的作用則是趁着那些沙匪被覃令打倒在地的間歇衝上去摳、扯、拽、踢,努力打到他們站不起來為止。
不過覃令也只是給大家起到了一時的刺激作用,在絕對懸殊的力量之下,很快這幫囚犯便被打到站不起來。
覃令也很快做出了抉擇,知道此時絕對不能戀戰,便帶着蘇餘一邊打一邊跑。
蘇余腳腕上的鎖鏈叮噹作響,覃令有力的手始終死死拽住她,蘇余根本就沒有力氣跑,但是因為覃令都沒有說要放棄她不管,她更是不能放棄逃命,若是落到這幫沙匪手中,還不知道要怎麼樣……
覃令若是棄了她自己逃跑,這勝算絕對大,可這人像是認了死理,就是不肯放手。
身後有幾個沙匪騎着馬越逼越近,他們張狂的笑聲劃破的長空,給黑夜增添了幾分鬼魅、囂張的氣氛,蘇余感覺那馬蹄聲完全不像是踩在地上,而是踏在了她的心上。
蘇余的力氣一點點消失殆盡,她用了最後一絲力氣對覃令說:“老覃,我實在是跑不動了,你自己逃吧。”
覃令拉着蘇余在一條小道上跑着,旁邊就是深不見底的大滑坡,小道上騎馬不方便,若是掉下了滑坡恐怕連命都不一定保得住。
那幾名沙匪倒是很堅持,知道這小道不適合騎馬,便下了馬來追。
覃令一咬牙,問蘇余:“蘇先生,你信得過我嗎?”
覃令敬佩蘇余滿腹文墨,認為像她這般驚艷才絕的女子擔得起先生這兩個字,便質執意稱呼她為先生。
“什麼?”蘇余還沒有反應過來,覃令便為兩個人的命運做了主,直接拉着蘇余滾下滑坡。
滾下去的那一瞬間,蘇余覺得自己五臟六腑都要移位了,滑坡上突出的石頭滑坡了她的衣裳和肌膚,讓她整個人都有種在鐵釘上滾過的錯覺。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這種天旋地轉的感覺終於消失了,蘇余和覃令終於滾到了底,兩人也昏昏沉沉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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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綾第一次見到蕭祈澤的時候,心中甚是不服。軍中的男子大多高大威猛,膚質粗糲,眉眼間有風霜染過的痕迹,行為舉止要粗獷且不拘小節,尤其他作為這西川軍中的副將,自然更是要以此為表率,若是樣貌舉止都像女人般秀氣,那該如何威懾敵人?
可這九殿下長得偏就像是個謫仙般的人物,身形樣貌和軍中男子比起來未免過於羸弱,況且他也去了解過了,九殿下壓根就沒有什麼領兵的經驗,可偏偏他一來就要壓所有人一頭,軍中所有人都要聽他的號令,瞧他這剛乾了乳臭的模樣,能夠帶領大家絞殺流寇,驅趕敵人嗎?
戚綾只當他是在宮裏玩膩了到軍中來圖個新鮮,於是便也沒有怎麼將他放在心上,只秉持了一個原則,那就是好吃好喝當佛祖供着,時間久了,像他們這般的公子哥兒受不了邊陲寂寞,自然就會回去。
可沒有想到的是,第一日送到蕭祈澤帳中的吃食就被原封不動地退了出來,屬下有些為難地到戚綾面前說道:“將軍,殿下說了,他不吃這些東西。”
戚綾很生氣,看着盤子裏的雞鴨魚肉還有他特地命人去市集買來的美酒,這些他平日裏都吃不上的東西,偏這個金尊玉貴的人竟然還看不上,若是如此乾脆回宮去吃滿漢全席好了。
戚綾怒氣沖沖地跑到了九殿下的帳中,看着他正認真地伏案看卷宗,心下壓了火氣,行了軍禮道:“殿下,這裏是西川軍營,流寇沙匪橫行,百姓流離失所,自然是比不上繁花似錦的上京,沒什麼好的吃食,也請您莫要見怪。”
“我知道。”蕭祈澤頭也沒有抬一下,說道,“到了這裏便不用把我當皇子對待,也無須像供佛祖般供着我,將士們吃什麼我便吃什麼,那些菜以後不用拿到我面前了。”
蕭祈澤的幾句話頓時堵得戚綾說不出話來,過了半晌才磕巴地應了一聲:“是。”
原本大家都以為蕭祈澤不過是個來混資歷的,沒想到他很多事都十分用心,而且對目前的局勢也看得非常明朗,許多不懂的地方也願意不恥下問,最關鍵的是到了軍中也沒什麼架子,還會和將士們一起下河捉鱉。
熟了之後,戚綾也壯着膽子問了蕭祈澤:“殿下為何你都沒有一絲架子,一點都不像個皇子?”
蕭祈澤笑出了聲,露出兩排潔白的牙齒:“架子這種東西,在宮裏的時候擺夠了。”
從前不論是在前朝後宮,人人都要看身份、地位,你若是看起來好拿捏,那些人便不識好歹爬到你的頭上撒野,蕭祈澤也只能亮出利爪,進幾分,退幾分都要細細盤算,倒不如這西川漫天的風沙讓人覺得自由。
只不過偶爾抬頭望天的時候還是會覺得失落,若是能在此處尋到她便好了,指派到她身邊護送的人已經有半個月沒有遞消息了,若不是抽不開身,他一定要去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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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余撿了幾塊木板,然後用藤條捆住木板,拉了兩條掛在肩膀上,將覃令放在木板上拖着走。
她不知道自己在崖坡底下昏迷了多久,當她醒來的時候天空正淅淅瀝瀝飄着小雨,正是這些雨落到了她的唇邊,她才逐漸蘇醒。
蘇余身上的傷倒是不重,反倒是覃令傷得很重,但還好還有意識,蘇余便一直拉着他走。
覃令轉醒的時候對蘇余說過幾句話,但那些話無非就是在講:“蘇先生……俺怕是不行了,你帶着俺一定活不了……你就把俺放在這裏自己走吧……”
“這不可能,你少說幾句,如果沒有你我現在估計也活不成,大家要死一起死,要活一起活。”蘇余的聲音不大,卻是十分堅定。
覃令重重地咳嗽了幾聲,他知道蘇余也是個脾氣拗的,實在說不通便也不再說了。
蘇余采了不少藥草拿到覃令面前給他分辨,他懂醫理,知道自己什麼傷勢適合用什麼葯。
荒郊野嶺也沒有東西吃,蘇余便只能去采野果子,幸運的是她還撿到了不少核桃,雖然沒有肉,有堅果也能補充不少體力。
覃令沒有傷到骨頭,緩過來之後就堅持要自己走,蘇余便說要扶着他,她也確實是拉不動了,這幾日拉着他走了不少路,兩條胳膊都像是要被卸了。
這西南密林白日裏還好,到了夜裏便看起來鬼氣森森的,四周迷霧四起,原本的蟲叫鳥叫都不見了,像極了小時候看的林正英的殭屍電影,彷彿下一秒你就能看見一個道士搖着鈴鐺,趕着一群殭屍路過。
覃令確實也是走不動,幾乎整個人的重量都壓在了蘇余的身上,蘇余自己都是個傷者,太陽下了山之後山中霧氣增大,整個人都沒什麼力氣,便扶着覃令靠着樹坐下。
大抵是扯到了傷口,覃令痛呼出聲,蘇余趕忙關切地問道:“你沒事吧?”
覃令虛弱地搖了搖頭:“俺沒事,暫時死不了。”
暫時死不了,這對蘇余來說就是最有力的強心針了。
霧氣越來越濃,蘇余立即察覺到了不對勁,這不是一般的山中水霧,這是瘴氣。
蘇余立馬在身上扯下了布條,給自己和覃令都做了個簡易的口罩。
既然有瘴氣,那便不能再繼續走下去了,人運動的時候血液循環會加快,耗氧量也會加大,吸入的瘴氣更多,死得更快。
若是沒有更好的辦法,那麼此刻坐在這裏不動就是最好的選擇。
蘇余和覃令靠在同一棵樹上坐下,趁着還沒完全入夜的時候四處張望了一下,隨後又跑到草叢裏扒拉了一番,發現了一個特別眼熟的植物——白朮。
果然萬物相生相剋的定律沒有錯,燃燒雄黃和白朮都可以驅逐瘴氣,所幸覃令身上藏着火摺子,蘇余強忍着眩暈和嘔吐帶來的不適,扎了一捆白朮隨後點燃。
點燃后的白朮飄起了冉冉白煙,煙霧直衝天際,和濃郁的瘴氣交織在一起,導致蘇余都忍不住哪些是瘴氣,哪些是燃燒白朮產生的煙霧。
靠在樹榦上的蘇余心中有些不甘和憤懣,想來自己還讓秦老闆把自己那麼多的鋪子給折現了,將那些錢都存了起來,若是自己就這麼死了,那些錢都不知道要落到何人手中。
人生最大的悲哀,就是人死了錢沒花着。
還有蕭祈澤,說好要保護她,現在人都不知道死哪兒去了,真是個渣男。
若是再見面,蘇餘一定要給他點顏色瞧瞧。
不過下次見面又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經歷過那麼多事,眾人的心態也都與從前兩樣了。
他還會一直記得她嗎?
蘇余感到自己周遭的煙霧越來越濃,伴隨着夜幕的降臨,蘇余便沉沉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