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防隊的八哥（5）

秋八哥繞着居民樓飛了一圈，沒找到想要的東西后，又繞到大馬路上，他一雙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帶着泥沙的黃色水面，視線劃過漂浮在水面的各種東西。

不知哪兒飄來的傘，一隻鞋，一根被雨水打落葉子的樹枝，還有紅色的膠袋。

看見膠袋，秋八哥立馬俯衝下去，尖嘴叼起膠袋的一角看了看后，搖頭。

破了。

又撲扇着翅膀飛上半空繼續尋找。

找了好幾分鐘，想找的東西還沒找到，倒是把其他幾隻八哥找來了。

他們撲棱撲棱的飛到大哥周圍，疑惑的看向大哥看的方向，一隻小八哥發出疑問。

“啾啾啾？”大哥你看什麼呢？

沈秋被小弟的聲音喚回神，眼珠子驀的一亮。

對哦，一雙眼睛難得找，這裏不還有四雙嗎！

當即轉身沖小弟們一陣啾啾啾。

“幫我找一種能裝東西的容器！”

八哥一號歪頭不解：“容器是啥？”

八哥二號眨眼茫然：“我們上哪兒找呀？”

八哥三號試圖湊近和大哥貼貼，雖然被大哥避開了卻也沒有不高興，依舊語氣歡快的問，“容器長什麼樣子呀！”

八哥四號……八哥四號見哥哥們把自己的話都說了，也就只能用迷茫的眼神看着大哥賣萌了。

秋八哥翅膀一拍腦門，有些頭疼。

是哦，他們雖然是幫手，可也只能是半個幫手，畢竟他們也只是一群啥也不懂的八哥啊。

八哥嘆氣.jpg。

仔細想了下自己想要的容器，沈秋盡量形容的準確一些：“圓圓的，長長的，密封的。”

看着四個傢伙還是一臉懵懂，他再次重複了一遍后問：“懂了嗎？”

兄弟四個撲扇撲扇翅膀，齊聲聲：“懂了！”然後分成四路散開來。

單槍匹馬幾輩子，難得一次能碰上這麼多幫手，秋八哥表示很欣慰，再次感嘆小弟與小弟的區別。

有了其他八哥們的幫忙，他們很快在小區內的水面上找到一個白色的酵素桶，大小合適，剛好能裝進老奶奶老伴的骨灰罐子，而且酵素桶密封性好，絕對不會進水！

就是有點大，沈秋繞着酵素桶飛了好幾圈不知道該怎麼叼上去。

這時候就體現出有爪子或者有手的好處了。

沈秋左右環顧，然後瞄準了不遠處飄着的膠袋，頓時有了主意。

他衝過去將膠袋叼起來檢查了下，確定只有幾個小孔的破損后，叼到酵素桶附近，讓小弟們用嘴叼着袋子的兩邊提手，自己則是用身體將酵素桶推進膠袋裡。

因為選擇了水流流動的方向，酵素桶很順利的被推進了袋子中。

儘管只是一個空的酵素桶，可對八哥來說也挺有重量的。

秋八哥啾啾的叫着，指揮着小弟們一邊兩個的叼着膠袋提手，等他們艱難的將酵素桶提起來，自己則去頂在了膠袋的下面，以此來減輕一些重量。

也幸好此時周圍沒人，不然要是看見八哥們提着酵素桶上天的樣子，怕是會嚇的不輕。

而此時的閣樓中，聽著兒孫在電話那頭帶着哭腔的勸導，老人堅定的神色已經有些鬆動，最後聽到孫女一聲哭着的“奶奶你快來陪陪我，我好怕呀。”的呼喚，堅定再不復存在。

她嘴裏好好好的應着孫女，最後忍痛看了眼手裏的罐子后，將衛星電話還給小六，長嘆一口氣，“走吧，我跟你們走。”

然後將罐子抱進屋裏，大概兩分鐘后出來，臉頰上還依稀可見淚痕。

閻峰的眉頭皺了皺，直接道，“奶奶，您把爺爺的骨灰帶着，我們能一起帶出去。”

老奶奶卻是搖頭，“我知道要在洪水中運一個人出去有多難，我就不帶那些東西給你們添麻煩了。”

老奶奶說著就要往樓下走。

八哥們就是這個時候來的，他們艱難的從窗戶低空飛進就再也撐不住把膠袋扔在了靠窗戶的沙發上。

這邊的動靜引起了幾人的注意，閻峰下來一看，就見八哥們各個累的氣喘吁吁，翅膀都來不及收回去就倒在沙發上癱着。

而沙發上還有另一個顯眼的東西，大紅色膠袋想不顯眼都難。

閻峰有些詫異的拿起袋子一看，沒想到袋子裏居然還有個酵素桶，這讓他有些震驚，“這是你們叼進來的？”

在沙發上躺屍的秋八哥艱難的抬起小腦袋，“這個，不進水！裝東西！”

閻峰的神情更震驚了，他掂量了下酵素桶的重量，又看了看明顯累的不輕的八哥們，一時間在：八哥能聰明到這個份上嗎？和：五隻八哥居然能提得起一個手臂長的酵素桶！中循環詫異。

聽着不重，可那只是五隻八哥！

八哥的體型頂多是這個酵素桶的蓋子大，相當於提起了他們十倍的東西。

如果不是現在在救援現場，閻峰一定會和那隻聰明的八哥好好聊聊。

他又想起了先前領頭那隻八哥流利的話術，他對動物了解的不多，但真的有八哥能聰明到那種程度嗎？他持懷疑狀態。

閻峰腦中思緒翻飛，可面上也不過才半分鐘，確定酵素桶可行后，他也沒有和八哥們多說，轉身拿着酵素桶找老奶奶去了。

老伴的骨灰被裝進酵素桶里，再用繩子牢牢的綁在身上，再次從房裏出來的老奶奶神色明顯溫柔了許多。

閻峰和小六兩人將老奶奶護送下樓，再背上衝鋒舟，只要再將老奶奶送去安置點和她家人團聚，這場救援就圓滿成功。

沈秋他們也跟了上來，這附近沒看到有被困群眾，他準備跟着大部隊轉移去別的地方。

路上他們才從老奶奶口中聽到她是怎麼躲過兒孫的尋找躲在家裏的。

凌晨洪水還沒淹這麼高的時候，居委會就組織人開始撤退。因為暴雨老奶奶一整晚都沒睡着，在房間裏抱着骨灰盒陪着老伴的畫像。

凌晨的時候聽見家裏來人，就去外面偷聽了他們的談話，知道要被疏散，除了保暖的衣服和一些必要東西其他都不能帶。

當即就決定不走了。

老奶奶說到這兒的時候，雙手緊緊摟着身前的酵素桶，看着水面的眼神有些迷離道，“我和我老伴青梅竹馬，從小就在一起，不管是婚前還是婚後就沒分開過，我不願意把他留在家裏。既然帶不走，那不如就不走了，我陪着他，也好過留他孤獨一人。”

於是她躲藏到了家中儲物間的柜子裏，假裝不在家，兒孫到處找不到人後，才無奈跟着居委會的人撤離，她就再從柜子裏出來，繼續回房間守着老伴。

沒想最後倒是被一隻八哥給找到了。

老奶奶明顯對秋八哥勸她的那些話記憶深刻，在衝鋒舟上不止一次的追問閻峰：“這真的不是科學家做出來勸導老年人的機器鳥嗎？背後其實是個人在說話的那種。”

說的沈秋心裏直咯噔。

還好他這具八哥身體是真的有血有肉的身體，不然還真說不清。

聽着閻峰笑着和老奶奶說不是，沈秋扭頭清理了下自己的羽毛，不是很能理解老奶奶和老伴這種捨身亡死的感情。

畢竟他又沒有過。

但他想着，應該和戰友情差不多？

單身了上百年的秋八哥如是想着，也沒注意到水流忽然湍急的許多。

直到一聲“哇哇”的大哭聲傳入耳中。

沈秋猛地回神看向四周，閻峰他們還沒聽見，但錯不了，那肯定是哭聲。

而且……像是嬰兒的哭聲，很小的那種，聲音很細。

想到這兒，他連忙飛起來，金黃的瞳孔環顧周圍。這個時候他才注意到周圍的水流比先前湍急了很多。

瞳孔一縮，連忙順着飛過去。

其他八哥看見大哥走了也趕忙跟上。

閻峰瞅着八哥們齊齊飛上天，不知怎的心裏忽然有些不安。

這個念頭才落下一秒，八哥的電子音就帶着幾分慌張從上空響起，“班長班長！前面有個嬰兒在盆里！”

洪水中有個嬰兒在盆里，這是任何一個人聽了都足以瞳孔地震的話。

閻峰當即從衝鋒舟站起來，引得舟體一陣晃蕩。

但已經沒人在乎這些了，小六和老奶奶都聽見了八哥的話，紛紛緊張的看向八哥飛着的方向。

“班長這可怎麼辦！”

閻峰還算鎮定，一邊在身上綁上救援繩，一邊叮囑小六，“聯繫其他人過來幫助救援以防萬一，另外再把衝鋒舟固定在安全的地方，我先去看看。”

小六慌忙掏出衛星電話。

閻峰他們忙起來，沈秋也沒歇着。

飛到前面就知道水流這麼湍急的原因是因為不遠處的一個地下車庫大門被洪水沖開了，洪水無孔不入，紛紛往車庫中流，這就導致了附近的水全往那邊跑。

而載着嬰兒的盆子就在靠近車庫的地方，盆子周圍還漂浮着各種樹枝，木板，只要其中一個撞上盆子，盆子再順着水流往前……

沈秋看了看車庫前翻湧着白色浪花的水，壓根不敢想像盆子被衝過去嬰兒會發生什麼。

他慌忙左右環顧，尋找一切可以用到的東西。

對，得找繩子！

“找繩子，找繩子！”

他匆匆吩咐了小弟們。

繩子其他八哥還是認識的，感受到大哥着急的情緒，立馬分頭尋找。

好在老城區這種地方最不缺的就是繩子。

小區欄杆上掛上幾根當晾衣繩，路邊綠化樹上再掛上幾根晾被子。

很快就被沈秋在一根樹上看見了長長的晾衣繩，連忙衝下去叼起在水裏的繩子就往嬰兒的方向沖。

嬰兒還在撕心裂肺的哭，也不知道哭了多久，嗓子都哭啞了。

這麼小的孩子哭成這樣……除了擔心洪水，沈秋還擔心這孩子會不會哭岔氣。

想着動作更快了。

湍急的水流帶着嬰兒的盆開始左搖右晃，沈秋衝過去先是將繩子在盆子上繞了一個圈，緊接着就試圖打結。

但盆子太滑了，剛圈好的結因為一個水浪就滑到了水底。

繩子一點用都沒有。

最後想用身體去擋，可八哥的體型實在是太小了，力氣有限壓根沒用。

他只能把期望放在閻峰身上。

那邊閻峰已經拴着繩子下水，但距離這裏還有些遠，而車庫已經近在咫尺。

腦海中飛快閃過各種辦法。

一個塑料瓶被水浪推過來，砸的八哥猛地沉下水底。

雖然他飛快又鑽出來飛到半空，但身上被打濕，身體重了不少。

猛地，沈秋忽然想到了個主意。

他呼喚着叫來幾個小弟，然後衝到閻峰面前，叼起他手裏的繩子就往前面飛，不過救援繩比普通繩子重，本身羽毛就打濕了飛不高，導致沈秋只能低空飛行。

還好還有幾個小弟，他們在後面叼起繩子，給沈秋減輕了不少的重量。

最後沈秋招呼着小八哥們叼着繩子一起站到嬰兒的盆子裏，翅膀張開，緊緊的扒着盆子不出來。

這下不用沈秋提醒，閻峰就知道自己該做什麼了，他飛快將繩子往自己這邊拉。

有八哥們在盆子裏做阻力，盆子很順利被拉到閻峰面前。

嬰兒哭聲震天，除了有點嘶啞沒有任何不妥，在場眾人包括八哥都紛紛鬆了口氣。

沈秋扔掉嘴裏的繩子，隱約感覺到舌頭有些疼，估計是太用力被繩子磨破了。

其他八哥也有不同程度受傷，不是爪子被磨了，就是翅膀被勒住。

看上去都有些凄慘。

發現自己受傷后，這些小傢伙紛紛湊到沈秋面前。

嘴裏開始哼哼唧唧的喊，“大哥大哥。”

“大哥有點疼。”

“大哥翅膀疼。”

“大哥嘴巴疼。”

左一口大哥，右一口大哥，讓沈秋莫名想起了被葫蘆娃追着喊爺爺的……老爺爺。

這怕不是一群小弟，是孫子吧。

不過他們受傷也是為了幫自己救人，畢竟這不是一群小八哥的責任，如果不是跟着他，他們現在應該已經窩在溫暖的紙箱裏睡覺了。

既然都叫他大哥了，他肯定得負起責任。

想着，他轉頭看向閻峰，準備讓他幫小八哥們看看傷。

結果，可能是剛剛想葫蘆娃叫爺爺想的太深刻。

張口，直接一聲“爺爺”脫口而出。

正抱着嬰兒哄的艱難的閻峰一抬頭，和意識到自己叫了什麼大驚失色的八哥對上了眼。

閉眼，毀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