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防隊的八哥(4)
秋八哥如同一道飛線飛進窗戶中,站在樓梯口的小八哥還張着嘴,保持着“終於發現人類的驚喜”狀態,圓溜溜的金色眼睛瞪着樓上的那人。
聽見大哥的動靜,他飛快扭頭,錄音機一樣的聲音充滿歡快,“大哥大哥!人類人類!棒棒棒棒!”
沈秋整理了下這句話的排序,略顯敷衍的點頭一邊飛上樓一邊說,“嗯嗯,你最棒你最棒。”
話音落下的同時,也看見了依靠在二樓欄杆上的人。
那是一個身穿灰色毛衣的老人,滿是褶子的臉和灰白的頭髮訴說著她的年紀。
此時顯然有些被忽然闖入她家的兩隻八哥驚着了。
詫異的眼神看了看面前的八哥,又看了看樓下的,大概正在驚嘆他們的聊天內容。
沈秋當動物也好幾輩子了,知道不是所有人的接受能力都是那麼好的,也沒準備多說什麼,繞着老人飛了一圈,確定對方沒有大礙后,瞄了眼老人懷裏捧着的罐子也沒在意。
轉頭又飛到樓下,看着被大哥誇獎格外雀躍的八哥,張了張口又想起什麼,小腦袋歪了歪。
“你叫什麼名字?”
小八哥那張毛茸茸的臉肉眼可見的垮了下來。
有些委屈巴巴的,那雙眼睛彷彿會說話,正在控訴他:大哥居然記不住小弟的名字,我還是不是你最親愛的小弟了!
沈秋心虛的扭頭,那什麼,誰讓他是半路大哥呢,以前的記憶是真沒有啊。
大哥不說話,小八哥看着自家大哥好一會兒,嫩黃的小|嘴才一張一合,“我叫雞蛋,我叫雞蛋。”
不知道為什麼,沈秋總感覺從這聲里聽出了哀怨。
不過來不及想太多,畢竟樓上還有人等着救援呢。
瞄了眼對方尖嘴上的雞蛋黃,一邊想這名字取的可真對,一邊說,“雞蛋,你在這兒看着這個奶奶,大哥出去找人。”
為了防止雞蛋理解不了,又換成鳥類語言說了一遍。
雞蛋一邊委屈一邊聽話的說知道了。
真乖,比他之前遇到的小弟聽話懂事多了。
沈秋欣慰的上前用翅膀拍了拍雞蛋的小腦袋瓜,然後撲扇翅膀飛快離開。
他準備去找之前遇到的那群解放軍。
不過也是巧,剛飛出這片居民區,他就在外面的大路上看見了正要護送被困群眾離開的閻峰等人。
連忙懸停在半空中,張口就喊,“班長班長!樓上還有個奶奶!”
是熟人就好辦了,也不用他再想要怎麼才能讓別人相信自己一隻八哥不是在說胡話。
熟悉的音調從半空傳來,閻峰第一時間就抬頭朝頭頂看去。
看見懸停的八哥,再聽見他的話,眉頭一跳,這次沒有再猶豫,而是直接將自己衝鋒舟上的群眾轉移到其他的皮划艇上,然後叫上小六。
“你們先將皮划艇的群眾送到安置點,然後再趕來這裏跟我匯合!”
說完他對着高空的小八哥揮手。
“小八哥,麻煩帶下路!”
秋八哥收到信號,在天空盤旋的畫了個圈,“咻”的飛像左側的居民區。
被困群眾在八樓頂樓,樓下入口已經被淹,不過好在深度只到脖子,人還是能從樓下上去的。
將衝鋒舟拴在一樓的防盜窗戶上,閻峰和小六兩人穿着救生衣跳下水。
兩人都是175以上的身高,在水裏行走雖然艱難,但還算自如。
沈秋目送着他們進了樓道就自己先飛上八樓。
跳進窗戶一看,雞蛋已經不在樓梯口了,他皺皺眉先去將鎖着的門的打開。小八哥跳上門把手再使勁往下一跳,門鎖成功打開。
開門鎖這種事情,他已經輕車熟路了,然後飛上二樓,一眼看見守在一扇門前的雞蛋。
聽見翅膀撲扇的聲音雞蛋回頭,看見大哥十分興奮的跺着腳走過來,“大哥在這兒!”
沈秋鬆了口氣,還以為人走了呢。
想到正在爬樓的閻峰兩個,沈秋走到門口,用尖嘴敲敲門,刻意掐着嗓子,去模仿兒童說話的音調喊:“奶奶奶奶快開門,我找消防員叔叔來救你啦~”
說完,沈秋先自己打了個哆嗦,轉頭看見雞蛋一副震驚的模樣,更覺不好意思。
夾子音什麼的,真的太難搞了。
但一切都是為了救人!沈秋給自己催眠。
夾子音那麼多,也不多他一隻小八哥。
想着他更加沒有心理負擔的對着屋內喊,“奶奶奶奶開門呀,再不開門洪水就要淹上來啦~”
雞蛋默默的盯着自家大哥看了有那麼一分鐘的時間,決定和大哥一起喊。
不過雞蛋還是只才學人話沒多久的小八哥,他出口的夾子音遠遠沒有大哥夾的那麼自然。
其中的差別大概就是一個是錄音機成精了,一個是錄音機壞的更嚴重了。
沈秋顯然是前面那個。
閻峰和小六匆匆趕到時,聽到的就是這兩道天差地別的夾子音你一句我一句喊話。
循着聲音找到閣樓,面前的畫面讓他們有些哭笑不得。
兩隻小巧的八哥一左一右的站着,你說一句
“奶奶你開門呀。”我說一句:“我知道你在裏面,你開門呀。”
然後嫩黃的尖嘴齊齊往門板上一磕。
發出重重的“咚咚”聲。
小六年輕腦子比較活泛,即使一整天忙着救援已經累的不行,這個時候還能脫口一句:“我知道你在家,你別躲在裏面不出聲。”①
他聲音壓的很小,只有閻峰一個人聽見,哭笑不得的瞪了眼才入隊一個月的小戰友,正要走過去敲門。
就見房門被人從裏面打開了。
大概是被那一聲接着一聲的開門給煩的不輕,這門硬是開出了一股怒氣。
閻峰的腳步一頓,就見裏面一個弓着背的老奶奶站到門口,臉上說不出是憤怒還是無奈的看着腳邊的兩隻小八哥,“我說兩個小傢伙,能不能別敲了,我不想走。”
雞蛋歪歪腦袋,聽不懂,往後退一步站到大哥身後。
秋八哥眨眨眼睛也退後一步,“可是來不及了誒,消防員叔叔已經來啦~”糟糕,夾太久了,一時間換不回來。
連忙咳嗽兩聲換回正常的聲音衝著閻峰那邊喊,“班長,被困群眾在這裏!”
奶奶也看見了兩個消防員,皺了皺眉,警惕的往後退似乎又準備關上門,閻峰連忙過去將門抵住。
“奶奶,您有什麼問題可以先跟我們說,能解決的我們一定解決,但如今老城區全面被淹,這裏停水停電,您肯定是沒法繼續住在這兒的。”
“而且天氣預報明天還會有一場暴雨,到時候房屋會不會受到損壞都未可知,現在撤離才是最好的選擇。”
老人垂着頭,聽完閻峰的話也只是搖頭,將懷裏的罐子抱的更緊了。
“不用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我是不會離開的,你們去救別人吧。”
閻峰皺眉,有些不解,“奶奶您……”
他還準備勸說,老奶奶卻是又道,“我要在家守着我老伴兒,不管你怎麼說我都不會走的。”
沈秋注意到了她懷裏的罐子,眼睛一閃心裏有了猜測。
悄咪|咪往門縫隙里探了探頭,果然看見一個五斗柜上放着的一張黑白照。
而那邊閻峰也從老人話里猜出什麼,一邊讓小六聯繫一下這個老人的家人,一邊勸說。
沈秋從門縫裏退出來,用一副懵懂無知的語氣說,“帶着老伴一起就好了呀!”
閻峰也立馬接上,“是,我們的衝鋒舟就在樓下,我會負責帶奶奶出去,爺爺就交給我戰友,保證會將你們安然無恙的帶出去。”
穿着一身橙色消防服的閻峰在說出這番話時格外真誠,天然就讓人感到信任。
但老奶奶還是搖頭。
“不了,老頭子苦了半輩子我不想在他死後,還讓他的骨灰經歷一糟洪水。”
“況且……這罐子裝的是我的老頭子,和你們這些年輕人又沒什麼關係,我不想給你們找麻煩,你們就讓我一個人在這兒獃著吧,洪水還淹不到八樓來。”
老人說完又要關門。
這種倔強的老人閻峰遇到過不少,一般來說都是找到老人的家人進行勸說,可小六那邊還沒有結果,他只能繼續擋住門。
剛想開口再勸說,腳邊的八哥忽然撲扇着翅膀飛到他肩膀上。
嫩黃的尖嘴一張一合,錄音機再度成精,“奶奶心疼老伴就不心疼我們嘛~”
“你看那邊的小消防員,才十八歲誒!他都排除千難萬險來救奶奶了,奶奶忍心拒絕他嗎。”
不遠處正在打電話的小六疑惑的回頭。
奶奶的目光落在他尚年輕的臉上,眼中劃過什麼,又低下頭,“所以你們不用救我,小戰士也就不需要排除千難萬險。”
肩膀的小八哥歪歪腦袋,彷彿在疑惑,“可他們已經來啦,奶奶不走他們肯定也不會走,我從早上被他們救出來就一直沒看見他們喝水吃東西,他們守着你就要一直餓肚子,餓肚子就容易沒力氣,沒力氣就容易出事,萬一再去救人的時候一個沒力氣……”
秋八哥發出一聲及其響亮的“哇”聲。
“那到時候怎麼辦呀。”
說完金黃的眼珠子眨呀眨的,像是真的在詢問老奶奶解決辦法。
老奶奶本來面無表情的臉,硬是被說出些許無奈。
“我說,你這隻小八哥……真的是八哥嗎?”
又看向閻峰,“該不會是你們弄出來的什麼機械人吧。”
閻峰也被小傢伙一連串的話驚到,正思考八哥能這麼流利的說話嗎?
聽到老奶奶的話,思考被打斷,連忙繼續勸。
“這當然是一隻真八哥,你看小動物都能跟着一起勸您,您就跟我們走了吧,我們保證不…”
話沒說完,小六那邊傳來驚喜的聲音。
“班長,聯繫上老人的家人了!”
然後將衛星電話遞過來。
老人的表情頓時猶豫起來。
沈秋瞅着,忽然展翅朝着外面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