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零點,即是舊的結束也是新的開始。
廢棄倉庫中有冷風吹過,夜間覓食的老鼠窸窸窣窣。
米威一動不動地躺在那裏,身邊的某人喋喋不休地聒噪。
“你看我跟死人浪費什麼口舌,”原近夜抓了抓腦袋,不好意思地笑笑,“一時糊塗了,不過還是要謝謝你,否則我都不知道我有這麼牛逼的身份。”
身中兩槍的他居然笑了起來,冰藍色的眼眸閃閃發亮,裏面滿是對未來的美好期待。
“警視總監的小公子耶,那我就不必擔心溫飽問題了,接下來的時候好好玩,好好提升能力,爭取讓這個世界上的人都能記住我。”
這時候的他又恢復成那個歡脫活潑的原近夜。
“被全世界記住”這種幼稚的願望,從他嘴裏說出來絲毫沒有違和感,自然地像是說今天要吃什麼飯一樣。
若是普通世界當然要苟為上策,但這裏是死神管轄地,多刷存在感混進主線方可保命。
“還要處理後事,這就有些頭疼了。其實我很煩這種事。”
原近夜貼地開了一槍,飛濺的火星子掉到紙上,迅速燃起熊熊烈火。
“阿彌陀佛,希望施主早登極樂。”他一邊將火往屍體上引,一邊在心中默默點蠟,引火的東西就是米威那份視之如命的資料。
紙張遇到了火,頃刻間便化為灰燼。
灰色的蝴蝶繞着火光飛舞,又翩翩然落在水泥地上。
“往生咒、超度經之類的我也沒學過,也就只會道幾句阿彌陀佛了,你別嫌棄哈。”
“我倒是希望你能活過來嫌棄我,這樣我就能得到負面情緒了。”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對了,遇到危險怎麼能不開槍呢?”
“沒辦法,真的沒辦法。”原近夜邊疼得吸氣邊站起來,拿起米威的手槍空放五下,又撿了地上掉落的彈殼。
個人面板刷新一次:
【宿主:原近夜】
【年齡:17歲】
【推理:5級】
【敏捷:4級】
【力量:4級】
【技能:演戲,槍械】
【道具:無限子彈手槍】
【符咒:暫無】
【負面情緒值:56】
到了該離開的時候了,原近夜一瘸一拐地往外走。
橘紅的暖光映亮了倉庫,灰燼打着旋翩然而落,在漫天的火光中,他緩慢哼着跑調的歌。
“Flamestodust
Loverstofriends
Whydoallgoodthingscometoanend
cometoanend
……
stayawayforadaytilthefeelingwentaway……”
火勢越來越猛,老鼠吱吱亂叫着逃竄,角落的廢棄紙殼突然動了動。
一隻手從裏面伸出來,下一步,頭,身,腿,腳……那是一個身材修長的人,全身裹在黑袍里,看不出性別也看不出年齡。
這個人直到原近夜完全離開、火舌肆虐到跟前才冒出來,不能不讓人佩服他無與倫比的忍耐力。
他掏出手機,無視熊熊烈火,將幾張照片發給了某人。
“……清晰的判斷,當機立斷的反應,對自己毫不留情的下手……”
“不愧是您的子嗣。”
隱藏在黑暗之處的某人,目光在這句話上久久停留。
他反覆觀看那些畫面,手指在按鍵上來回撥動。照片上的主角或笑或皺眉,或站得筆直或坐得懶散,顯然並不知道有人正在偷拍他。
男人停止了翻頁,輕聲說,“十七歲了吧?很快就能見面了……”
屏幕上是某一時刻的定格,灰發少年朝自己開槍,眼神凌厲嘴角緊抿,臉部線條稚嫩又堅毅。
……
夜幕低沉,月明星稀,幾隻蝙蝠在上空盤旋。
原近夜給自己做了簡單包紮,勉強止住源源不斷的鮮血。血跡最能暴露行蹤,所以一丁點也不能留下,這是他前世就明白的道理。
現在的他是個身無一物的傷員,像是被兇殘匪徒打劫過一樣。那把銀色手槍收回了系統,如同遊戲中將工具放入道具欄般簡單方便。
他用路邊電話亭匿名報警,說的理由是廢棄倉庫失火。按照最近的警局路程推算,再有二十分鐘警方就會趕來,滅火順便收走那具焦黑的屍體。
所以自己要在那之前離開。
幸好這個時代沒有道路監控。
他靠着牆角坐下,掏出手機翻看電話簿,在腦中回想這些人的身份。
A——Americanwhisky——米國威士忌,剛死,屍骨未寒。
B——Bourbon——波本,安室透,降谷零,霓虹公安卧底。
C——Chianti——基安蒂,組織高級成員。
G——Gin——琴酒,組織高級成員。
K——Kir——基爾,水無憐奈,本堂瑛海,CIA卧底。
Kn——Korn——科恩,組織高級成員。
V——Vodka——伏特加,組織高級成員。
Vm——Vermouth——味美思,貝爾摩德,莎朗·溫亞德,克麗絲·溫亞德,組織高級成員。
……
——當然,原近夜後來才知道,這份通訊錄是伏特加給的複製品。也就是說,並不是所有人都認識原身,而原身也並沒見過所有組織成員。
此時的他正猶豫要不要給伏特加打電話,打電話之後要如何編造謊言。就在他要按下通話鍵的那一刻,激烈的犬吠傳來,在寂靜深夜尤為刺耳。
凝神靜聽,犬吠中還夾雜着警笛聲。
警方來了。怎麼會這麼快?
他拖着身體躲進旁邊花壇,一系列動作消耗了他僅剩的體力。
失血帶來的暈眩讓他視野模糊,原近夜顫抖着手摁亮手機,卻看不清屏幕上的備註。
來不及多想了。他憑感覺選擇一個電話號碼。
“喂?”是個年輕好聽的女聲。
原近夜莫名鬆了口氣,終於在暈倒之前說出地點。
水無憐奈裹着外套,擦着濕漉漉的長發,走進燈光明亮的卧室。剛結束了一個困難任務,她需要從內到外地放鬆一下。
她在床邊坐下,盯着桌上的相框出神。水珠順着發梢滴下來,打濕了腳下的地板。照片上只有她明媚的笑,然而也只有她知道,她看的從來都不是自己,而是被她剪去的、原本在她身邊的、那個叫做小祐的孩子。
只有在這種無人的時候,她才能肆無忌憚地回憶往事。那些柔軟的、輕盈的美好時光,如失真的舊電影般在她腦中播放。
這是獨屬於她的寧靜時刻,奢侈到一分一秒也不願被打擾。
然而手機不合時宜地響了。
水無憐奈伸出手,皺眉按下接通鍵。
“喂?”
“百神川公園,出口處花壇……”
“喂?先生?”
“嘟嘟——”
一通莫名其妙的電話。
恐嚇or威脅?又或者是私生粉的騷擾?水無憐奈盯着那串陌生數字,猜測各種可能性。
試着回撥過去,無人應答,只有手機鈴聲幽幽地響。
等一下,有什麼不對。
水無憐奈突然警覺起來,這個號碼只有組織成員知道。
她看了眼相框,拉開抽屜拿出常用的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