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 32 章

杜美麗說是要幹個體戶，但真跑出去拋頭露面，打心底都休得慌。

老賀好歹一個領導，津貼足夠養活一家人，後來職位雖說沒怎麼往上晉陞，可隨着工作年限還有工資制度的改革，工資和生活補助也是一再提高，更不用操心退休養老問題。

她跟着衣食無憂吃喝不愁，從來沒為生計發愁過，兩輩子加起來別說經營買賣了，都沒出去工作過一天，說白了沒有一點社會摸爬滾打的經驗。

出去怎麼跟人打交道，怎麼招顧客攬生意，碰到不講理的怎麼對付，被人欺負或者遇到執法隊又該咋辦……可以說兩眼一抹黑。

最最重要的還是拉不下臉。

不管從農村出來還是給人當后媽，再怎麼說她也是個軍官太太了，被人說閑話是一方面，走街串巷低聲下氣……

她平復不了那種心理落差。

但想想那個白嬌都做到了，她有啥做不到，便很下心要把生意做成，讓老賀刮目相看。

可這做生意首先就是資金問題。

杜美麗手裏卻沒有一分錢，按她們這邊的風俗，男人結婚後基本會把工資上交給老婆，讓老婆管錢，但老賀是二婚，還帶着個兒子，對她這個后老婆多少都有提防，加上本身性子有點小心眼，上輩子也是退休以後才把錢交給她管的。

倒是進門前給了她們家五百塊錢，但不到迫不得已她還不想回家要。

說來說去她沒有本錢。

又沒本錢還又想做買賣，她只能想到生豆芽賣。

生豆芽沒啥技術含量，這個年代家家戶戶基本都會，只不過想要新鮮賣相好，還得下些苦功夫。

杜美麗倒不怕辛苦，中午吃完飯就開始精挑細選起豆子來，然後用清水掏洗乾淨，分別放進兩個大盆里泡上，上面又用濕布子蓋上遮光。

這才是第一步，等發芽到能拿出去賣起碼還得等上四五天。

不過杜美麗還挺有成就感，就是家裏沒個竹筐，到時候沒個裝的容器，她轉頭出去借竹筐。

結果剛好碰到下班的家屬們，三五成群，見到她都問賣豆芽的事。

杜美麗臉上一下臊得慌。

不用猜就知道小保姆那個大嘴巴把她要出去賣豆芽的事宣揚出去了。

當初對小保姆好，指望小保姆出去幫她多多宣傳好名聲，現如今反倒都報應到自己頭上來了。

她恨也恨死那個小婊砸了。

她下意識一口否認，“賣啥豆芽，我賣那東西幹啥！”

說完就落荒而逃了。

幾個家屬頓時無語。

“死鴨子嘴硬，賣豆芽就賣豆芽唄，有啥不好承認的。”

“這個小杜啊，跟老賀一樣死要面子活受罪，可能人家嫌丟份兒，不想叫外人知道。”

“人家小白同志當初市場賣魚可從來沒有遮遮掩過，看見咱們院裏人過去還特別熱情呢，哪就跟她一樣就跟做了啥見不得人的事一樣。"

“就是，說要臉面，人家季礪寒不比他們更體面，人家昨就沒嫌丟份兒。”

幾個家屬都搖頭，都覺得杜美麗這個人做事一點不敞亮，本來她們這些鄰里還想着看看能不能幫上忙，給她介紹單位食堂啥的，看來人家壓根不需要。

杜美麗只當別人會看不起她，回到自家門口的時候還臉紅耳熱，竹筐也沒借到，只借來兩隻尼龍袋子。

她拿着兩隻袋子推開門，就看見老賀回來了。

她剛要打聲招呼，老賀猛地過來“啪”一聲關上門，就指着牆角，壓着嗓子怒吼，”你到底想幹啥，是不是好好的日子不想過了，凈給我整這些有用沒用的！"

杜美麗知道他回來肯定有這一出，本來想好好解釋解釋，突然看到什麼，扔下老賀就跑到牆角喊叫起來，“誰把盆上面的濕布子揭了，誰幹的，誰啊！”

老賀看她那樣子，氣得話都說不出來了。

小保姆從廚房探出腦袋，不以為然，“哎呀不好意思啊杜姐，剛才我想幫你看看那豆子發得咋樣了，看完忘記把布蓋回去了。”

杜美麗忍氣道，“忘記了？你不知道生豆芽不能見光啊？”

小保姆搖頭，“不知道啊，早知道我就不那麼好心了。”

她說的輕描淡寫。

杜美麗想到這小婊砸做的那些事，再也忍不住了，當場就發飆了，"好心？我看你一肚子壞水，就是故意使壞，平時偷奸耍滑我就懶得說你了，是不是慣的你把自己身份都忘記了，我今天告訴你，你就是來我們家當保姆的，就是來伺候我們家的，我對你好點那是抬舉你，你……"

話沒說完，臉上“啪”地響起一巴掌。

杜美麗震驚地抬頭。

老賀卻依舊不解氣，指着她鼻子教訓道，“杜美麗，你是不是覺得自己當了軍官太太，就能搞階/級對立那一套了！”

小保姆立馬捂着臉抽泣起來，“杜姐既然看不起我，我不幹了，我不幹了還不行……”

說著解下圍裙就朝門口走去。

老賀生怕她一出去，家醜被鬧得沸沸揚揚，連忙就去攔，一邊哄勸道，“錯的是你杜姐又不是你，你走啥啊走。”

兩個人在門口糾纏起來。

杜美麗捂着火辣辣的半張臉，眼淚一串一串地往下掉。

老賀居然打她。

打了她第一時間哄的居然還是那個始作俑者。

她既委屈又氣憤，掉頭回到屋裏就哭起來。

老賀這邊好不容易把小保姆哄回來，他兒子賀端拎着書包和一隻行李袋從房裏出來。

老賀瞪着他，“這麼晚了你幹啥去？！”

賀端頭也沒抬，“家裏吵得沒法待了，回學校。”

這添啥亂！

老賀簡直頭大，又過來攔兒子。

賀端認準的事十頭牛都拉不回來，當著親爹的面也是一樣，最終還是走了。

老賀氣得拿了件換洗衣服也走了，乾脆住單位宿捨去了。

杜美麗一晚上眼淚都差點流幹了。

賀家雞飛狗跳。

季家這會兒卻是充滿了歡樂。

白嬌到機關來看季礪寒，引得一群人扒窗戶偷看，季礪寒向來感官敏銳，察覺之後就叫小方把車開出來，帶白嬌回家了。

殷媽想給夫人做點好吃的，一直在廚房裏忙亂。

季裴昨晚上就偷偷聽他爸電話，知道后媽今天回來，結果今天中午放學回來也沒見到人，心裏想着這后媽回個家都這麼磨人，晚上寫完作業都忍不住往外面看好幾回了。

他當然不承認想這后媽了，他就是想聽聽她在花城有啥見聞，還有，不想他爸這個陷入愛河的中任老里人形影單口的干名男人形象早只的。

小汽車終於停在樓下。

他趕忙跑出去，興沖沖道，“爸，你回來了！”

然後瞥一眼后媽，語氣淡淡，裝模作樣，"…白姨也回來了啊。"

白嬌管他那麼多小心思，直接喊人，“站着幹嘛，還不趕緊過來拎東西！”

用起人一點不客氣。

季裴腹誹，但身體永遠比嘴巴誠實，三步並作兩步就到了后媽身邊，干起活兒來一點不含糊，連白嬌手裏拎的小包包都接過去了。

季礪寒輕輕挑了下眉，兒子……其實很懂事。

白嬌帶了大包小包回來，除了她亂七八糟的衣服化妝品之類，都是何大頭一家硬塞過來的各種禮物和特產，她之前放招待所里，還是坐着季礪寒的小汽車專門過去取了一趟。

季裴跟個大馬猴一樣在她眼前晃，一會兒問花城大不大，一會兒問花城是不是比新成市還發達，跟十萬個為什麼似的。

白嬌可煩死了，告訴他一件事，"你何爺爺他們給你帶禮物了。"

“啊！”

季裴沒想到還有這收穫，立馬興奮，“帶了啥，吃的還是玩兒的？”

白嬌，“包里自己翻！”

季裴翻出來一套特種部隊模型玩具，幾本圖書，還有文具之類的。

他情緒高昂，“謝謝白姨！”

白嬌瞥他一眼，失笑，這傻小子，東西都何大頭一家送的，他不謝人家，她來回飛機票都他爸報銷，他不謝他爸，她不過幫忙帶回來而已，他倒謝了個快。

她突然想起來什麼，從包里翻出只手錶，"季大哥，我送你的。"

一隻勞力士。

原本何大頭家給的謝禮。

她雖然頂喜歡，但比起季礪寒這男人來說，區區一隻手錶又算得了什麼，她能感覺出來這男人被她迷住了，但還不到要死要活，非她不可那個地步。

她還想趁熱打鐵，儘快把人拿下。

所以還是借花謝佛吧。

季礪寒聞言微微一怔，“送我？”

他沒成想女人會給他帶禮物，接過來一眼認出勞力士，大概就明白這禮物應該是何家送的。

送給她的。

腦子裏又有兩個小人在打架，一個說她愛他愛到捨得放棄本來屬於自己的那麼貴重的禮物，一個說她就是圖省事，借花獻佛罷了，轉手把別人送她的禮物變成她送他的禮物……

白嬌看男人神色有些不自然，好像有那麼點一會兒高興，一會兒不高興，眉頭一會兒皺起，一會兒鬆開，偏他那張臉英俊冷酷十足，實在好看的緊，身上氣味也是好聞的緊。

三天沒好好親親抱抱摟摟聞聞了。

剛才車上有司機在，他幾天不見又變得矜持的很，她根本無處下手。

見此她笑着輕輕坐到男人身邊，兩隻手從後面搭上他雙肩，半邊身子都軟軟地傍在了他身上，然後對着他耳朵就吐氣如蘭，“怎麼啦，不喜歡？”

溫熱香軟依偎，熱氣暖昧撩撥拂耳，彷彿整個人都被她氣息包圍。

季礪寒神思猛地收攏，一面為自己的走神微微懊惱，一面面紅耳熱，半邊身子都軟了幾分。

"……喜歡。"

他強撐着沒有泄露出異樣的神色，點了點頭還做解釋，"不過太貴重了，我上班不好戴出去。''''

他微微側頭垂下眼，她精緻的小臉映入眼帘，頭髮沒少，還是如海藻般濃密，皮膚白而透亮，櫻唇粉嫩水潤，一雙狐狸眼狡黠有神……哪有半點茶飯不思夜不能寐的跡象。

騙子。

他心裏如是說，可不願意移開目光，一面有些面紅耳熱，一面又沉溺於她的親呢。

白嬌狐狸眼都笑彎了，對於男人的解釋很是明白，“沒關係嘛，喜歡就好了，誰說非得上班戴呢，回家也可以戴嘛，或者……我們出去約會的時候……”

她搭在肩頭的手不安分，沒一會兒就從他後背遊離下來，輕輕勾上了敏感的腰側。

季礪寒忍不住顫抖一下，整個人都酥酥麻麻。

好在殷媽飯菜上桌了。"吃飯啦。"

白嬌怨念地看男人一眼，站了起來。

季礪寒輕鬆口氣，差點就引火燒身了。

季裴全程在旁邊動都沒敢動一下，大喘氣都不敢，努力儘力讓自己沒有任何存在感。

他的天爺，他這麼單純的小同志只不過坐沙發擺弄幾下那個模型玩具，結果那兩不單純的大人幹啥了，一個跟個妖精似的勾肩搭背摸來摸去，一個放她為所欲為不僅不加以阻止，還臉色發紅，看着妖精的眼神都變了。

他們想幹嘛。想當著他的面放成人片啊。

他爸好沒原則一男的。

怎麼能被個后媽勾成這樣。

季裴感覺長此以往他一定會長針眼，臉紅心跳了半天，等稍稍平復點心情了，才悄悄到了桌前。

他爸居然也沒發現他沒上桌，已經跟他那后媽動開筷子了。

季·隱形人·裴，"……"

“夫人，首長。”

殷媽稍微把廚房收拾了下，有點不好意思地打斷他們吃飯。

白嬌還挺稀罕這個保姆的，聞言抬頭道，“殷媽你說，沒關係的。”

季礪寒也放下了筷子。

殷媽忙解釋，“我女兒捎了些東西給我，她前幾天開學，開學那天搭村外面的大巴先到的學校今天才有時間把東西給我送過來，這會兒估計到大門口了，我想過去拿一下，順便跟她交代幾句話……我不會很久的，半個小時就回來……”

多大點事。

她來家裏也一段日子了，還這麼拘謹。

白嬌首先就放話了，"那趕緊去吧，家裏沒事，也不用着急回來。"

還是季礪寒心細，做事也穩妥，不過歸根結底也是殷媽在家裏做事做的好，他才願意推己及人。

他問道，“今天不早了，孩子送完東西待會兒怎麼回去？”

白嬌才想起來，“對啊，天都黑了呀，不知道公交停了沒。”

等下，殷媽這個在城裏念書的女兒不就是書里的女主嗎，到底什麼樣一個小姑娘，能讓男主和她那個憨憨便宜繼子爭風吃醋，互不相讓，以至於見面就跟仇人一樣？

她忙道，“殷媽，叫你姑娘回來先吃飯，今天晚上就住家裏吧，明早趕上課前再去學校。”

季礪寒也點頭，“女孩子晚上容易出事，家裏不差這一口飯，也不缺睡的地方。”

殷媽眼睛都濕濕的有些閃爍，“好，好，謝謝夫人，謝謝首長，我這就接她過來。”殷媽出去了。

白嬌睨一眼拿着筷子埋頭不斷往嘴巴里塞東西吃的便宜繼子，輕斥一聲，“吃吃吃，就知道吃。"

沒出息。

連個未來的媳婦兒都搶不過，就給她丟人。

"....."

季裴冷不丁嘴巴不敢動了。

他不就是不想長針眼，想趕緊把飯吃完給他們騰地方嗎，這咋又招到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