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009.
生怕被別人發現自己與眾不同的宋離將清瘦的身體站得筆挺，為了裝得更像，連眼睛都沒眨一下。
唯獨那雙眼中的神采騙不了人。
但凡他認真觀察兩眼其他被障眼法蒙蔽的普通人類都能發現他們的目光獃滯，就好像真的陷在了被冰凍的時間內。
但這是宋離醒來以後看到的第一個相當帶勁的八卦，他真的很激動。他覺得按照現在的情況來看，多半是這個烏鴉精和百靈鳥一族有仇，所以才會在百靈鳥談戀愛的時候去噁心百靈鳥。就是這個蠍子精也有點問題，連一個簡單的障眼法都察覺不到，女朋友都能認錯，還好意思把責任都怪在烏鴉精身上？
他不由得輕輕嘖了一聲。
已經走出派出所大門的封愈耳尖地聽到了這道聲音，意味不明地挑了下眉，打開車門離開了派出所。
他一走，由他所制的障眼法立刻像塵煙一樣被風吹散了。
站在兩撥妖怪之間的人類警察獃獃地撓了撓腦袋，有點摸不着頭腦。他剛剛好端端的卻感受到了一陣眩暈，此刻眼前還有一些輕微的花白，但這都不是關鍵。
關鍵在於不過只是一眨眼的時間，可為什麼剛剛還只是爭執的兩撥人卻突然打起來了！
人類警察臉色大變：“住手！有話好好說，你們全給我過來！”
蠍妖和百靈鳥兩家差點把那隻烏鴉精按在地上錘，好在有幾隻妖的腦子還沒有被憤怒徹底佔據理智，知道這裏是人類的地盤，不能將事情鬧大。說起來難怪呢，當時就是這隻烏鴉精一直提議要來人類派出所解決感情糾紛的。還美名其曰說什麼人類處理這種事情處理得多了，更擅長……
搞半天是因為怕到三界管理處，被那邊的人一眼看穿烏鴉精的真身。
淦！
想他們堂堂百靈鳥一族，膚白貌美大長腿，聲軟歌甜萬人迷，竟然也有被一隻烏鴉精欺騙的時候。
簡直丟死鳥了！
兩撥妖隨着人類警察轟轟烈烈地走進了一樓的一個房間，沒了熱鬧可以看的宋離也終於抱着資料去拍了照片，辦身份證。聽這邊的意思，距離他的身份證下來，真正送到他手上應該還需要一到兩周時間。
宋離並不打算浪費這點時間，他在整個平磐鎮的街上轉了一圈，一直到夜間才在一家人滿為患的燒烤店停了下來。宋離當然沒打算吃燒烤，雖然烤串真的很香。尤其是他就站在燒烤架的右側，而今晚恰好又吹南風，那被煙火撩過的肉香夾雜着孜然等各種調料的味道刺激得人口水都要下來了。
宋離翻了翻自己的口袋，最終決定作罷。
他多看了兩眼燒烤店側壁貼着的招工小廣告。這家燒烤店位於平磐鎮一條街的中間位置，旁邊拐進去就是一個寬敞的停車場，兩側更是有奶茶店等等，人流量非常大。此刻站在燒烤架前的老闆滿頭大汗，手上烤串的動作不停，繃緊了嗓子大聲吼道：“快點把72號的搬過去！”
吼完又忍不住嘟嘟囔囔，“一個個的怎麼那麼磨嘰！”
宋離挪動腳步，有點怕打擾老闆，但想賺錢的心躁動不安，只能硬着頭皮過去問：“老闆，你們還招人嗎？”
燒烤店內空位不多，此刻已經被客人坐滿了，於是外面也放了一個個摺疊桌子和椅子，同樣坐滿了。兩邊密密麻麻的聲音傳過來，老闆差點都沒聽清宋離的聲音。好在他察覺到眼前有陰影落下，以為是有客人點單才抬頭看了一眼。
老闆將自己的目光從青年出色的臉上摘下來，皺着眉問：“你想來打工？”
宋離一聽這話便知道有戲，趕緊點點頭。
老闆卻眯了眯眼睛，忽然笑了一下：“可以是可以，你要是不介意我們這兒的試用期，你就過來。”
這有什麼好介意的，試用期過了給錢就行！
他正要點頭的時候，老闆卻一邊垂着頭撒蔥花，一邊解釋：“我們這工作其實很辛苦的，你這樣的小夥子不一定吃得消。你要是真的誠心想來打工，今天就先嘗試一下，如果覺得還行，咱們就做坐下來聊一聊工資。”
老闆在這兒開燒烤店開了足足二十年，期間也招過不少人，但事實上像宋離這樣的年輕人很少能在燒烤店堅持下來的，因為真的很累。
而且現在的年輕人有些脾氣暴躁，顧客多說兩句就跟點燃的炮仗一樣，立馬就炸了。他們家燒烤店也出過類似的事故，一個正在上大學的男生來兼職，結果因為送餐的速度慢了點，直接和客人吵起來了。吵兩句倒也無傷大雅，問題是這兩人脾氣一個比一個燥，他一個沒注意兩人就拎起了椅子干架。
想起那天，老闆心頭還有幾分無語。
天知道那天晚上他還賠了三千塊的醫藥費，簡直要命。
自此之後，老闆對宋離這個年紀的年輕人跑來找工作，有諸多擔心。
他說完又瞅了兩眼宋離，覺得宋離應該不會同意這種見鬼的要求。畢竟誰知道他這個老闆到底是不是奸商，萬一讓他干一晚上又對他說：這工作不適合你呢。
出人意料的是，宋離二話不說就同意了。
而且他壓根沒給老闆反拒絕的機會，迅速一腳從老闆身後跨過去，順帶彎腰端起了72號的餐盤。
雖然只是個很小的燒烤店，但為了分清顧客，每桌顧客的手裏拿着代表編號的小牌子，宋離視力非常好地在一大堆桌子中看到了72號，是三個年輕的女孩子。三人此刻正倒着果汁笑眯眯地聊天。
宋離抬步走過去，很熟練地將餐盤放下，又將72號牌子從三人手中收回來。
正盯着他的老闆：“……還挺熟練。”
說完他也不管了，逕自努力烤烤串。
原本鬧哄哄的上菜收拾多了一個人之後，好似突然變得井然有序。等到最熱鬧的時間點過去，老闆終於得空從燒烤架前離開。他拿起毛巾擦了擦被熏得紅彤彤的臉，目光在散落的幾桌掃了一圈，很快便發現了正彎腰收拾隔壁桌的宋離。
他雖然一直忙着烤串，但目光卻總是有若有無地往邊上瞥，自然也沒錯過宋離今晚上的表現。
說句實話……還真挺讓人意外的。
他家這燒烤店的員工都是自家人，除了他之外還有他老婆，小舅子和幾個晚輩。有時候忙起來也是真有心無力，累得夠嗆。通常一晚上忙下來，他老婆他們就經常癱坐在椅子上，連話都不想說。
今天就很不一樣。
他老婆中氣十足的嗓門從老遠傳過來，隨後便聽見她問：“小夥子，你是我家老頭子招來的？幹活可真利索，有你在，咱們都輕鬆了不少。”
其他幾個員工點點頭。
老闆他小舅子笑呵呵地捶着腿，看向宋離時滿眼都是‘這個年輕人確實可靠’的滿意，“不錯，真不錯。”
老闆：“……”
兩分鐘后，等宋離將桌上的垃圾收拾好，老闆對他招了招手。
宋離乖乖走到對方身邊，喊了一聲：“老闆。”
老闆拍拍身邊的凳子：“先坐，你直接叫我李叔就行。我能冒昧問一下，你確實有在我們店長期做下去的打算嗎？”
宋離眨了下眼睛：“長期是指……？”
李叔：“我的意思是，你不是心血來潮，今天想干，過幾天覺得累了就跑路的那種想法嗎？”
宋離瞭然，“那不是，我是想好好攢錢租房子的。”
李叔嗯了一聲：“那我們談一下你的工資，按照時薪算，一個小時二十塊。要是當天客人比較多，很忙的話，會給你添錢的。這樣行嗎？”
看着時薪雖然不多，但實際上燒烤店一般都是晚上上班，而且工作不了幾個小時，對於宋離而言可以算是非常輕鬆了。宋離沒什麼好拒絕的，立刻便點了點頭。
他決定再去找一份適合白天乾的工作，雙管齊下。
大概是宋離這張臉真的很容易博得好感，亦或是打工的時候表現太好，李叔又烤了一些烤串邀請宋離吃。
宋離的眼睛唰一下就亮了。
嗯……就好像無窮無盡的黑夜星空，突然亮了兩個小燈泡。
終於吃到烤串的愉悅一直維持到宋離回家。鑽進浴室洗乾淨身上的燒烤味，宋離躺在沙發上，彎了彎眼睛。
他拿出手機打開漂流瓶APP，心情甚好地將一張紙捲起來塞進漂流瓶中。
與此同時，打開了飄到海岸的其中一個漂流瓶。
[今天遇到一個自以為偽裝得很成功的傢伙，長得挺好看，就是腦袋好像不太聰明。]
宋離看着這個描述，哦了一聲。
這可能就是前段時間很火的笨蛋美人。
這個詞還是他今天晚上在燒烤店打工的時候聽一群小姑娘說起的。
他隨手將這個漂流瓶放下，又去打開其他的瓶子。
而幾十公裡外的地府專供喪葬品店內，封愈半躺着靠在軟榻上，店內的電視機茲拉茲拉閃爍着白光，他隨意抬起眼瞥了瞥，又漫不經心地垂下眼皮，打開了其中一個漂流瓶。
他有點眼熟這個漂流瓶，透明的玻璃細看其實有點藍紫色的光暈，玻璃的一側還用金色的筆畫了一個很可愛的貓頭。
一看備註ID：神明保佑你。
再看漂流瓶內容：今天在燒烤店找了份工作，時薪竟然有二十塊，特別開心^^
封愈：……
二十塊的時薪都開心得讓他特地發個漂流瓶？真沒見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