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好人和壞人
半個小時后，大智吃完了滿滿的一碗面，身體感覺暖和了不少，他從兜里拿出一張十塊的現金，一言不發地放在桌上，然後用感激眼神來回地看着兩個工作人員。
那兩個工作人員同時皺了一下眉頭，然後深深地看着大智，一時之間，他們不知道該對大智說什麼了。
“伯伯，叔叔，你們是覺得不夠嗎？”大智看到他們沒有說話，只是盯着自己看。
“小夥子，這錢你收起來，這一碗面不值什麼錢，我看你好像是第一次出遠門，我們有緣相見，這碗面就當是“一面之緣”吧！不要你的錢，收回去，啊！”
雖然大智不是很清楚什麼叫一面之緣，但是他卻看到了這個伯伯的慈祥，讓他的心裏更加暖和起來。
“我是去城裏尋找我的媽媽，還有弟弟和妹妹，哦，還有一個同學，聽說他們都在城裏，我，我就是想去見見他們。”大智說完，臉上露出一個稍微有點黯然的神色。
“哦？你媽媽和弟弟什麼時候去的城裏啊？怎麼你要大年初二出門呢？”那個稍微年輕的工作人員問道。
“他們，他們在我上初一的時候就去城裏了，我媽說會回來接我一起去城裏的，可是，可是......”可是什麼他沒有說下去了。
但是這兩人從他的眼神中已經猜到了怎麼回事了。
年長的工作人員嘆了一聲，說道：“小夥子，你這樣傻愣傻愣地去城裏，你有你媽媽的地址和電話嗎？”
“地址？電話？”大智一臉懵然。
“唉！你這樣去到城裏怎麼找你的媽媽呢？”
“我，我有他們的照片。”
“哦！那你就拿着照片這樣去找嗎？你知道城裏有多大嗎？”
大智想了一下，說道：“我聽我們村的人說起過，城裏很漂亮，有很多車，很多高樓大廈，也很大，一天都走不完，但是不怕，我一天走不完，那我就走兩天，三天，會找到我媽媽和弟弟妹妹的。”
他一臉的自信，讓這兩個工作人員實在不忍心開口去打擊他。
“敬國，你宿舍里不是有一雙不穿的鞋嗎？”年長的工作人員對身邊的那個叫敬國的人問道。
敬國“嗯”了一聲，然後看了一眼大智的腳，立馬會過意來。
“哦，我立馬到宿捨去拿下來。”說完，轉身離開了售票處。
“來，小夥子，跟你說幾句話！”
“伯伯你說，我聽着呢！”大智瞪着一對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這個年長的伯伯。
“你要記住，外面的世界，有很多好人，但是也有很多的壞人，你一定要學會保護自己，壞人不可怕，只要你不畏懼他們，他們就會怕你的，好人有困難了，能幫就幫，不能幫，也不要去害別人，知道嗎？”
大智不能完全明白他說的話，只知道這個世界有好人和壞人。
他用力地點着頭，表示自己清楚了。
“那你知道怎麼分辨好人和壞人嗎？”
他又搖頭了，這問題對他來說太難了，別說他的思維，就算是正常人，也很難在一時間辨認出好人或者壞人來。
“看眼睛，記住了，壞人做過壞事，只要用眼睛瞪着他看，他的眼睛如果出現害怕，就是個壞人，懂嗎？”年長的工作人員有點苦口婆心地對他教導說道。
“不知道，但我知道伯伯和叔叔是好人，你們給我吃面，又不要我的錢，還教我認壞人。”
大智的話顯得很幼稚，但是卻很淳樸和直接，沒有一絲的做作。
這個年長的工作人員聽在耳朵里，忍不住暗中嘆了一口氣，心裏忖道：這個世界這麼險惡，這孩子出去以後，能夠生存下去嗎？
“我剛才跟你說的話，你都記住了嗎？”
大智點頭，說道：“記住了，伯伯。”
“記住了？那你重新說一遍給我聽一下。”
原本以為大智是張開隨便應付他的，沒有想到，大智竟然真的將他剛才說的話一字不漏地照說了出來，而且比他自己說話的時候，還要流暢。
這真是個怪人，看似懵懵懂懂的，卻沒有想到有如此好的記憶力，這不得不讓他感到驚奇了。
那個年輕一點的工作人員從他的宿舍里折回來了，手裏拿着一堆棕黃色皮革的鞋，他走進來以後，將鞋放到地上，然後從自己的衣兜里拿出一堆襪子，遞給大智，對他說道：“那塊布抹抹你的腳，穿上襪子，換上這對鞋吧！”
大智抬頭看看他們兩人的眼神，然後又低頭看看自己腳上的那雙鞋，嚴格來說，這已經不是一對鞋了，跟草鞋的區別，就是材質不同罷了。
他迅速蹲下身子，將自己的那雙“鞋子”脫了下來，然後赤着腳，拿起那雙鞋跑了出去，找到一個垃圾堆給扔了。
跟着跑了回來，他從自己的那個布包里找出了一件衣服，就要往腳上擦去，那個年長的工作人員喝問道：“你幹嘛呀？”
“我，我擦腳。”他抬頭怯怯地看着他們兩人。
“這是衣服，怎麼拿來擦腳呢？你真是個傻子，來，這個給你擦。”他從桌子底下拿出一塊破布，扔給大智。
大智一看，咧嘴一笑，迅速又將自己的衣服塞進自己的包里，然後拿起那塊破布，仔細認真地擦拭着自己髒兮兮的大腳板。
那個年輕的工作人員看到他的樣子，搖了搖頭，轉身找來一個臉盆，然後從開水瓶裏面倒出熱水在臉盆里，放到大智面前的地上。
大智一看，這回他知道怎麼回事了，將手裏的破布往臉盆里一熱，蘸上裏面的熱水，然後提起來一擰，用力往腳上擦拭着，腳底傳來的陣陣溫暖，突然讓大智覺得全身都暖和起來了。
他擦拭着腳的時候，看到腳底慢慢變白，腳上的污垢被抹去，心裏感覺喜滋滋的。
擦乾淨一對腳之後，他小心翼翼地穿上那對黑色的襪子，一對腳頓時覺得溫暖了起來，他笑了起來，跟着又小心翼翼地穿上那雙棕黃色皮革的鞋，系好鞋帶，站了起來，高興地連跳了好幾下。
那兩個工作人員看到他那個高興的勁頭，也笑了起來。
大智突然停下了他雀躍的動作，一臉感激地看着他們兩人，動情地說道：“謝謝伯伯和叔叔，我會記得你們的，你們是好人。”
他的言語不加任何的修飾與矯情，質樸而直接，讓他們兩人感覺到他的那份真誠。
兩人心裏很感慨，同時也帶着幾分的嘆息，因為他們知道，這個世界對於面前這個叫大智的小夥子來說，顯得太殘酷了，他即將要登上的那列火車，除了踏上尋找親人的路途，也正式踏上他坎坷艱難的人生之路了。
未來他要面對人生中多少困苦，他能否承受得了那些艱難，這隻有看他的命運安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