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7問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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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如何發現我的?”按照尾隨跟蹤被發現后的慣例,季懷憂發出了配角龍套的常見發言。

李弘指了指趙文芳,“在那時,你沒能按捺住心中殺意,殺氣外露,被我感知到。”

季懷憂點點頭,“原來如此。”

武道殺法以殺氣為根基,對殺氣殺意最為敏銳不過,他在看到李弘逼迫趙文芳做出那種事時,確實忍不住想要制止李弘,想要殺死李弘,那麼被李弘發現也就再正常不過了。

見他只是說了句原來如此,李弘反而有些驚訝,“你不阻止我這樣的報復手段嗎?”

要知道,就連白陽教的人,聽說了李弘的復仇計劃,都忍不住要勸誡一二。什麼上天有好生之德之類的屁話,平時他們最鄙夷不過,下意識卻拿來勸誡李弘來了。

而現在季懷憂的眼神,李弘是看得出的,那是理解、反對但是不去制止的眼神,就好像自己不吃螺螄粉,但也不會阻止別人吃。

“……若是我的仇,自是一劍了賬。既然是你的仇,只要不殃及無辜,你想怎麼做,與我何干?”

以季懷憂的修為境界,自然一眼看出,清水侯一大家子,沒一個乾淨的,每一個都是殺孽沉重,身上冤魂纏繞,只是被符籙鎮壓住了,才不外顯。

最可笑的是,這些人大概以為有了修士的符籙就能任意殺戮而不承擔後果,所以他們身上的冤魂氣息全是新近產生的,符籙鎮壓住了,但還沒來得及疏散。

換言之,這群人,各個有取死之道,若非有權有勢,恐怕早就被雨天打雷震死了。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李弘沉默了半晌,才道:“除了我這些兄弟,你是我遇到唯一一個這樣想的修士。”

“你現在報了仇,後面打算如何?”

李弘緩緩搖頭,他也不知該如何做,說實話,報仇的感覺完全沒有他想像中的暢快。為了報仇,他經歷了太多太多。

遙想當年,無力地躺在待月樓后的水溝里,李弘憤怒質問“還有王法”時,趙文芳囂張地說道:“我就是王法。坤國不倒,清水侯府就永不倒!”

於是,李弘想到,既然王法包庇這些人,那就連王法一起推翻。所以,他遍尋全國,求得仙法,一人之力掀起叛亂,直到席捲全國,史無前例地攻破洛京。

為了這個目標,他努力了太久,苦讀兵書,勤修殺法,幾乎夜夜無法入眠,壓力大到無法想像,每到夜深人靜時,總是忍不住要縱聲呼喊,又恐驚起營嘯,只能咬緊牙關,死扛到底。

他沒有修行的資質,只能修行武道殺法。《三十六殺》作為武道殺法,雖然會潛移默化地使人殺性入骨,卻也有那麼些微的養生之效,結果硬是被他用成消耗壽命的招數,越練壽命越短。他不過三十歲,兩鬢就已斑白如雪。

但若不是這樣,怎麼會爭取到白陽教的幫助,怎麼能夠提前數年攻入洛京,報得大仇!

“看看他們,”季懷憂指向李弘身後的軍士,“你們不是叫太平軍嗎?不管你的目的是什麼,太平軍的目的,不是要殺盡不平,創造太平盛世嗎?現在你的兄弟們幫你做到了你想做的,你不正應該幫助他們做到他們想做的嗎?”

這話說的簡單,李弘也是聽過不少的。許多文人見到太平軍的聲勢,也想加入其中,每每進言如何整肅軍紀,再造乾坤。若非如此,李弘的嫡系部下也不會是整個太平軍中最為軍紀嚴明的一支。

只是在從前,李弘只會把這些都當作報仇的工具,除了能夠幫助他報仇雪恨的建議,其他的話,根本聽不進去。

現在,他聽了這位修士的話,與其說是被說服,倒不如說是早有此意,順勢而為。

“閣下所言,深得我心。”李弘略一拱手,他不善言辭,也就沒有多說什麼。

“若是你那些兄弟將來也變成這樣,你打算如何做?”不愧是李弘的部下,這群人聽了季懷憂這種話,臉上表情依舊沒有任何變化,平靜地等着李弘的回答。

李弘微微皺眉,旋即道:“功是功,過是過,有功則賞,有過則罰,如此而已。若有人違法亂紀,便是皇子王孫,定斬不饒。”

略作思索,季懷憂也不覺得他說的有什麼不對,但他知道,治國與治軍並不完全相同,馬上得天下不代表能馬上治天下。

他取出一枚玉簡,將自己所知的前世那些治國經典,案例分析,抹去人名,盡數錄入其中,然後扔給李弘,道:“這是我讀過的一些著作,希望能對你有所幫助。”

接住玉簡,李弘笑了笑,道:“我也有話要對閣下說。閣下不知是否認得一個叫作裴知行的散修?若是認得的話,還請幫忙轉告,白陽教已在通向東陸的幾個必經之處設下埋伏。”

沉默了下,季懷憂道:“多謝,我會轉告。”

兩人都是話語不多的類型,又是初次見面,交談結束,也就各奔東西。

季懷憂先是向北,前往上善苑。由北部群山,折而向東。他雖然不懼白陽教的埋伏,但能少一些麻煩,還是少一些麻煩為好,真的遇上了,再或殺或廢不遲。

李弘也不再折磨清水侯府眾人,統統斬了,便直奔皇宮。

紫宸宮的守備比起皇城還要鬆散,宮中太監侍女早已作鳥獸散。若只是洛京城門被破,他們或許還會堅守崗位,但連皇城都被攻破,他們自然不會死守下去,不但沒有忠於王室,反而還把宮中許多金銀器具打包捲走,是以李弘入宮之後,見到的是一片狼藉,連殿閣內的燈架都被撬走了寶石,帷幔被撕扯得只剩小半。

當然,也有少數忠於王室的高手和內侍,只是這些人早就跟隨國主逃走。

是的,國主才是最先逃走的人。在白陽教與三大派相持不下時,在太平軍還未攻城時,他就帶着信得過的心腹從地下密道逃走。

若非國主率先逃走,城防怎會那麼輕易崩潰呢。

正因國主倉皇逃離,事機不密,被一些內侍窺得,這些內侍為了從亂軍手中自保,告知紫宸衛,紫宸衛出於同為十六衛的情誼,又通知了其他十六衛,於是城防徹底崩壞。

李弘率軍在紫宸宮中搜索了半個時辰,除了些金銀器物,兵器甲杖,什麼也找不到,國主找不到,國璽也找不到,一些重要的典冊也找不到。

密道倒是找到了,可惜沒有任何用,有皇室高手護送,坤國主早已走遠。

“好久不見。”一道身影忽然出現在李弘面前。

李弘沒有任何驚訝,他早就知道,當他走到這一步,會有許多人來分享勝利的果實,而那些人有的他可以拒絕,有的連他也無法拒絕。

“九年零八個月十一天。”

“你記得很清楚,很好。按照約定,貧道來找你討要一件東西。”

李弘雙目緊盯着眼前的身影,卻只能勉強看到一道黑色剪影。這人身材頎長,戴冠束髮,穿的大約是道袍,衣袖寬大,聽聲音,溫和清亮,除此之外,什麼也看不出。

他抬頭看向那人的眼睛的部位,“你想要什麼?”

那人似乎笑了笑,道:“不必擔心,貧道只是來問幾個問題,問完之後,你我之間再無瓜葛。”

“請問,我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好,那就從你在清水侯府見到他開始說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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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道為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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