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自私

前院樹蔭下，利亞姆坐在長椅，手裏捧着一本關於歷史的書籍。

左眼的亡靈之書無聲翻動，內容是關於各色魔法的特點與利弊。

小骷髏坐在旁邊，盪着小腳丫，捧着蘋果吃得津津有味。

晌午的風吹來，樹葉沙沙作響，燥熱的風無法給人帶來清涼。

利亞姆扯了扯領口，將書合上，準備起身去倒一杯水喝。

恰在這時，發現小骷髏不知何時已經走了，只剩下半個沒吃完的蘋果。

“這小哈皮，嘴是越來越挑了。”利亞姆覺得很有必要給對方普及一下糧食的重要性。

拿起蘋果，啃了一口，甘甜的汁液立刻在口腔瀰漫開來。

“嗯，還挺好吃。”利亞姆換了個舒服的姿勢倚着長椅，視線不自覺投向前方。

一小隊人正沿着樹蔭下的小路行走，為首的人是孤兒院院長，在他身後的老者看服裝應該是某位大貴族，跟在二者後面的是身穿禮服的男孩、女孩們，焦麗也在其中。

“前來領養孩子的貴族老爺。”利亞姆對於眼前這幅畫面再熟悉不過，便並沒有放在心上，自顧自啃了口蘋果。

前來領養孩子的人身份地位各有不同，有些是平民百姓，也有騎士，貴族雖然也有但並不常見，況且還讓院長親自接見的更不多。

“難道是一位子爵？”利亞姆想起前些日子與焦麗談起那位莫蘭迪男爵，接待男爵閣下的僅僅是護工長，院長都沒有出面。

“子爵啊...已經是真正的貴族階級啦。”

伯格王國建立不過一百六十年，除了建國前的“保其亞”戰役，並無大型戰役發生，也就是說，想成為一名子爵要麼戰功卓越，要麼實力強勁。

而眼前這位怎麼看也不像“實力強勁”，如此來看，那麼這一位子爵定是當年那場征伐戰役的後代，有着世襲罔替的資格。

世襲罔替在任何年代都不是隨隨便便得到的，這種資格必然受到國王的封賞，而獲得封賞則需要軍功。

無論從哪個方面來看，子爵大人的祖先都不是泛泛之輩，最起碼在王國史冊中有記載。

擁有顯赫的家族，即便家族沒落，這層與王國的關係在很多情況下起到超乎預料的作用。

尤其是這一代的國王，懷柔天下，對功臣後代採取很多激勵政策，大勢所趨之下，人心之所向，既鞏固了江山又收穫了人心啊。

兩世為人，利亞姆對起點可謂是相當重視，普通人奮鬥一輩子的努力也不及貴族輕易邁出一步。

平台不只是開闊了視野，平台也代表了選擇權。

利亞姆想要獲得更多的資源，想要擺脫被操控的權利，躋身王國上層是一個不錯的選擇，最起碼人們關注王親貴族的生死高於街邊餓死的乞丐。

想到這一些，利亞姆決定試一試，這是一個機會，是機會就要嘗試去抓住。

幾口把蘋果吃完，將果核丟進垃圾桶，利亞姆稍稍整理整理儀容儀錶，邁步向待客廳走去。

.....

約書亞子爵坐在上面，庫拉比院長坐在旁邊，在二人對面是九位活力四射的年輕人。

約書亞用渾濁的眸子逐個掃過去，嘴角始終噙着淡淡的笑意，給人慈祥可親的感覺。

“孩子們，你們都是如此的優秀，我該如何選擇呢？真是令人煩惱啊。”約書亞沒有子爵的高傲，很是幽默風趣。

“大人，我會劍術，日後可以為您披荊斬棘。”一位少年驕傲的挺起胸。

“大人，我會琴棋，可以為您彈奏樂曲，同您一起下棋解悶。”一位美麗的少女很有修養的行禮道。

少年少女們竭力將自己的優勢展露，或是相互貶低，以此來彰顯自己的與眾不同。

在此期間約書亞始終面帶笑意，沉默不語，而那雙渾濁的眸子盯着那名同樣沉默的少女。

“孩子，你叫什麼啊。”忽然，約書亞打斷了爭執，從位子上起來，弓着腰詢問一名少女。

“焦麗。”焦麗有些意外，這位高貴的大人為何要問自己？

“焦麗...嗯，真是一個好名字，我的第一位夫人也叫焦麗，她是一位恬靜美麗的女士，如荷塘中悄悄綻放的荷花，純潔而淡雅。”約書亞陷入美好的回憶，臉上的皺紋都舒展開，彷彿一下年輕了好幾歲。

“孩子，你願意成為我的女兒嗎？成為偉大的約書亞女子爵，成為7萬畝土地以及3萬人的主人，才成為王國的決策人之一嗎？”

多麼誘人的條件，多麼高貴的身份，多麼慷慨的子爵閣下。

少年與少女們想像過，一名子爵會擁有多少土地，多少人口，以及多少財產，他們用有限的大腦盡量去誇大，現實更加令人心神搖曳。

羨慕、嫉妒、不甘等情緒通過一雙雙眼睛毫無保留的將焦麗淹沒，他們始終不明白，這個安靜的傢伙為什麼總能吸引大人物的注意，她就像根針，扎在眾人心頭。

“對不起子爵閣下，我...我沒有能力勝任，讓您失望了。”焦麗欠身，毅然拒絕了。

“嘭！”庫拉比一拍桌子，站了起來。“焦麗，你這孩子怎麼回事，三番五次推拒，你難道想和那些在河邊洗衣服的女僕作伴嗎？天天為了生計拚死忙活，一個月也攢不下幾個錢？現在大好的前程擺在眼前，你怎麼就不開竅。”

焦麗顯然被院長突如其來的狂怒給嚇到了，向後退了幾步，身體有些顫抖。

“不識好歹，真當自己是朵蓮花，噁心。”那名聲稱會彈琴的少女冷眼嘲諷。

“子爵閣下，這種貨色要去也是個禍害，您說是不是。”那名會劍術的少年適時毛推自薦。

約書亞子爵沉默不語，他始終盯着眼前的少女，嘴角的笑意越來越淡，那雙渾濁的眸子中彷彿隱藏着什麼。

“孩子，人生的轉折點並不多，把握不住，追悔莫及...”約書亞再次勸解。

“子爵閣下，校長閣下，各位親愛的夥伴們，請不要動怒。”這時一個輕鬆的聲音從外面傳來，迎着陽光，那人徐徐走來。

來人朝院長與子爵恭敬施禮，然後朝緊張的焦麗微微一笑，示意對方不要害怕。

“利亞姆，這不是你該來的，回去。”庫拉比並不給他面子，直接呵斥道。

“院長大人，我是孤兒院一員，自然有主動推薦自己的權利。”利亞姆駁斥對方，轉身面對老子爵。

“閣下對於養子有什麼要求嗎？”

約書亞仔細瞧着面前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慈祥的笑容掛在臉上，“要求也不高，文武雙全、治國安邦，二者兼備即可。”

利亞姆吃了一驚。

約書亞暗自冷笑，我這般要求別說霍沃格孤兒院了，就是整個大陸上所有孤兒院都不一定有合適人選。

“您的意思是...選我了？”利亞姆指着自己，問道。

“？？？”約書亞有些懵，眼前這小子腦袋壞掉了？

庫拉比眉頭一皺，利亞姆也太不識趣了，子爵的意思很明顯了，對方要麼是聽不懂，要麼是裝傻充愣，無論哪一種都是在打自己的臉。“利亞姆，給我趕緊出去。”

“尊敬的子爵閣下，我熟讀王國通史、大陸通史、對野史也有涉獵，天文地理略知一二。論格鬥能力，收拾那位學過劍術的小傢伙不在話下。”利亞姆侃侃而談。

“說到治國安邦，王國興旺發達，無非三點，民、軍、域。富民才能強軍，強軍才能擴張，擴張就需撫民，撫民為了安軍，安軍為了穩固江山社稷。由此看來，民為帝國之根本，民強則國強，民弱則國弱，所以這治國安邦之本就是治民。”

這番話聽得約書亞一愣一愣的，眼前這個連孤兒院大門都沒出過幾次的小人物，居然有如此眼界。且不論這番話對與錯，僅是這番獨到見解，就已超出同齡人數個檔次。

利亞姆暗自冷笑，十幾年鍵盤俠可不是白當的，胡謅八扯是基本操作，不求說的有多真，但求忽悠你像煞筆。

“你...這收養很多時候講究個緣分....”約書亞自覺理虧，但又不能退步，準備用其他方式來搪塞過去。

“眼緣？”利亞姆暗自冷笑，眼前這老東西在迴避，難道說，自己與這群人有區別？

區別？難不成是....。

恍惚間，利亞姆似乎想到了什麼，他悄悄在體內把不多的魔力調集起來。

“帷幕！”

無聲無息間，右眼瞳孔深處，兩團黑白徐徐轉動，視線變的繽紛多彩。

一瞬間，利亞姆解除了帷幕，他的後勁滲出冷汗，心中的疑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壓在心頭的石頭再次重了幾分。

“這樣吧。”庫拉比突然說道：“既然利亞姆如此優秀，子爵閣下定是不忍割捨，焦麗與子爵閣下很是投緣，那二人就一起跟子爵閣下...”

“約書亞子爵閣下！”利亞姆極其粗魯的打斷了校長的話，他的臉上露出自信的笑容，“您覺得我如何啊。”

約書亞無視了對方的話，那雙渾濁的眸子始終盯着焦麗。

“你很優秀，但...”

“請您好好地看看我，說話的時候注視對方，不是一位貴族最基本的禮儀嘛。”

‘封魔逆轉儀式’的罩子被刻意劃開了一小條口子。

約書亞眉頭微皺，視線離開焦麗，投向那名無禮的少年。

他愣在了原地，隨後身體止不住的顫抖，就連掛在嘴角的笑容也不知何時失去了管理，變得有些猙獰，瘋狂，歇斯底里。

“您覺得，我有資格成為您的養子嗎？”利亞姆謙卑的說道，頭放低，只有這樣才不會讓對方發現自己眼神中的恐懼。

“....有....我覺得，沒有人比你更合適了....我親愛的...孩子呀...”約書亞抬起手想要抓住眼前這個傢伙，卻又強行鎮定，臉也恢復了和藹的模樣。

“那我可以斗膽提個要求嗎？”

“可以。”

“我是一個自私的人，從不喜歡與人分享。所以，這個叫焦麗的傢伙，還請您不要再留戀了。”

約書亞看了看利亞姆，又看了看一臉震驚的焦麗，點了點頭。“可以。”

“那麼，咱們走吧，父親大人。”利亞姆上前攙扶着約書亞。

“利亞姆，你...”焦麗攔在二人面前，聲音顫抖道。

“焦麗女士，有件事我已經憋在心裏很久了，現在我要離開，不得不說了。”利亞姆看着對方，棕色的瞳孔中冷漠的如同凌冬的寒風，“你以為的愛情，在我看來不過是一個笑話。如你這般的女人，只會令我作嘔，就像水杯里的蒼蠅。所以，請你以後不要再來煩我了，最好老死不相往來。”

世人只當刀劍傷人，殊不知，情字更傷人。刀劍傷其皮肉，情卻入骨三分啊。

淚水從眼眶中流出，順着臉頰滴落，她的心在這一刻，如墜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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