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約書亞
老約翰始終不明白，貴族的尊嚴難道在於奢侈的鋪張浪費與毫無意義攀比嗎？
老子爵打下了偌大家業，幾代人的光景，就已經貧困潦倒到了租賃女僕的程度，實在是令人唏噓。
對於寒酸子爵到底有多少錢，老約翰並不關心，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只要能每月按時領到錢，他就樂的如此，畢竟他也算是一名管家。
當清晨的第一縷曙光還未升上地平線，子爵府便已開始了忙碌。
老約翰指揮着女僕們將喜慶的綵帶掛好，檢查園丁是否偷懶，草坪和樹木的修剪工作如何，還有廚房的晚宴一早就得準備，監督廚師不準偷吃。
其實子爵府的規模算不上大，甚至還不如一些男爵府，轉一圈用不了多少時間，但這並不妨礙約翰行使自己的權利，每天總喜歡轉上幾圈，好像他才是這座府邸的主人。
老約翰看了看時間，拉過一名女僕。“去叫那群侍從們換上衣服，在門口集合。”
這名女僕身肥體壯，乍一看還以為是個男的。
“老管家，那群吃白食的傢伙一個個傲慢得很，那能聽我這個下人的話，還是您親自去叫吧。”說完，與體型不相稱的速度跑走了。
老約翰喊了幾聲，對方也不理，頓時氣的直跺腳，“哎，就知道這群租的傢伙靠不住，下次讓老爺多花點錢，買下幾個女僕來”
說歸說，按照子爵的經濟情況，能租已經很不錯了。
老約翰走到一間房門前，深吸幾口氣，抬手敲了敲。
裏面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不多時門便從裏面敞開了，迎面是一名留着金色短髮，身材魁梧，穿了件白襯衫的男子。
“尼克爾先生，按照約定，現在應該在門口...”老約翰和聲細語說道。
“老約翰，請不要質疑一名騎士的信譽，要知道我手中的劍是不會尊敬老人的。”尼克爾打斷了對方的話，語氣不善的說道。
老約翰被對方頂撞，胸中有口悶氣，暗罵對方不過是個低賤的騎士侍從，嘴上卻不得不示弱。
“那你們準備就緒需要多少時間呢？”
“請不要以普通人的眼光來看待一名偉大的騎士，我們需要充足的時間來準備，只有這樣才能夠將最好的一面展示給偉大的子爵閣下，而且...”
老約翰明白了對方的意思，摸出一枚銀幣，打斷了對方的滔滔不絕。
尼克爾露出和善的笑容，接過銀幣。
“管家先生，你瞧，我們這麼多人，一枚銀幣是沒辦法分的，尤其是其中幾位還需要回家，這路費就不止...”
老約翰不想再和對方廢話，拿出一枚金幣。
尼克爾眼睛直了，咽了口唾沫，主動伸手去拿。
兩人同時攥住了這枚金幣，一人捨不得，一人迫不及待。
尼克爾身為騎士侍從，身體素質自然要強過老邁的約翰，只是顧及對方身份沒有用強。
“既然老管家不着急，那我們再準備準備...”尼克爾放開手，準備回屋裏去。
“請各位在門口排列。”老約翰終究還是狠下了心，金幣落到了對方手中。
老約翰做了十幾年管家，清楚知道貪與舍的界限。
今天的事情，關係到自己未來十幾年的興衰。
“以騎士的名義擔保，不出五分鐘，您將在門口看到十位氣宇軒昂、精神抖擻的騎士！”
“是騎士侍從。”老約翰在心裏暗自腹誹，轉身離去了。
兜兜轉轉，老約翰檢查了一遍馬車和大廳的佈置，見一名名身穿盔甲的侍從們在門口站好，分成兩隊，各五人，精氣神還都不錯。
見一切妥當，便準備去叫醒子爵閣下了。
子爵有個怪癖，那就是常年睡書房。
幾乎除了如廁和吃飯，其餘時間都在書房，老約翰雖然心中好奇，自知不能多問。
這樣反而挺好，外面的事情，大大小小都由老約翰打理，裏面的油水多少暫且不提，供兒子成為一名騎士是綽綽有餘。
敲了敲門，書房裏沒動靜。
老約翰知道，子爵是睡著了。
輕手輕腳推開門，子爵披了件黑色風衣，趴在書桌上睡得正香。
老約翰慢慢走過去，準備叫醒對方。
視線偶然瞄到對方壓在身下的筆記，露出的一角寫了一行字“..格有合適熔...安弟山脈遺...萊茵公國溫...”
前面與後面的文字被壓着看不全，隱約覺得似乎是一些地名，這些地方似乎是.....
在好奇心的驅使下，鬼使神差的伸出了手。
“啪！”
這隻手猶如雞爪，薄薄的一層皮包裹了骨頭，似乎稍微一用力就能將其折斷。
可就是這麼一隻手，卻如同一把鐵鉗，將比它大一圈的手腕給牢牢擒住。
沉重的眼皮抬了起來，一雙渾濁的眼珠轉了轉，似乎還未適應外面的世界。
“老...老爺...您醒了...”老約翰齜牙咧嘴，強忍着劇痛，開口道。
“嗯...”聲音虛弱無力，老子爵的眼睛終於適應了明亮的世界。
他看了看對方的臉，又看了看對方被擒住的手腕。
“約翰啊，你的記性是越來越差了，說過多少遍，不要在我睡着的時候收拾桌子。”子爵放開了手，對方立刻背過手去，連連道歉。
子爵先將筆記合上，放進抽屜里，緩緩站起身來，就是這麼一個簡單的動作，渾身的骨頭嘎嘣響個不停，恐怕對方若是動作再大些，彷彿身體就要散架了。
“老爺，馬車和護衛都在下面等着了。”老約翰將風衣掛在書桌旁邊的衣架上。
子爵點了點頭，接過對方提前準備的禮服，慢慢悠悠換上。
接過拐杖，顫顫巍巍走出書房。
他先把門鎖關上，隨後才在管家的攙扶下了樓梯，在一眾女僕和男僕的恭送下來到前院。
溫暖的陽光照得子爵睜不開眼，老約翰適時遞過一頂絲綢禮帽。
子爵接過帽子，獨自拄着拐杖走到馬車旁邊。
“你們是霍拉格男爵的侍從嗎？”子爵問向為首的尼克爾。
“是的，子爵閣下！”尼克爾挺胸抬頭，中氣十足的回答道。
“嗯，很好，很好，霍拉格有心了，派來十個侍從，很好。”約書亞子爵露出和善的笑容，扶着把手小心翼翼上了馬車。
老約翰率領一眾僕從，注視着馬車駛出院子，在視線盡頭越來越遠。
他背着的手微微顫抖，腕部那條紫黑色的爪痕慢慢變了顏色....
....
當太陽稍稍西垂，時間來到了下午一點鐘，也就是人們常言的午時三刻，日照最毒的時候，也是陽氣最盛的時候。
霍沃格孤兒院門口來了一輛馬車，兩列侍衛站在兩旁，馬車停在中央，車夫撩開帘子。
一名身穿黑色禮服，戴了頂黑色絲綢禮帽的老者一手握着拐杖，一手扶着車夫的手，慢慢下來。
在此等候的孤兒院院長以及十幾名孩子們，細細打量起這位老者。
“尊敬的約書亞子爵閣下，您慢點。”院長是一位五十歲左右的中年人，他連忙上前，取代了車夫的位置，扶着老者。
“庫拉比院長，好多年沒見了，你是越來越精神了。”子爵拍了拍對方的手，和藹地笑了笑。
“您謬讚了。”
“這些是？”子爵看到那群孩子，問道。
“是的，都是聽話的好孩子。”
“嗯...別站着了，都進來吧...讓我，好好看看。”約書亞子爵笑的合不攏嘴，而院長亦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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