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 48 章
親吻……
平生第一次的親吻……
與面前這個、只相處了十幾日,且隔着千重山萬重水般距離的男人。
她明明應該推掙開,斥他狂悖無禮,大聲喊人進來,將他叉出去,叫人痛打他……
男人的嘴唇濕熱而柔軟,她身上發軟,抬手分明想推開,卻一點力氣也使不上。
他扣住她推過來的手繞到自己頸上。
幾乎沒給她任何喘息的機會,他溫柔吻着她艷紅的唇,手上使勁將她推仰在柔軟的地毯上。
道允此人,遊戲花叢,善布雲雨,林氏雖是婦人身,可終年空閨獨守,又正在意念旺盛、久受煎熬之時,她如何能是他的對手?
他知道這機會稍縱即逝。若是這會子讓她起身反應過來,等着自己的興許就是萬劫不復的下場。他必須用最快最狠最直接的法子瓦解她的意志和驕傲,擊潰她維持了一輩子的尊嚴體面,把她拉到恥辱的境地里,才能任由自己予取予奪。
他下手極快,一邊頗有章法,用突如其來的親近、駕輕就熟的吻技麻木她的感官,一邊將手探到她前襟,毫不猶豫的拆散了衣帶。
覆上來的手掌令林氏張開眼眸,震驚地望着眼前人。
男人卻先她一步質問出口,“為何不躲?”
“你為何不拒絕?”他眉目森然,問出的話像一把鎚子,狠狠敲在林氏悸動的心門上。
“我……”林氏張口結舌,被他兩句話問得整個人都懵怔住了,她原本想掙,想推開他的,可是……
“夫人捨不得道允離開,對么?”他步步緊逼,眼眸始終緊盯着她。那隻手掌沒有挪開,頗溫柔的愛撫帶來一縷清晰的酥熱。她不受控制地打着顫。“夫人心中,是有道允的,對嗎?”
“我……你……”眼淚不知為何流了滿臉,她開始推打他,掙扎,“放開……”
她環住臂膀,想要遮住自己的狼狽。
男人鬆開手,下一瞬卻突然將她打橫抱起,飛快跨過次間走進了內室。
不顧她的扭動掙扎,他將她抱放在床沿,解下袈裟,將她緊緊裹住。而後蹲跪下來,將俊美的臉側貼在她膝間。
光色暗下來,遠離開隨時可能闖進人來的那道門,似乎心中多了几絲安全感。她抬眸看向面前的男人,一抬手甩了他一耳光。她眼眸濕潤一片,別過頭怔怔落下淚來。男人並未因為挨了巴掌而惱怒,他仍是滿臉溫柔。
“對不起……”
他說。
林氏攥着拳,心內茫然一片,根本不知該如何面對此刻的情境。
“道允自知有錯,身為出家人,卻不能清心忘愛,染指了不該肖想的人。”
“可道允不悔。”
他抬起眼來,一手扣住她手背,一手輕柔擦去她眼角重新湧出的淚,“蒙夫人不棄,道允便是明朝身死,亦不枉了。”
林氏睫毛顫動着,喉嚨里堵得難受,她想說些什麼,卻根本無從說起,如何辯解,如何發難。
男人仰首望着她,不容她抽回手去,鄭重地道:“道允自知身份,更為夫人聲名着想,不敢祈願出雙入對朝暮相伴。夫人心中有道允這麼個人,願垂愛如斯,於道允來說,已是至幸。”
……
男人已經去了。眼前帘子晃蕩,那枝檀香才燃了一半。
後知後覺的羞恥和恐懼籠住林氏。
她跳起來躲去屏后,慌亂地理好衣衫。
怎麼會這樣。究竟是怎麼發生的?
如何就到了這步?
男人掌心的溫度彷彿還留在鎖骨下。
清晰的告訴她適才發生過什麼。
她緊緊抓住前襟震驚而後怕。她竟放任一個外男對自己……
她瘋了嗎?
她到底在幹什麼?
顧傾進來收拾了講經的案,眼望內室,林氏久久沒從屏風后出來。
她當然不會出言去催促,垂眸望着那枝燃着的檀香,一抹笑意噙在嘴角。
道允對林氏這種空虛婦人果然有辦法,比她想像的下手更快更果斷。
到底是刀尖上舔血,提着腦袋生活的人。粗莽下流,膽大無畏。
**
林氏整日精神恍惚。
她連午膳也沒有用。
顧傾和半夏輪流來送過一回茶點,都被她回絕了。
她躺在帳子裏,合緊帘子緊緊裹着錦被。
她睜開眼睛就能望見道允抱住她親吻的場景。
閉上眼睛衣襟里就彷彿多出了一隻肆意妄為的手。
他約她後日在寒露寺相會,說是就當為他送行。去了那裏,會發生什麼?
她愛的人是薛晟。她有丈夫。
她深深戀慕着自己的夫君,哪怕苦熬着這般空寂絕望的生活多年,她也從來沒想過背叛。她不覺得薛晟以外的男人能襯得上自己,她分明是那般高傲,那般不容攀折。
可是、可是……
屋外,窗下傳來忍冬的說話聲,“你要去哪兒顧傾?快落鑰了。”
“雀羽來知會我,說今晚五爺要回來。”
忍冬“噯”了聲,“那你快些去吧。五爺走了好些日子,去的時候還下着雪,這會子玉蘭花都開了。”
腳步聲遠了,聽不見了。
林氏睜眼望着錦繡的帳頂,薛晟回來了,特地叫人提前知會顧傾。
她這個做妻子的,早就被當成了一個死人。他是走是回,從來沒有提前告訴過她。
他眼裏沒有她這個人。在他心裏,她還不如個婢女對他重要。
林氏猛地坐起身來,“忍冬,更衣!”
忍冬嚇了一跳,飛快走進來,“奶奶,這是怎麼了?”
林氏對鏡胡亂理了理鬢髮,“去鳳隱閣,去見五爺!”
忍冬不知她怎麼突然又要去闖五爺的院子,以往都討不得好去,難道又要去吃閉門羹么?
可她見林氏雙眼泛紅,似乎哭過,她猜不準林氏的心事,怕自己失言惹惱了她,當下亦不敢多勸。
林氏踩着落日最後一縷餘暉走進了鳳隱閣。
院子裏很靜,負責洒掃的小丫頭和其他僕役一概被支開了。
廡房坐着兩個人,正在說話,聽見步聲,吃驚地望過來。
是雀羽和彩琴。
彩琴原是大夫人院子裏的使喚婢女,後來許給了余嬤嬤的兒子,同他一道在外頭鋪子裏管生意。
彩琴為什麼來,她很清楚。
顧傾和薛晟住在一塊兒,雀羽進出服侍不方便。尤其是夜裏要水洗浴的時候……
“五奶……”
雀羽剛開口要行禮,就被林氏抬手制止住。
她立在門前,手掌扣在雕花上,卻沒力氣也沒勇氣推開。
她將臉貼在門上。
隱約的一聲笑,低低的,卻像一道雷,劈在她脆弱的鼓膜上。
薛晟,他捉弄人是什麼樣子……
他摟着人疼愛又是什麼模樣……
答案就在門后。
在屋內正行進的動作里。
多日未曾相見,饒是薛晟這般清冷自持,也難免有些狂放。
破碎的聲音,像哭泣,像撒嬌……
伴着顫顫的一聲聲“爺……”。
林氏失魂落魄地往回走。
陰沉沉的雲罩在頭頂。
早就知道的事,為何還會令她這樣難過呢?
她究竟還在幻想些什麼。
那種隱秘的快樂她一生都將無法品嘗。
憑什麼,憑什麼呢?
**
朝露寺中,一名妝飾華貴的婦人來布施。捐贈了香油錢后,她提議當面為每一名僧人親手發放僧衣。
婢女和婆子不解她為何如此大費周章,布施的東西到位了即可,心意佛祖收到,自然會保佑了的。可婦人依舊堅持。
大大小小的僧人被召集在寶殿中。
婦人翹首張望着,視線掠過每一張面孔。
僧人一排一排從她面前領了僧衣經過。
擠得滿滿當當的寶殿眼見空了,婦人抓住留在最後的小沙彌,“請問小師父,怎麼沒見道允法師?”
小沙彌見怪不怪地道:“只怕見不着了,道允師叔這些日子閉關參禪,沒個倆月不會出來的。褚夫人找他有事?”他不理解為什麼這麼多女人都指名要找道允。
寺里得道高僧多的是,道允一個半道來掛單的和尚,怎麼就這麼受施主們敬重?
道允此時躺在禪房裏,案上擺着一壺酒和半隻叫花雞。他吃素吃久了,嘗到點兒肉味就覺着極香極滿足。
要不是為了逃命,他根本不會選擇出家。從前一頭水光溜滑的烏黑髮,束起來也是副清貴公子模樣。如今剃了頭,雖然面容俊秀依舊,可心裏到底有些遺憾。
起初他只想做個幾天僧人,等大難躲過去了,就重新尋個小城落腳,重操舊業。但後來他發現,僧人的身份給了他更多的便利。
那些富貴人家的夫人小姐,根本用不着他費力去偶遇,只要勾搭上幾個富戶伺候主母的媳婦婆子,她們自然願意為他說好話,到處鼓吹他佛法高深。那些婦人小姐,就會自動找上門。
賺的又多,又不費勁。
如今被他弄上手的那些人已經不重要了。
他釣到了一條最好的魚。
只要哄住了林嬌,還怕往後的日子沒錢花用?
且林嬌樣貌又美,又年輕,如果忽略六年前沒能弄上手的那個不算,林嬌便是他遇見過的最漂亮的婦人了。長久籠絡着,於他有什麼壞處?要人得人,要錢得錢,再好不過。
想到白日裏摸到的那團雪白,他就已經心癢難耐。從袖子裏拽出在她身上摸來的繡花香囊,湊在鼻唇上嗅着。
真香……貴勛人家的奶奶,到底不一般。
明日,那朵金貴的嬌花就要落在他手裏了。
**
林氏連續兩個晚上沒睡着。
窗前擺着博山爐的那塊位置空了,香爐不知何時換成了一叢修剪好的玉蘭。
帳外空落落的,守夜的胡萍靠在次間椅上,隱約發出綿長的呼吸聲。
林氏與自己較勁着。
……只是去送行,去見最後一面罷了。
明日之後,他就會離開京城。
一切會回到正軌,什麼都不會發生。
只是送行罷了,此生再沒機會相見,最後看一眼,也只是看一眼……
**
“明心哥,今兒是你趕車?”
顧傾抱着林氏的軟綢披風站在廊下,與正在調整轡頭的小廝說話。
“可不是?我乾爹說,也該給我機會慢慢開始獨自趕車伺候主子們出行。今兒傾姑娘陪奶奶出去?”
顧傾點點頭,笑道:“待會兒到了朝露寺,我覷空給明心哥送幾樣點心吃,也免得明心哥空着肚子守在外頭。”
明心撓了撓頭,“行,那我先謝謝傾姑娘。”
顧傾爬上車將軟墊等物擺放好,溫了熱茶備用。林氏面容緊繃,扶着胡萍的手從夾道上走過來。
平時出門去,必然要帶上三五個護衛跑腿的婆子僕從,這般簡從出行,豈不更易叫人疑心?
顧傾含笑不語,躬身請林氏上車。
馬車一路顛盪,半個多時辰才到目的地。
知客僧早就在門前迎着了。
今兒林氏跟薛家報備,說自己約了娘家姊妹一道來給母親祈福。故而薛家幾個妯娌小姑都沒有跟過來,怕打攪了人家姊妹說體己話。
在大殿裏拜了菩薩,林氏便要去廂房休息。
顧傾在前頭替林氏布施,胡萍去外頭清洗茶盞回來,意外發現禪房從內上了鎖。
她拍門關切道:“奶奶,發生什麼事了?”
屋內傳出林氏帶喘的聲音:“去替我拿個盛熱水的湯婆子來,興許是月事要提前,肚子疼的厲害。”
胡萍怔了怔,如今是春日,哪還會帶着湯婆子出門?這聲音近得很,彷彿林氏就站在門前。
聽屋內焦急地又道:“興許在山下車裏,清早依稀瞧見顧傾收拾了,你去找她,你們倆同去車上尋一尋。”
胡萍猶豫:“可是……”奶奶的聲音聽起來不大對勁,軟綿綿的,好像當真不舒服。
林氏惱了:“叫你去你就去,哪來這麼多廢話!”
胡萍只得依言去了。
林氏深吸一口氣,泛紅而發熱的側臉上,撫過一雙男人白而修長的手。
她還沒有想好,要不要見他。
他卻根本沒給她猶豫的機會。
當她一推開門,裏面便有一隻手掌伸出來,抓住她手腕將她拖了進去。
他滾燙的吻胡亂地在她臉上脖子上落下。
“想死我了,嬌嬌。”
一手擒住她推來的兩隻手,身子貼近擠住她扭動掙扎的身子,他滾燙熾烈的親吻令她不能自控地軟了下來。
口中無力地喚着“住手”,卻根本產生不了半點威懾。
他箍住她的腰將她帶到裏間,晴好的光線透過窗紗照進來。
女人服飾繁複華美,男人卻沒費半點力氣,輕易而準確地將她緋色的衣裙散開。
“你……不,道允,你給我……唔……”
她被帶着轉了個身,男人堵住她的唇,迅猛地將她按在臨窗的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