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 30 章

菲戈的突然失控讓眾人驚魂未定,而雀秋出其不意的出手，則驚艷了現場無數a。

甚至直到醫務室和校稽查隊將菲戈帶走,雀秋出於擔心也跟着一起走了之後,訓練場上圍觀了整個過程的人仍然久久的沒有回過神來。

Omega敏銳迅捷的身姿和乾淨利落的動作深刻的印在了他們的腦海里——就在那短短的幾個呼吸之間。

幾乎所有人都覺得雀秋像是一隻靈敏的狸貓，一招一式都不是傳統的依靠武力鎮壓制服，而是有着一種極具韌性的美感。

那一刻他不光是皮囊上的美麗,更有一種別樣的、更深層次的魅力。

費爾獃獃地站在原地,周圍的人來來去去換了一批又一批，但他依舊支棱着耳朵，獃滯着雙眼,就那麼傻傻的站在那兒，就算同伴過來拉都拉不動。

“那個Omega……”

“什麼？”同伴不明所以。

費爾竭力的抑制着自己內心的激動,渾身的血液從來沒有哪一刻比現在的流速更快,胸腔里的心臟因為超負荷工作而怦怦直跳，大腦也好像充血了一樣暈乎乎的。

他滿腦子都只剩下了那個颯爽的身影，自言自語地說：“雀秋,他是叫雀秋對嗎？”

“我想，我一定是無可救藥的愛上他了！”

同伴鄙夷的看了他一眼，放棄了對這隻蠢哈士奇的救助：“你果然是一個恨嫁A。”

現場鬧哄哄的，新生們更是沒摸清楚情況，一個個像是愣頭青那樣杵在原地，看上去還有些小可憐。

“今天的課程暫時停止，明天依舊是這個時間和這個地點集合,你們現在可以先自行進行體能訓練。”安慰然快速的交代完后，也顧不上這群頭一天上課就遭遇了這種意外的學生們了，長腿一邁便離開了訓練場，往醫務室的方向趕過去。

等他趕到時,菲戈的情況已經暫時穩定了下來。等待室里圍了一圈校稽查隊，醫生拿着他的報告單向隊長解釋，說明這個突然失控的Alpha學生並非基因病發作。

他在小小的等待室里掃視了一圈，在看到雀秋安靜的坐在角落裏完好無損時，心裏的那塊大石頭才算是完全落了地。

安慰然盡量讓自己看起來沒有什麼存在感，不聲不響的踱步到雀秋身旁，抱着手筆直的站在一邊。

校醫低下頭，翻閱着手裏的報告單：“他應當只是受了一些精神上的刺激，比如見到了某個記憶深刻的人，才會出現這種不可控的襲擊行為。”

校稽查隊的領頭人是個長相成熟、體格高大的花豹Alpha，渾身上下的氣勢儼然是剛從戰場上退下來的，說話時都帶着一種肅殺的氣場。

“能否確認與基因病無關？這事關全校幾千個學生的安危，不能輕易下結論。”

“基本可以確認。這個叫菲戈的學生是留級生，醫務室有他這一年以來所有的檢查記錄，每一次的數值都比較穩定。剛剛也給他做過一次全身體檢，報告顯示他的精神力未見異常，信息素釋放正常，所有的基因病誘因都控制在一個可控的範圍之內。這個Alpha不僅沒有任何基因病發作的跡象，甚至可以算得上是控制的比較好的學生。”

但即便醫生解釋的這麼清楚，花豹Alpha依舊不買賬，堅持道：“以前的檢查記錄並不能拿來證明他現在是一個健康的Alpha，為了保證其他人的安全，我建議還是暫停他的課業，將他帶去治療室，進行精神疏導和信息素撫慰，以免情況進一步惡化。”

校醫有些無奈：“我都說了，他的基因病仍舊是休眠狀態，強行干預反而會刺激到他。”

“所以你的意思是？”

“休息一陣子就好了，其餘的治療和干預都不需要做。”

花豹Alpha目光灼灼的緊盯着他：“他對自己的教官下死手，還差點傷害到了一個Omega。現在你告訴我，他非常健康，沒有一點問題，也不需要治療？”

他冷笑一聲：“這些診斷在我這裏可是行不通的。”

醫生畢竟只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Beta，被一個高等級的Alpha像對待獵物一般緊盯着，難免會感覺到害怕，背後很快就驚出了冷汗。

他掏出手絹擦了擦額頭上的汗，一時間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這……”

氣氛陷入了膠着，而這時候，一直安靜的坐在角落裏的雀秋卻突然出聲，抬起小臉，面無表情地看向咄咄逼人的花豹Alpha。

“菲戈沒有傷害我，從始至終都沒有。”

花豹Alpha或許是沒有遇到過會被Omega反駁的情況，他下意識地有些凶：“還沒有輪到你說話，小Omega。”

但讓他沒想到的是，接下來回應自己的竟然不是雀秋，而是這所學校僅有的兩個S級Alpha中的一個，安慰然。

“我可以給他作證，那個老虎Alpha的確沒有傷害過他，因為他從始至終的目標都只是我。”

安慰然性格冷淡，又不像嚴為禮那樣身居要職，除了上課和帶隊訓練以外，經常都是神龍見首不見尾，鮮少與人相處。對外表現出來的樣子就是不好相處，整個人像冰塊一樣又冷又硬。

知道內情的人，則更加驚訝於他竟然會主動為一個不熟的人說話。

“可是——”

安慰然直呼花豹Alpha的名字：“夠了路易，你在校稽查隊工作了這麼久，應當分辨的出來那個老虎Alpha究竟是不是基因病。”

路易顯然還想說些什麼，但被他一個冷冷的眼神看了一眼后，又不甘心的閉上了嘴。

雀秋有些疑惑地看向身邊的雪狼Alpha。

安慰然放下手，簡潔扼要的解釋了他和菲戈之間的恩怨。

“醫生說的沒有錯，他的確是因為看到我才被刺激。因為在半年前，我在他面前親手處決了一個基因病發作的Alpha。這件事或許成為了他的心病，也或許那個Alpha對他來說很重要。總之，他想殺了我，為半年前那個死在我手裏的Alpha報仇。”

這話一說出來，路易和校醫都訝異的看向了安慰然，根本想不到這樣一個外表看起來高冷俊美的S級Alpha竟然如此心狠手辣。

但轉念一想，又說不定真是他幹得出來的事，畢竟S級的Alpha意味着在絕大多數時候都擁有着生殺予奪的權利。

震驚片刻后，狹窄的等待室里陷入了寂靜，幾人沉默的互相看着對方，誰也沒有率先說話。

最後還是雀秋最先提出了問題。

他看着安慰然，那雙純金色的眼睛顏色純粹到在光線的折射下幾近透明，看上去比冷冰冰的安慰然還要淡漠幾分。但那並不代表着擁有這雙眼睛的主人就是一個冷心冷血的人，相反，那更加接近一種神明遠離人世的疏清。

“你為什麼要處決他？”

“因為他在戰場上發作了基因病，如果不在第一時間解決掉，很快就會誘發出群體性的基因病。”

“你可以去找治癒系的Omega。”

“沒有Omega願意隨軍參戰，即便那只是一次期末考核。事實就是在那個情況下，我找不到醫生，況且就算是有治癒系的Omega在，也挽救不了一個已經基因病發作的Alpha。”

“如果你在同樣的情況下誘發了基因病，你怎麼辦。”

“我會立刻處決自己。”

“你是對的，”雀秋說，“這的確是當時情況下最好的辦法。”

和雀秋髮生的對話，實際上也是那件事剛發生不久后安慰然和許多人的對話。每一個人都不斷的重複着那些問題，比如你為什麼要直接殺了自己的學生，為什麼不等考核結束后帶回黑暗星軍校，為什麼不上報學校等待通知。

但讓安慰然沒有想到的是，雀秋居然說，他是對的。

在雀秋之前，幾乎所有人，都一面倒的指責他過於冷血。更有甚者，直接公開辱罵他是一個劊子手。

那些嬌氣的、膽小的Omega們，更是指控他比起基因病發作的Alpha還要可怕。每次該接受精神疏導時，也幾乎沒有Omega願意為他疏導。

他們都巴不得他死了最好，畢竟是這麼危險的一個Alpha。哪怕是那場考核里被他救下來的學生們，也全都這麼以為。比如現在正在休息室裏面躺着的那個老虎Alpha，再次見面的第一眼就想要置自己於死地。

接受的負面情緒太多，安慰然本來以為自己對此不當回事的，可在雀秋說完“你是對的”這幾個字后，他那顆冰冷的心臟好像傳來了破冰的聲音。

他有些茫然地看着前方，眼睛沒有焦距。

原來，他還是會在乎的。

他活在指責與詰問之中，背負着鮮血和罪惡，沒有一個人願意原諒他、救贖他。

但現在有一個人對自己說，你是對的。

緊接着，安慰然又聽到雀秋說：“但那個被你殺死的Alpha也沒有錯，沒有人想在那種情況下誘發基因病。至於菲戈，他衝動了，但我依舊覺得他也沒有錯——比起真的殺了你，他或許更想做的是回到那個時候，救回自己的同伴。”

Omega竟然是在拜託他：“菲戈很正常，他的基因病沒有發作，別把他當做一個犯罪者處理掉。”

安慰然想起那個老虎Alpha曾赤紅着眼，對自己咆哮而出的那句話，他說Alpha不是只會破壞的怪物，在說那句話時整個人都被憤怒和某種無人傾聽的無助濃濃包裹着。

菲戈的話和雀秋的話交疊着在安慰然腦海中響起，雪狼Alpha沉默了半晌，而後向雀秋承諾道：“我不會追究他的責任，也給他隨時向我復仇的權利。”

雖然他們都知道，真正導致了那個Alpha死亡的，既不是因為基因病，也不是因為安慰然。

得到安慰然的承諾后，雀秋注視着他的眼睛，認真地說：“謝謝。”

安慰然不輕不重的“嗯”了一聲，隨後轉過身，對校醫和路易說：“等那個老虎Alpha醒過來后就讓他回宿舍休息吧，既然不是基因病，就不要總是草木皆兵。”

了解事情的來龍去脈后，路易也不好說什麼了，只好隨便應付了幾下便帶隊離開了醫療室。

安慰然又看向雀秋：“那我也先走了，你留在這裏或許能夠幫助那個老虎Alpha更快的恢復過來。比起我或者是醫生，他似乎更聽你的話。”

雀秋點點頭，輕輕地應下：“好。”

校醫猶豫再，終於還是在安慰然快要走出等待室門口時出聲叫住了他。

“安教官，您的精神疏導已經有半年沒做了，再這麼拖下去……”他似乎不太好說，頓了頓后，選擇了一個更加委婉的說法：“恐怕，情況會很快惡化的。”

安慰然腳步一頓，對於校醫的提醒，他很感謝對方的好意，但……

“還有Omega願意為我做精神疏導嗎？”

“這……”

“再換句話說，黑暗星軍校——乃至整個黑暗星，有A級的Omega可以為我進行精神疏導嗎？”

那怎麼可能呢，整個黑暗星治癒系Omega里等級最高的也只有B級，還是個特別討厭Alpha的嬌氣Omega。校醫在心裏默默道。

安慰然語氣有些自嘲，邊說邊轉過了身，這次離開時再也沒有回過頭：“所以結果你是知道的，基因病降落在我頭上的概率是必然，只不過是來得早和來得晚。我靜靜地等待屬於我的命運到來就好，不要對一個早就失去希望的人說這樣沒什麼用的好心建議了。”

等他走後，雀秋看向唉聲嘆氣的校醫：“精神疏導和信息素撫慰是什麼？”

接連應付了兩個難搞的高等級Alpha，校醫正覺得憋屈呢，沒想到香香軟軟的小Omega竟然主動跟自己搭話，他立刻便重振旗鼓，拉來小凳子坐到雀秋對面，絮絮叨叨的解釋道：“精神疏導和信息素撫慰都是治癒系的Omega們緩解基因病的方法。因為無論是精神力紊亂還是信息素失控，都有可能導致a體內休眠的基因病被誘發，而治癒系的Omega就可以通過這兩種方式進行緩解和干預。”

“精神疏導是讓Omega們與Alpha或者Beta建立起精神橋，為他們疏導附着在精神力上的雜質；信息素撫慰則是Omega釋放自己的信息素，與Alpha建立信息素連結，通過向Alpha體內注入自己的信息素，來壓制基因病的發作。這兩種方式都是非常常見的緩解基因病的方式，只不過通常擁有植物基因的治癒系Omega會選擇精神疏導，他們都不太喜歡將信息素這種很私密的東西與太多Alpha共享；而非治癒系的普通Omega則更多的會選擇信息素撫慰，因為精神疏導對他們來說難度太大，一旦失敗極有可能反噬自身，所以這種方式相對來說更加安全。”

“至於Beta，因為他們無法產生，也無法感知信息素，所以針對他們的治療方式只有精神疏導這一種。一般都得治癒系Omega來處理，普通Omega是沒有辦法的。”

“為了對抗基因病，學校從建立那天起，就設置了針對學生和教職工的定期身體檢查。每個月的初五，a會進行一次全身體檢，而Alpha由於基因病在這個群體裏比較高發，為了安全起見，所以是每周一就會進行一次全身體檢。”

“一旦檢測出學生體內的基因病開始活躍，或者精神狀態開始惡化、信息素紊亂等等不良癥狀，校稽查隊就會立刻進行干預。具體的方法就是將其單獨關押在治療室，干預治療期間必須換上更高規格的束縛項圈、手銬教練以及止咬器，以避免他們在接受學校安排的治癒系Omega的治療時，會突然失控暴起傷人。”

“至於在治療室里要待多久，具體要看干預效果如何。如果幹預效果比較好，體內的異常數值恢復到正常範圍的話，就可以從治療室離開了。”

校醫解答的很詳細，雀秋問的也很直接：“如果幹預效果不好呢？”

“呃，這個嘛……”校醫有些許尷尬的摸了摸鼻子：“干預效果不好……就，就像我之前跟路易說的那樣，反而會加重外界的刺激，反向加速誘發出基因病。”

而基因病發作的學生，最終下場不言而喻。

雀秋又問：“你們是把病人當做犯人對待嗎？”

束縛項圈，手銬腳鏈，甚至是止咬器——這種只給狗用的嘴籠，竟然被他們用在人的身上。

被這樣對待的a，沒有任何的尊嚴可講。

校醫訕訕道：“基因病大多高發於Alpha這個群體，而Alpha又是眾所周知的戰鬥力強、難以操控。如果不這樣限制他們的行動，學校安排來為他們進行治療的Omega的生命安全就無法保障了。”

“可這些東西，就真的能夠保護Omega了嗎？”雀秋透過校醫，看向他背後牆上掛着的那些束縛用具，其中之一的止咬器就正在白熾燈的照射下反射着森森寒光。

他不由得會想，就是眼前的這個止咬器，又拿來像套狗一樣，套在過多少Alpha或者是Beta的頭上。

那些沉重的、密鐵打造的手銬和腳鏈，又將多少a的手腕腳腕磨得血肉模糊。

更高規格的束縛項圈，是否因為注射過高劑量的阻隔劑，而毀壞過Alpha的腺體，使得他們淪為殘廢。

一邊用這些堪稱刑具的東西摧毀着那些學生的精神和人格尊嚴，一邊又希望他們不要對Ome□□生攻擊性行為。

雀秋只覺得很可笑。

而對於他的問題，校醫的回答是：“當然……當然不可能完全避免會有Omega在治療過程中受傷的這種情況，但至少能夠保證在絕大多數的情況下，Omega們是安全的。”

他說這話時，很明顯就可以看出來底氣不足。

“哦，”雀秋點點頭，“所以說到底，Omega也是有危險的。”

“呃……”校醫回答不上來，心虛的摸了摸鼻子。

雀秋卻不放過他，繼續追問道：“那麼，學校里的Omega是自願為a提供這種干預治療的嗎？”

校醫怎麼都沒有想到雀秋提出來的問題全部都如此尖銳，他本以為眼前這個Omega是文靜的、溫吞的，然而事實正相反，他比那個氣勢唬人的花豹Alpha還要難以搞定。

校醫越發心虛起來，甚至沒有辦法安安生生的坐着與雀秋對話。他忍不住站了起來，有些逃避似的沿着牆壁摸到了窗邊，躲避着Omega那過分直白的目光。

“如果算上你，學校目前有二十七位Omega學生在讀，另外還有一位Omega老師。學校平常會安排每個Omega學生在治療室值崗一天，為被送進來的a進行干預治療。每個月空缺的日子，則由老師值崗。但大多時候，治療室里都是沒有人的，所以他們主要負責對報名排隊的a進行日常的疏導和緩解，以壓制基因病的發作。”

校醫的回答很巧妙的避開了雀秋的問題，卻又用另一種表達方式解答了他的問題。

這幾句話聽下來，其實想要表達的意思就是，Omega們並不是自願的。

雀秋的眼神暗了暗。

怪不得聽安慰然臨走之前會說那樣的話，好像沒有Omega願意為那些被干預的學生治療疏導——廢話，誰會願意冒着生命危險去給一群隨時會失控的Alpha做精神疏導和信息素撫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