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12【二更】

第34章 12【二更】

***

這未雨綢繆的計劃不得說一句妙。

然而,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而薛笑人的劍,或許的確可以稱作是第一快劍了。

他的劍簡直就好似是一道流星。

而他這人體型瘦長,身法輕靈,腳步詭譎,想要躲開反應、速度皆是下下成的溫玉小姐來說,簡直是易如反掌。

這圖窮匕見的一擊,似乎已要分出勝負了。

這時,一黑一白兩片衣袂忽然飛了起來。

白衣的是楚留香,黑衣的是一點紅。

他們的眼力又是何等的驚人,怎能看不出來溫玉的敗勢?於是他們強行運氣,竟不約而同地衝進了戰圈之中,要為溫玉擋住冷月流光般的死亡之劍。

薛笑人狂笑!

冷月流光所到之處,血花飛濺。

除了這血花之外,飛起的還有一點紅的一隻手臂。

薛笑人的劍無所阻礙,竟直接砍斷了一點紅的右臂!一點紅臉色慘白,噗得吐出一口鮮血,正欲以身撲上阻撓,薛笑人的劍勢卻忽然停了下來。

穩穩噹噹,一點不動。

而溫玉的右手手腕已垂了下去,魔杖“噹啷”一聲,掉在了地上

楚留香心中一驚!

他定睛一看,才瞧見了她右手上帶着的黑色皮質手套之上,有血在緩緩地流下。

一顆喪門釘,已釘住了她的右腕。

這顆喪門釘釘的位置極有道理,剛巧打斷了她的手筋,使得她整隻右手都已被廢掉,再也拿不住任何東西,所以她精心偽裝過的魔杖才會掉在地上。

這一掉,就好似已經掉完了所有勝利的希望。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這真是一句極有道理的話。

與溫玉相識,加上這次,楚留香一共見過溫玉兩次戰鬥攻擊,心中已明白,她所掌握的這些叫“魔法”的仙術,全然沒有一個是為了打鬥而生的,只是一些稀奇古怪的、用着方便的東西。

她硬生生靠着自己的腦子,把這些實用生活小魔法變成了殺人的利器。

然而,她似乎也已敵不過這“快”之一字了。

饒是見過無數世面、從無數驚險中逃生的楚留香,心也已慢慢地沉了下去。

而中原一點紅失去了一條胳膊,跪倒在地,鮮血似箭一樣的自他肩膀上的斷口上湧出,他卻絲毫沒有為自己封住穴位的打算,臉上開始迅速的失去血色,變得更加憔悴、更加蒼白。

楚留香飛了過去,一句話不說,迅速為他封住經絡止血。

這冷酷而倔強的劍客臉上便出現了痛苦的神色,他忽然瘋狂地大笑起來,笑到最後,那聲音如泣如訴、似哭非笑、宛如萬鬼齊哭,在這黢黑的殺人夜中,顯得格外的詭異、格外的可怕。

薛笑人緩緩地摘下了他的面具。

他的雙眼之中,放出一種光亮的神色,彷彿已從誅殺這三人的行動中獲得了極大的快樂一樣。

他的五官,也都沒有緊繃著,而是處於一種非常放鬆的狀態。

薛笑人問溫玉:“現在你還覺得他們比我強?”

溫玉柔軟的脖頸上,青筋已一條條浮現。

她盯着一點紅的斷臂,那雙碧綠色的眼睛,已變成了墨綠、深綠,甚至已快要變成黑色。

她竟還能忍得住不說話。

她只是走近了一點紅。

一點紅跪在地上,抬頭望着她。

這冷靜而勇敢的女巫小姐,卻連一眼都沒看自己的朋友,只是伸手抓起了他剛剛掉落在地上的面具,戴在了自己的臉上。

因為她的臉色已忍不住扭曲起來。

薛笑人大笑起來,道:“不錯,女人總不希望自己不美的一面被旁人瞧見的,即使在生死局之中,這事情也沒有一丁點的改變。”

溫玉霍然厲聲道:“你去死吧!”

溫玉完好的左手,忽然在自己正前方的空中一劃。

她忽然朝前撲了出去!

這一撲,竟快得驚人,快得連楚留香的一雙銳眼都瞧不清楚,更遑論是上前阻止了。

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溫玉的身軀竟已迎上了薛笑人的劍!

楚留香呼吸驟停!

而薛笑人在狂笑!

這女人顯然已經憤怒到了失去理智的地步……薛笑人殺人無數,用這種法子折磨人的時候也不少,的確有不少的人,在他折磨他們的至親至友之時,會發了瘋一樣的撲上來自己找死……

所以,薛笑人不疑有他,劍如長虹,直衝溫玉的胸膛而去。

而溫玉竟也不顧一切地朝他的劍撲去——!

剎那之間,這二人的速度竟快到令人瞧不清楚。

薛笑人也就算了,怎麼連溫玉的動作也變得如此之快?

說實話,這問題就連薛笑人也注意到了,他的心中似乎浮起了一點不太自然的感覺,可是在此情此景之下,鮮血與黑夜交融的場景,實在令人腎上腺素飆升,而薛笑人的這一劍,又實在太快。

只要是練過劍的人,都明白一個道理。

一劍刺出,有時候結果連自己都控制不了。

對西門吹雪來說是這樣,對葉孤城來說是這樣,對這當之無愧的第一快劍薛笑人來說,事情也是這樣的。

所以,這道冷光,已勢不可擋。

劍刺過了溫玉的胸膛。

中原一點紅的雙眼忽然變得像是黑洞一樣的幽深與無神,一種尖銳的痛苦與恐懼忽然襲擊了他。

而楚留香渾身的肌肉也已開始發冷,一種屬於死亡的悲哀,已在劇烈地折磨着他!

劍身全部沒入了溫玉的胸膛。

嗯?

等等?

劍身全部沒入了溫玉的胸膛?

薛笑人的劍雖然比一般劍客的劍更薄、更窄,但長度上卻是正常規格,大概三尺七寸。

眾所周知,三尺七寸的劍雖然常見,但脊背厚三尺七寸的人卻不常見。

——豈止是不常見,應該是一個都沒有。

所以,當一柄劍鋒長達三尺七寸的劍悉數沒入一個人的身體時,必定會貫穿身體,劍鋒將會從背後刺出。

但……此刻卻是沒有的。

莫說劍鋒,溫玉漆黑的斗篷上,竟連一點血跡都沒有出現,她身上唯一流血的地方,是她的右手手腕。

楚留香心中一動,忽然意識到了什麼。

而薛笑人此刻也已意識到了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劍刺入人體的感覺,他實在是太清楚……可現在,他的劍實實在在地刺入了這女人的斗篷,斗篷底下也實實在在的是個人,但他的劍空空蕩蕩,全然沒有一點實感,就好似刺入了一片混沌的虛無之中……

這就是溫玉已自己為誘餌,所創設下的天羅地網!

溫玉是一名精通空間魔法的魔法師。

前頭說過,在任何非活體實體的表面,她都可以打開空間,使得這件物體變成一個異次元的入口,薛笑人以為他是要刺中溫玉,其實不過是把劍刺入了虛無的異空間之內罷了。

薛笑人此刻已意識到了什麼不對,他立刻就要急退,溫玉卻早有準備。

她還能自由行動的左手在虛無的空中用力的一捏——

薛笑人的身體繼續往前撲,一點兒也沒有後退!

現在,他的一隻手臂也已進入了異空間的入口,只見那條持劍的手臂沒入黑斗篷之中,令人見了,只覺得一陣一陣的詭異。

薛笑人大驚之下,提起左掌,朝她的腦袋擊去!

他主修劍術,掌法自然平平無奇,然而薛笑人內功深厚,此刻為了逃命,使出十二分的內功,饒是掌法再平常,也足夠把她的腦袋打得稀巴爛了。

但溫玉的臉上帶着面具,頭上有斗篷的兜帽。

換句話說……她早把自己捂得嚴嚴實實了。

薛笑人的手上沒入到了面具之中,一如他持劍的右臂,而他往前撲的態勢還在繼續向前,兩條胳膊齊齊沒入。

然後——

關閉入口!

“啊啊啊啊啊!!!”

薛笑人的慘叫聲瞬間響徹天地。

異空間的入口可以讓溫玉隨心所欲的開啟與關閉,開啟當然是沒有什麼危險的,但關閉——那可不就相當於一個重重的鍘刀在瞬間鍘下么?

薛笑人的劍再快,也是肉|體凡胎,面對鍘刀,雙臂齊斷!

他砍下一點紅的一條胳膊,溫玉就要他拿兩條來還!

薛笑人狂亂地慘叫着,兩條胳膊已悉數不見了,鮮血如箭雨一般噴涌而出,他瘦長的身影已如同一條人棍一般,在狂亂地扭動着。

他原本還在盪出微笑的臉,已扭曲成了一種極度的恐懼——

劍!

他是為了什麼才變成現在這樣的啊!

是為了劍啊!

他是大劍客薛衣人的弟弟薛笑人,他也自小愛劍的,他也想用自己手中的劍,為自己闖出一片名氣的。

可無論他做了什麼,人們都說,這是薛衣人的弟弟,他能做到這些,是應該的。

他甚至沒有名字,而只有代號,這代號叫做……薛衣人的弟弟。

薛笑人就是為此才“瘋掉”的!

不……或許他不是裝瘋,他是真的瘋了。

既然明面上,他已絕對贏不了薛衣人,那麼他就要在暗處,建立起屬於自己的勢力!

在薛衣人盤踞的江南,能暗搓搓地經營這樣可怕的一個殺手組織而不被發現……薛笑人的心裏其實得意得很。

一個四十來歲的成名劍客,居然會用這種法子來表達對自己兄長的不滿,這不是瘋了是什麼呢?

他還認為自己的劍比薛衣人的更強。

薛衣人的劍有花招,而他的劍全是實招,只為殺人,別無所求。

劍,是這對兄弟用於角力的、最重要的東西……也可以說是一種……信仰?

但此刻,這信仰卻被奪走了!

一個人的右臂沒有了,還可以練習左手劍,可一個人的左右臂若都被齊齊地剁下,那他怎麼練劍,拿嘴練么?

自己這一輩子的執念,忽然之間,隨着這一陣劇痛,已再無實現的可能了!

薛笑人狂亂地嚎叫着,這嚎叫聲猶如厲鬼哭嚎,又好似在一瞬間受完了全世界所有的酷刑一般,直聽的人心中發毛。

但溫玉卻覺得這是仙樂。

她緩緩地摘下了面具。

這面具自然也是故意要帶上的。

她看似狂怒到了極點,實則也狂怒到了極點,但她沒有忘記的是——

冷靜和出其不意,才是她制勝的法寶。

她所帶的那個面具,早已沾滿了薛笑人的血,她身上的斗篷自然也無法倖免,但她摘下面具之後,就又露出了一張白凈的臉,。

張臉的眉眼皆是柔和,唇形柔軟,鼻尖小巧,一雙翠綠的圓眼睛。

這本是一副很可愛、很漂亮的長相,只是如今,這漂亮姑娘的臉色蒼白,嘴角向下抿着,有一種冰冷的弧度,而那雙金綠眼睛裏,也似乎被一種冷冰冰的情緒所充斥着。

她現在瞧起來就一點兒都不溫暖、不像是她自己養的那兩隻長毛貓了。反倒是有一種令人覺得很是遙遠的氣息。

她終於好似,也變成了一個成熟的江湖人。

成熟的江湖人,並不是指武功的高強,而是殺伐果決。

楚留香的心中五味陳雜。

她是為誰才變成這樣的呢?

……是為了他們兩個。

薛笑人還猶在發瘋,長久的忍耐、一瞬間地灰飛煙滅,令他一瞬間真的成了個瘋子,他不再看一點紅、也不再看楚留香,甚至連溫玉都已不在乎,只是高呼這“薛衣人,我比你強、我比你強!”

然後,他就狂亂地奔出了門,一邊奔,一邊大笑。

……沒有人攔住他,因為他已活不了多久,雙臂同時被切斷、血如湧泉。薛笑人沒有做任何一點點的措施,就這麼盡全力奔跑出去,不出半里地,他就要因為失血而死了。

溫玉有些怔怔地望着天。

小院兒內的三個活人,半晌都沒說出一句話來。

過了不知道多久,她的頭才僵硬地轉了過來,好似在看着一點紅。

一點紅跪在地上,斷了一條手臂。

他也在看着溫玉。

只是這目光之中,卻多了深沉的歉疚,與一些無法言喻的痛苦。

溫玉的身軀十分僵硬。

這也是她第一次流血,那枚喪門釘,實在釘得她疼得很,手筋都斷了!

她的魔葯當然可以治……但是能治不代表不疼啊!

而在這驚險的生死瞬間,她渾身的肌肉也全都繃緊了,現在還有一種隱隱作痛,發僵的感覺。

一點紅目視着她一步步地走來,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要說些什麼,溫玉卻低下頭,俯下|身,撿起了……他的斷臂。

然後,塞進了口袋裏。

隨即,她又從自己的口袋裏掏出了眾人都十分熟悉的巫師尖帽子,罩在了一點紅的頭頂,虛弱地說:“進去吧你。”

一點紅一句話都沒來得及說,就被她送入了時間停滯的異空間。

——斷臂,她自然也能治。

但是時間比較緊急,所以嘛……先進去吧你!

她長舒了一口氣,瞪着楚留香,充滿了怨懟地說:“可……可累死我了!”

楚留香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

他的臉色也十分的蒼白。

莫要忘了,他可是用前胸捱了薛笑人內力十足的一掌……沒當場被震斷心脈橫死,他已很努力了……

此時此刻,這位強盜中的大元帥、流氓中的佳公子,再不復風度翩翩,他面色蒼白,嘴角淌血,是頭髮也亂了、衣服上也沾滿了亂七八糟的血跡。

但他的眼睛卻亮得如星子一般,他久久地凝視着溫玉,忽然長長地嘆了口氣,板著臉道:“你是被累死的,楚某人可是被嚇死的。”

溫玉不好意思地笑了。

楚留香的臉也板不下去了,他長嘆一聲,道:“這次多虧了你,否則我們二人,怕是要命喪此處了。”

溫玉搖搖頭,道:“都是朋友,我難道還能自己逃走?”

楚留香深深地凝注着她。

半晌,他嘆了口氣,道:“好啦,快回去吧,回去好好歇着……你這手腕子上的喪門釘,感覺怎麼樣?疼不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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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綜武俠]騎着掃帚穿越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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