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06【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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蒓菜羹很好吃,擲杯山莊的床鋪也很柔軟。
溫玉心滿意足地睡覺。
第二天一早，先見大智大通。
龜孫子大老爺是個矮矮胖胖的人，他帶着溫玉來到了城外的一處山洞,說大智大通就在這裏,他要進去和他們溝通。
進去之後半晌，他說：“可以開始了。”
陸小鳳從袖子裏掏出一錠五十兩的大銀，丟了進去。
溫玉沉吟片刻，問：“這世上有沒有記載仙法異術的秘籍？”
一個蒼老的聲音道：“有。”
溫玉的眼睛亮了。
她又問：“是什麼,在何處？”
山洞裏沒有聲音。
陸小鳳輕車熟路，又丟五十兩大銀進去。
那蒼老聲音道：“憐花寶鑒，但沒有人知道憐花寶鑒在哪裏。”
憐花寶鑒！
陸小鳳忍不住露出了驚奇之色,道：“原來這世上竟真的有憐花寶鑒這樣一本書。”
山洞裏又沒了聲音。
溫玉扭頭問他：“憐花寶鑒是什麼？”
陸小鳳摸了摸自己唇上剛長出來的胡茬子，向溫玉解釋：“那是數十年前，去海外尋找仙山的一位名俠，叫王憐花。”
王憐花,號稱千面公子。
王憐花文武雙全、驚才絕艷，不僅武功好,還擅長易容，什麼毒術、巫蠱、醫術、琴棋書畫無一不精,旁人都只長了一個腦子，偏他好似長了十個腦子，能將這些雜七雜八的東西全都學至精通。
後來,傳聞他與一代名俠沈浪遠渡重洋，去尋找傳說中的仙山了。
據說他曾留下了一本秘籍，上頭記載着他所學所見。
然而江湖上卻從未有人真的見過這本秘籍,所以大家都猜測,這或許只是一個傳說罷了。
如今,大智大通親口說出，憐花寶鑒是存在的，上頭甚至還記載了仙法異術。
只不過，沒有人知道這書在哪裏。
……說了，但好像又沒說。
溫玉想了想，又從陸小鳳手中拿出五十兩，丟了進去，問：“那麼，憐花寶鑒的線索在哪裏可以找到？”
——沒人知道憐花寶鑒在哪裏，但這並不代表沒有人知道關於憐花寶鑒的線索。
否則，大智大通又為什麼能知道憐花寶鑒是存在的？
山洞裏沉默了半晌。
然後，大智說：“興雲庄。”
興雲庄是哪裏？
溫玉還是不曉得，所以她去看陸小鳳。
陸小鳳說：“興雲庄……就在京城裏頭。不過這地方說起來，還是一樁算不清楚的舊賬。”
溫玉：“？”
陸小鳳就給她講了一個陳年老八卦。
這八卦裏面有三個主人公，李尋歡、林詩音、龍嘯雲。
這三個主人公的關係也很簡單，李尋歡與林詩音是表兄妹，也是未婚夫婦，林詩音父母早亡，一直都寄住在李尋歡的家中。
李尋歡的家名叫李園。
“一門七進士，父子三探花。”
這就是李園門口所放的對聯，這一句詩也正說明了李家乃是書香門第。
而李尋歡就是這父子之中的第三個探花郎，江湖人稱“小李探花”。
小李探花不僅才高八斗，武功也高得離譜，飛刀使得出神入化，據說，那江湖萬事通百曉生編撰兵器譜，也想要把早就銷聲匿跡的小李探花排在高位上。①
什麼，這樣一個人，為什麼銷聲匿跡？
那就涉及到了這樁陳年老八卦了。
三主角中的最後一人——龍嘯雲，是李尋歡的八拜之交。
他們之所以是八拜之交，乃是因為龍嘯雲曾在李尋歡落難之際出手相救，救了他一命。
後來，龍嘯雲來李園做客小住。
他認得了林詩音。
他不曉得林詩音是李尋歡的未婚妻，只以為他們就是普通的表哥表妹。
他害了相思病，病得吃不下飯，幾個月就快病死了。
李尋歡心急如焚，問他到底有什麼心事。
龍嘯雲這才表達了他的相思之意，並請求李尋歡將表妹許配給他。
溫玉：“…………”
溫玉聽到這裏，已忍不住腦殼疼了起來。
好……好一樁陳年老狗血，真夠味兒！
不過這也激起了她的好奇心，忙催促陸小鳳道：“然後呢，然後發生了什麼事？”
陸小鳳嘆了口氣，接着講下去。
後來發生的事情，說來也很簡單，就是李尋歡夾在愛情與友情之間痛苦非常，最後做出了一個非常荒謬的決定。
他決定退出這段感情。
然後他就鎮日尋歡作樂，住在花樓之中不走了，林詩音傷透了心，數次規勸無果，在這樣痛苦了整整兩年之後，她決定嫁給一直在自己身邊的龍嘯雲。
溫玉：“…………”
溫玉乾巴巴地道：“這事真是讓人一言難盡。”
陸小鳳說：“……誰說不是呢。”
他清了清嗓子，道：“總之呢，在林詩音與龍嘯雲大婚之後，李探花就把自己祖宅李園送給了林詩音當嫁妝，自己黯然出關去了，李園後來就改名了興雲庄，現在是龍嘯雲龍四爺的地界。”
溫玉：“…………”
溫玉不可思議地道：“等等，所以龍嘯雲就把園子也收下了？！”
陸小鳳說：“……誰說不是呢。”
溫玉的表情一言難盡，還戰術後仰了一下。
她說：“你、你認識這個龍四爺么？”
陸小鳳說：“不認識。”
溫玉說：“啊，為什麼？你的朋友難道不是多如恆河沙數？你又時常在京城晃蕩，這有名的龍四爺，你居然不認得。”
陸小鳳摸了摸自己青色的胡茬。
他說：“我不想認識他。”
溫玉露出了意味深長的表情。
陸小鳳長嘆了一口氣，道：“大恩如大仇，這道理不是人人都懂的，但是身處其中的人卻一定懂。”
溫玉也嘆氣。
她說：“好，我回去就叫上葉孤城跟我一道兒去找秘籍，總之這陳年老狗血，最好還是不要撒在我身上了……”
陸小鳳哈哈大笑起來，道：“想什麼呢，李尋歡都出關十年啦，只要他不回來，哪裏有什麼狗血可撒呢？”
溫玉也快活地笑了起來，道：“是鴨是鴨！他總至於在這個節骨眼回來吧，哈哈哈哈。”
陸小鳳：“哈哈哈哈！”
二人都覺得沒毛病，於是心滿意足地走了。
現在剩下的就是一點紅的事情了，溫玉打算要去找一點紅，問問他下一步打算怎麼做。
不過回了擲杯山莊之後，溫玉就發現事情不對。
因為悲慟。
整個擲杯山莊都籠罩在悲慟之中。
左輕侯就在左明珠的閨房裏，放聲大哭，哭聲宛如萬鬼齊哭。
只有極度心碎的人，才能哭出這樣的聲音。
溫玉的心裏湧上了一陣不好的預感。
楚留香已從屋子裏出來了，然後他就看見了溫玉。
他臉上的表情也難看得很。
溫玉站在左明珠的閨房門前，有點茫然。
楚留香勉強笑道：“左明珠實在是沒有福澤，回天無力，還浪費了溫玉姑娘的一瓶神葯，這都怪我，實在怪我。”
溫玉的表情一下子也變得很難看。
她古怪地道：“左明珠死了？”
楚留香長嘆一聲，沒有說話，就是默認了。
溫玉皺起了眉。
這不可能！
生命之水的效果是寫在魔法書上的，並且經過了葉孤城的檢驗，左明珠就算是個肺癆晚期，一小瓶生命之水，也夠她轉危為安了。
她怎麼會死呢？！
她雖然不精通魔葯，但是這東西本是為了救葉孤城所製作，她已用了十二分的心思，絕不可能出錯的啊？
溫玉霍地抬起頭來，直視着楚留香，一字一句道：“這不可能。”
楚留香神色一凜！
他自然是信溫玉的，畢竟在親眼見過溫玉通天的本領之後，想要不信她，也實在很難。
他皺着眉道：“那神醫張簡齋說明珠已死了。”
溫玉說：“你檢查過沒有？”
楚留香嘆道：“我忙着安撫左二哥，還沒來得及去瞧。”
這件事事關溫玉的魔葯，她立刻道：“我現在就要進去看一看！”
楚留香點頭，道：“走。”
這時，屋子裏忽然傳來了左二爺驚喜的叫聲：“珠兒！珠兒！你沒事，我就知道你沒事！”
然後左明珠的聲音傳來：“這是哪裏……我、我這是在哪裏，你是誰？”
左二爺叫道：“珠兒，我是爹爹啊！”
左明珠叫道：“你……你不是我爹，我爹我見過多少回了，怎麼會不認得！我是施家莊的施茵、施二姑娘，你們快快讓我回家！不然，我娘來了要你們好看！”
溫玉與楚留香對視一眼，搶入門內。
門內，據說已經死去的左明珠的臉上鬼氣森森，雙眼之中充滿驚恐，等着左二爺，好像在瞪着一個發瘋的陌生人一樣。
她哭着喊着說要回家，說不認識這裏，又在瞧見鏡子裏的自己之後驚呼一聲，痛苦得淚流滿面，直說自己不認得鏡中之人。
神醫張簡齋負手而立，臉色難看。
他提出了一個非常可怕的猜想。
——古籍中記載的離魂症。
也就是借屍還魂。
溫玉的臉板得老長。
借屍還魂？
或許亡靈巫師可以做到這一點，但那需要經過複雜的惡魔儀式，並且借的也不是“屍”，而是“錫”。
就是用錫作為原料的魔偶。
人的肉|身不可以，在靈魂離開身體的那一刻，腐敗就是不可逆轉的了。
假如真的有人在死屍上施展招魂術，那被招來的魂魄重回人間之後，也只能體驗一遍屍首的自然腐爛過程了。
這與其說是重活，不如說是一種極其殘忍的刑罰來得更加確切。
而且，重點是，要經過複雜的儀式。
東方的巫蠱術、茅山道術什麼的，溫玉不太懂，不過可以預見的是，想要做到把旁人的魂魄固定在這個人的身體裏，一定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這裏別說道士了，就連跳大神的騙子都沒有半個！
借屍還魂，怎麼可能？！
以溫玉二十年的神秘學知識儲備來說，這件事絕對有貓膩。
她瞧了楚留香一眼，轉身出去了。
楚留香竟然也心領神會，朝她點了點頭。
然後，他就忙着去安撫自稱施茵的左明珠左大姑娘了。
***
是夜。
左明珠哭鬧了一氣，被楚留香柔聲寬慰之後，再也忍不住睏倦，沉沉地睡了過去。
左二爺本不想走，想守着女兒，卻也被楚留香勸着離開了。
張簡齋張神醫，自然不可能大半夜待在自己病人的屋子裏，於是也走了。
丫鬟們小心翼翼地在門外侍候。
楚留香就立在暗處。
他的彈指神通悄無聲息，點了幾個丫鬟的睡穴，把她們搬進了耳房之中，讓她們今天晚上也能睡個好覺。
溫玉穿着斗篷，帶着帽子，板著臉站在左明珠的閨房門口。
她推開門，抬腳邁了進去，楚留香也悄無聲息地閃了進去，還順手帶上了門。
左明珠在酣睡。
溫玉拍了拍她，說：“你起來。”
左明珠迷迷糊糊地睜開了雙眼。
一根不知道是做什麼用的木棍兒，已危險地抵在了她的額頭上。
一位綠眼睛的姑娘，正對着她似笑非笑，說：“讓我好好看一看，你到底是不是借屍還魂吶，左明珠小姐。”
左明珠心頭一跳！
她已認出，這姑娘就是昨天贈葯，被他父親稱作是“小神醫”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