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第 80 章(二合一)
紫宸殿。
步伐整齊的甲胄鏗鏘聲傳來,僕役從門外跌跌撞撞地闖進殿門,連聲驚呼:“娘娘!不好了!”
怡妃將被驚哭的殷琮抱起,一面哄孩子一面皺眉低聲斥道:“何事驚慌?”
侍從面色慌張:“外頭好多禁軍!一路燒殺,熙嬪娘娘,容妃娘娘的殿門都被闖了,死了好多,好多人!已經殺......殺來紫宸殿了!”
怡妃一驚,正不知所措之際,卻見一道黑影落在身前,“娘娘,殿下派我等保護您,請隨我來。”
怡妃見了來人微微一愣,“十四。”
十四二話不說拉起怡妃就往後院去。
此時,紫宸殿外傳來咚咚的砸門聲與喧嘩聲,一個聲音在高喊:“把門砸開!”
院落中侍從們驚慌失措,慌亂逃竄,數十影衛應聲而落,一部分人拔劍而出守在門后隨時等待伏擊,另有十數人圍在十四與怡妃身側,快速向後院退去。
怡妃內心驚慌失措但極力保持鎮定地跟上影衛的步伐,“十四,你要帶本宮去哪?”話音剛落,便聽身後轟隆一聲,似乎是正門被砸開了。
她忽地一顫,下意識摟緊了懷中的孩子,並試圖扭頭去看,卻被十四伸出手臂護着,擋住了視線,唯有刀槍的碰撞聲及廝殺聲從耳側傳來。
十四一面疾步一面沉聲道:“去一個安全的地方,娘娘不必憂心,有鉉影衛在,您與小殿下都會無恙。”
繞過幾重回廊與庭院,來到一座假山石前,十四利落地拔劍而出,刀鋒穿過纏繞在山石上的藤蔓,竟削鐵如泥一般刺.入山體,便見十四擰動了一下刀柄,面前的山體竟如一道石門般轟隆隆地打開了。
怡妃一愣,看着石門后竟有一條狹窄幽暗的通道不知通向何處。
十四道:“這裏頭有間密室,娘娘快躲進去。”
怡妃訝異:“紫宸殿何時有了這密室,本宮怎麼不知?”
十四招來幾名侍女與怡妃一同送進密道,“是殿下安排的,這道山石隔音,密室里有乾糧與水,娘娘先躲在這裏,待外頭安全了,我等再接娘娘出去。”
侍女們都面露驚慌,其中一人更是一面啜泣一面急聲道:“這要是你們都死了......我們豈非要困死在這裏?”
怡妃立即呵斥:“住口!”
十四面色不改,“就算鉉影衛都死了,待殿下殺入皇城,必會救娘娘出去。”
廝殺聲遙遙傳來,並且越來越近,怡妃緊緊抱着哭鬧中的孩子,眼見十四站在石門外,雙臂推着石門緩緩合上,在他的身後,是十數名黑衣人提刀背對着他,形成一道銅牆鐵壁。
怡妃唇角囁嚅一下,石門在眼前關上只剩一道縫隙,她對着只露出了半張臉的影衛道:“十四,一定要活着。”
十四動作微頓,抬眼看向怡妃,目光堅定地點了點頭。
......
......
宣政殿,刀鋒揮舞的嗡鳴聲自耳邊響起,隆景帝瞳孔一縮,心臟劇烈地跳動着,強烈的恐懼感襲來,令他頭暈目眩。
難道他今日就要死在這了嗎!
他幾乎能感受到冰冷的刀鋒逼至脖頸,電光火石間,卻聽得一聲噌——
他還沒反應過來,身後的禁軍已眨眼之間應聲倒地,刀鋒掉落在他身側,發出哐當一聲。
隆景帝心臟都快要蹦到嗓子眼,下意識地扭頭去看,見那名禁軍已經倒在他身側,脖頸正汩汩地淌血,已經沒了氣息。
皇帝頓時癱軟在地,生死反轉所帶來的強烈的驚懼之後是強烈的虛脫感,他還在恍惚間,卻見雲陽明反應極快地一把將他拉起來,提刀抵住他的咽喉,迅速撤退至殿門后。
殿內的禁軍亦迅速將他二人包圍護在內側。
在雲陽明的示意下,一名禁軍警惕地探出頭去查探情況,瞥見殿前廣場被眾多禁軍包圍的兩道身影后,猛地縮了回來,驚呼:“是蕭沐!還有五殿下!”
雲陽明瞪大了眼,怎麼可能!
為了對付蕭沐,他留了兩手,除了國師外,還派禁軍圍攻蕭府生擒王妃用以威脅蕭沐。
而眼下蕭沐的出現,說明這兩路人都失敗了。
“連國師都失手了?”他臉色鐵青,語氣有些不可置信,那可是從先皇起便被認定為真仙的人。就算國師不敵蕭沐,也不至於連拖延時間也做不到吧?
卻聽殷離笑道:“你到現在還以為國師是你的人。”
聽見這句,雲陽明心頭重重一跳,眼神陰鷙,內心翻湧。
這麼說,國師背叛了他?不,或許國師從一開始就是殷離的人!
玩了多年的鷹,最終卻被鷹啄了眼!
他恨恨地閉了閉眼,但云陽明心理素質極強,很快又打起精神,立即高喊:“皇帝在我手裏,不準輕舉妄動!否則我要了他的命!”
隆景帝奄奄一息,腦袋亦渾渾噩噩,聽見了殷離的聲音,他強打提起精神,用有氣無力的聲音沙啞地道:“離兒!快救駕,殺了這亂臣賊子......”他的話還沒說完,便聽雲陽明一聲冷哼,下一瞬皇帝便覺脖頸間頓時一涼。
接着脖頸處便傳來尖銳的痛感,他甚至能嗅到血的腥甜味,隆景帝頓時不敢再發聲。
殿門外。
蕭沐皺眉嘖了一聲,方才為了救皇帝,他不得不出手,彈出氣勁結果了那名禁軍,但卻立刻被上千人包圍了。宣政殿外密密扎扎的禁軍將他們團團圍住。
他的視線被殿門遮擋,不清楚裏頭的情況,皇帝又被劫持,若不能一擊斃命雲陽明,他不能貿然行動,否則皇帝怕是沒命了。
然而禁軍們彷佛是忌憚他,只是圍着卻都面露謹慎之色,猶豫着不敢上前。
卻在這時,殿內忽然傳來了雲陽明的高喊聲:“門外禁軍聽令!誰能殺了蕭沐與殷離,封千戶!”
禁軍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重賞之下,終於有人鼓起勇氣,高聲:“他們就兩個人,咱們光宮內的禁軍就上萬,還怕他們不成!”
“殺!”
話音落下,禁軍們紛紛鼓起勇氣,提刀衝上來。
可眾人剛剛邁出一步,卻見蕭沐將追光向空中一拋。
眨眼便聽得一聲“噌——”
銳利鋒芒的金屬摩擦聲在空中整齊劃一地響起。
眾人還沒反應過來,便見成千上萬的銀白劍影,在蕭沐與殷離的周身形成一道圓環,密密麻麻的劍尖直指禁軍們。
人們哪裏見過這陣仗,都戰戰兢兢惶恐不已,那些劍鋒就這麼懸浮在眼前,並如有指引一般,浮空向前再推數尺,士兵們驚得不住後退,直至那劍尖停在眼前,幾乎再進一寸就要刺穿顱骨。
禁軍們頓時不敢動了,紛紛僵立原地,驚出冷汗來。
因重賞而生出的貪慾一經褪去,對蕭沐的畏懼便急速攀升起來。
對面可是個神仙!這仗還怎麼打?
只聽蕭沐冷聲,“放下武器,饒爾等不死。”
眾人面面相覷,正遲疑間,一道強大的威壓如颶風一般自蕭沐腳下始,迅疾席捲蔓延開來,眾人紛紛心神劇震,有膽小的甚至已經被這威壓直接壓得癱軟在地。
只聽“哐當”一聲,一名將領手中的武器不受控制地掉落在地。
旋即,更多的金屬落地聲傳來,嘩啦啦連成一片。
層層疊疊的劍鋒或抵在眾士兵的脖頸或咽喉處,蕭沐一人便挾持了萬馬千軍。
殿門內,幾名禁軍亦感受到這可怕的氣息,頓時不由自主地雙腿打顫,匍匐跪倒在地。
連皇后都驚恐得渾身哆嗦,跪趴在地上,魔怔一般喃喃地喊着:“爹爹,爹爹......”
雲陽明這才真切感受到蕭沐的可怕,神仙的傳言並非空穴來風。
但那又怎樣?!他狠狠咬破舌尖,憑藉強大的意志抵抗這威壓,還能保持清醒地高聲道:“蕭沐,殷離,我不怕你們!如今全盛京都在我的掌控之下,你們若敢傷我,不僅是皇帝,全城的百姓都將給我陪葬!”
隆景帝聞言,渾身都在顫抖,雲陽明竟然已經控制了全城!
殷離面色不改,高聲道:“雲陽明,神機營已經殺入盛京了,眼下你的禁軍恐怕早已丟盔卸甲,節節敗退,你已窮途末路,我勸你繳械投降!”
雲陽明聞言,心頭忽低重重一跳,低呼:“這不可能!”
他瞪大了眼,眸子一轉,厲聲:“不過虛張聲勢而已,你以為這樣就騙得了我?你沒有兵符,神機營不可能聽你調遣!”
卻見殷離冷笑一聲:“神機營何需聽我調遣?你劫持陛下意圖謀反,人人得而諸之,神機營身為陛下親軍,入城擒賊有何不對?”
雲陽明強自鎮定道:“就算你用了什麼法子通知了神機營,但他們駐紮在京郊三十里開外,怎麼可能這麼快趕到?”
在他計劃里,要的就是悄然封鎖盛京速戰速決,只要得到了皇帝的詔書立下新君,屆時就算神機營反應過來也來不及了。
雲陽明握了握拳,在心頭安慰着自己,這定是殷離在虛張聲勢!
殷離眯起眼,眼底寒光一閃,“如何就趕不到?”他的語氣意味深長,“或者你可以猜猜,他們是如何趕到的?”
聽見殷離這幅鎮定自若,成竹在胸的語氣,雲陽明瞳孔一縮,心中竟一時有些慌亂。
他強撐意志,自我安撫着:不,這絕不可能!一定是殷離的攻心計,他不能上當!
就在殷離與雲陽明對話時,蕭沐閉着眼,凝神感受着殿內的情況。
威壓籠罩的範圍內,遍佈他的神念,即便被殿門遮擋,他還是通過氣息感應,在腦海中描繪出了當前殿內的景象。
雲陽明背靠在殿門后,隆景帝被他用劍抵在咽喉處,脖頸已經滲出了血,幾乎就要割斷咽喉。
在雲陽明的身側,是癱倒在地的幾名禁軍還有皇后。
蕭沐微微擰了一下眉,悄無聲息地捏起一道劍訣,空中的萬把劍影中,有幾柄劍悄悄地轉了向。
只見殷離凝神傾聽了一會,忽而眉心一松,高聲道:“雲陽明,聽見了嗎?神機營已經攻進宮牆了!”
雲陽明手腕倏然一顫,果然聽見火銃的衝天震響遙遙傳來,聽這距離,應該已經在午闕門外。
雲陽明心神俱顫。
神機營,真的殺進來了!
可是這麼短的時間內,怎麼可能?!除非......除非神機營早就埋伏在城外。
難道這些武夫竟然信任殷離至此,甘願無詔闖宮,冒着被殺頭的風險?!
還是說殷離未卜先知,早知道他會逼宮,甚至說動了神機營的主將,一早便埋伏在城外,就等着他動手嗎?!
想到這裏,雲陽明頓覺背脊生寒,這種已經超出了他的理解的事情,甚至比蕭沐碾壓般的實力更令他恐懼。
他的一舉一動,起心動念,全都被殷離猜透了,在殷離的眼裏,他根本沒有半點秘密可言。
這個認知如同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他竟連手腕都不自主地顫抖起來,幾乎握不住刀柄。
卻在此時,一道疾光如閃電般駛來,眨眼之間穿透重重宮門,並直刺雲陽明後頸。
只是一瞬,雲陽明還沒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便從脖頸間噴出一道血霧,瞬間染紅了殿門。
雲皇后一聲驚叫,便見一顆人頭骨碌碌滾落在地,身首分離。
架在脖頸上的劍“鏘”一聲重重落在地上,皇帝看了眼身後雲陽明的無頭屍體,頓時徹底脫力,渾身一軟癱倒在地。
“爹爹!”巨大的悲痛令雲皇后脫離了威壓的桎梏,她悲痛欲絕,抱着雲陽明的屍體嚎啕大哭,片刻后顫抖着從雲陽明手中撿過刀柄,雙臂高舉,對着皇帝刺去,“給我爹爹陪葬!”
刀尖在隆景帝驚恐的眼中落下,電光火石間,一道劍光穿透雲皇后胸膛,她瞪大了眼倒抽了一口涼氣,刀柄哐當落地。
女人雙目圓瞪倒在隆景帝面前,身下滿是血泊,死不瞑目。
皇帝驚恐萬狀地抬眼,便見殿內的禁軍們不知何時已經全部沒了呼吸,死得不能再死了,他精神恍惚,回過神來時,殷離已經將他扶起靠在肩頭,他恍然聽見一聲:“父皇。”
由於失血過多,他的視線越來越模糊,朦朧的視線中,一道青影逆着光跨過門檻,衣擺隨着走動微微揚起,陽光模糊了那人的輪廓,只有一道透着光的青白影子,如同落入凡間的仙人。
來到他面前後,那青影緩緩蹲下,伸出手指在他腹間一點。
皇帝心中恍然,對着來人喃喃道:“......蕭沐......”話音未落,便暈厥過去。
*
蕭衍趕回王府時,自家鎮北軍與鉉影衛已經與圍剿他們的禁軍殺作一團,雲陽明果然看重蕭府,佈置在此地的禁軍竟然多達上千人,他率親衛沖入敵軍陣營中,不消多久,便以寡敵多將禁軍打得節節敗退。
他剛剛擊退禁軍,便聽見城內不斷響起火銃貫徹雲霄的炮聲,他忽地瞳孔一縮,聽見一名鉉影衛道:“神機營殺進城了!”
蕭衍這才反應過來,之前殷離與他說的“安排”,恐怕就是神機營。
可殷離沒有兵符,這樣……也能調動陛下的親兵嗎?!
他雖不可置信,但轉念一想,神機營曾與殷離並肩作戰,深入辰國一路打進了大都,這份戰場上換來的信任,說不定便是殷離能說動他們的緣由。
畢竟只要能夠證實雲陽明謀反,神機營就有理由進宮護駕。
雖然不知道殷離是怎麼做到的,但蕭衍竟對殷離產生了一絲欽佩之感。
尚未及冠的孩子,竟然未雨綢繆,早就佈置好了一切。
正思索間,他見一隊神機營騎兵向王府疾馳而來,為首的藍袍將領高聲喊道:“蕭王爺,末將奉五殿下之命,與鎮北軍匯合!”
一眾神機營士兵舉着火銃對準圍攻王府的禁軍道:“繳械者不殺,如若反抗,以叛軍論處!”
面對火銃的威脅,禁軍們幾乎沒有反抗的餘地,紛紛繳械投降。
蕭衍翻身上馬振臂一呼:“隨本王一同殺入皇城!”
旋即,馬蹄聲,士兵的廝殺聲,如潮水般向宮牆涌去。
與此同時,另外幾路神機營兵馬也在火力壓制下奪得城樓。
待蕭衍殺來時,城樓上已經飄揚着神機營的旗幟,他們一路勢如破竹,頃刻之間沖入宮門內。
蕭衍所過之處,禁軍紛紛繳械投降,本就是被雲陽明脅迫而不得已叛亂的將領們,一但看見蕭衍與皇帝的親軍出現,便心知大勢已去,還有人為求保命,將功抵過,立刻調轉矛頭,為蕭衍打起了前鋒。
於是等蕭衍兵不血刃地衝進宣政殿時,他便看見眼前一幕——
皇帝躺倒在殷離懷裏,腹部滿是鮮血,蕭沐單膝跪在一旁,正握着皇帝的手彷彿是在運功。
另一邊,是躺在血泊里的皇后,還有身首異處的雲陽明。
他面色微沉,急忙上前:“陛下怎麼樣?”
蕭沐扭頭看向蕭衍,微微搖了搖頭,“失血太多,我只能暫且用靈氣吊著他的命,但恐怕......”
蕭衍高喊一聲:“請太醫了嗎?”
“太醫馬上就到。”殷離答道。
“母親如何?”蕭沐關切地問。卻見蕭衍笑道:“有你爹爹在,哪能傷到你娘親半根汗毛。”
蕭沐一顆始終懸着的心才放下。
殷離緩緩將皇帝放倒,卻是一臉憂色地對蕭沐道:“小獃子,煩你照看父皇,我要去紫宸殿查看母妃的安危。”
蕭沐這才想起,怡妃的處境恐怕比他母親要危險得多,他連忙起身道:“我陪你去吧。”
他看一眼皇帝,補了一句:“我能做的也只有這些了,留在這裏也是無用。”
殷離點點頭,便將一片狼藉的戰場交給蕭衍善後,自己與蕭沐一同奔向紫宸殿。
叛軍的屍首幾乎是一路從殿門外鋪到了後院的院門前,其間穿插着不少黑衣人與宮人的屍首。
見院門尚緊閉着,殷離微微松下口氣,想來鉉影衛守住了後院,那麼母妃也應該沒事。
他正欲推門,便見十四率眾從隱匿的暗處出現,跪地垂首道:“殿下,鉉影衛不辱使命,娘娘與小殿下安然無恙。”
殷離目光掃過跪地的一眾黑衣人,幾乎每個人都帶着傷,他眉心一沉,低聲:“損失了多少人?”
十四沉默了一會,道:“死了幾個弟兄,我們靠着之前設好的陷阱,一直堅持到神機營進了宮城,才得以將亂作一團的叛軍擊退。”他說時,起身領着二人來到怡妃藏身的假山石前,“未見到殿下,我怕還會有意外,便沒敢讓娘娘出來。”
殷離頷首,“你做得對。”
石門大開,殷離急急地走了進去,蕭沐亦緊隨而上。
幽暗的密室里,怡妃緊緊摟着孩子,本是強作鎮定,一派淡定從容,但抬眼看見殷離后卻忽低垮下肩膀,渾身顫抖起來,啜泣一聲:“離兒!”
“母妃。”殷離上前將怡妃攙扶住,輕輕拍着對方的背脊安撫着,“沒事了,都過去了。”
殷琮倒是意外地很安靜,吮吸着手指在怡妃的懷中熟睡着。
蕭沐見此情形,又在腦海中細數一路過來見到的滿目瘡痍,不由微微擰了一下眉心,紫宸殿如此兇險,阿離竟還分出鉉影衛的人手去保護蕭王府。
他們王府還有自家的府兵與鎮北軍保護,可在這宮廷里,一旦禁軍謀反,能依靠的就只有這些鉉影衛了。
他本想開口,但看怡妃一幅淚眼婆娑的模樣,最終什麼也沒說出口。
回到寢殿,蕭沐站在殿外靜靜地等候,長身玉立在廊下,月色灑在他的肩頭,像高山雲間的青松染上了一層霜華。
殷離將殷琮交給侍女照顧,自己像哄孩子似地摟着怡妃緩緩拍背安撫,許是因為持續的神經高度緊繃,一旦鬆懈下來,怡妃便很快昏昏沉沉,躺在殷離的懷中睡著了。
殷離將人放回床榻,給怡妃蓋上被子,才起身走出殿門外。
蕭沐的視線越過殷離,越過屏風,掃一眼床榻上的人影,才扭頭對殷離道:“阿離,我幾句話想問你。”
殷離笑了一下,拉着人在廊下席地而坐,“你是不是想問,我可是早知雲陽明要造反?”
蕭沐點點頭,“紫宸殿裏有密室,方才鉉影衛還說是依靠早前佈置好的陷阱才擋住了叛軍,這些都是需要提早許久做準備的,甚至早到......”他說時,忽然心頭一驚,“早到數月前,那時你還在戰場。”
殷離當然不可能在千里之外安排這些,這必然是在出征之前就佈置好了。
想到這裏蕭沐背脊升起一股欽佩感來,阿離居然能草蛇灰線伏脈千里,智計深遠到這種地步?
殷離沉默片刻,拉着蕭沐的手放在掌心把玩,垂着眼淡淡道:“我只是習慣了未雨綢繆罷了。”
他沒有說,上輩子他把雲陽明逼到絕境時,雲氏便逼宮了,只不過那時因為沒有蕭沐這個威脅,且朝堂由雲氏一家獨大,雲陽明要對付的只有皇帝一人而已。
重來一世,一切改變了太多,故而他也不確定雲陽明到底會如何行事,只能設想最壞的情況以做打算。
“那神機營呢?”蕭沐又問:“神機營這麼快就殺進了宮,難道不是早就埋伏在城外了嗎?他們又怎麼確信雲陽明會謀反?”
畢竟沒有皇命卻貿然闖宮,這是殺頭的死罪。
殷離看着他,笑了笑,“小獃子,他們當然不確信。”
蕭沐面露不解。
殷離曲指掃了一下他的鼻尖,“我只需要告訴他們,雲陽明很可能會謀反,他們身為皇帝的親兵,任何可能對陛下造成的威脅都不能放過。”
“而且當初隨我打仗的那一營將士都很信任我,所以他們主動埋伏在京郊監視着城內的一舉一動,當時我剛獲得封城的消息,立刻就派人給他們傳信了。”
蕭沐哦了一聲,恍然大悟。
“所以他們才能這麼快闖進京城。”
殷離摟着他晃了晃,賣乖般道:“你夫君厲不厲害?”
蕭沐點點頭,“厲害。”
殷離嘴角笑開,“那你親我一下以資鼓勵。”
蕭沐其實還有一個問題想問,但被這麼一打岔,注意力全落在殷離湊過來的唇上,他垂了垂眼瞼,在殷離唇上落下一個輕吻。
殷離露出一個心滿意足的笑,又擁他入懷,“累不累?去我卧房睡一會吧。”
蕭沐靠在殷離肩頭,被這麼一提起,才想起折騰到現在已經是後半夜了,困意很快襲來,眼皮也開始打架,沒多久便闔上了眼。
殷離溫柔地垂眸看他,在他的額頭上落下一吻,最後將人橫抱起來,緩緩步回殿中。
他把蕭沐放在床榻上,自己亦在其身側躺下,他目光描摹着蕭沐的面容,回憶起前世種種,又看着此世蕭沐安然的睡顏,心裏懸着的一塊石頭終於落下。
我終於護住你了。
他摟着人,額頭與蕭沐相抵,良久后,終於沉沉睡去。
蕭沐的意識在不斷閃過的夢境中浮浮沉沉,那些夢境片段割裂細碎,像無數的碎片,無法平湊成完整的片段,但真實無比,他眉心越擰越緊,最後猛然驚醒。
此時已天將微曦,他微微喘了口氣,扭頭看向睡在他身側的殷離,不由自主伸手撫摸對方的眉眼,指尖在眉骨上掃過,最後落在眼尾那一顆美人痣上。
此時,有侍從來報,稱陛下醒了,要見蕭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