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還沒死,你們哭喪呢?
謝宴抬起捏着劍尖的手,輕輕吹了一下,隨後漫不經心劃在了另一手的手背上。
櫻桃紅順着凸起的青筋流下浸染在藍色的衣袖上,比那曲水流觴還富有美感。
“你做什麼!”
他擎着手在唇前豎起食指“噓”了聲,隨後動作迅速扼住了男子的脖頸,含着笑將斷劍對着胸膛扎了進去。
宋清朝無奈地笑了,“你就不怕老侯爺關你禁閉?”
謝晏手一松,一推。
男子“砰”的一聲摔到地上了無聲息。
他皺着眉將手遞給宋清朝,“髒了。”
宋清朝真是拿它沒辦法,接過帕子替他擦。
謝家祖上是開國功臣,侯爵是世襲的,武學世家最後為了保命選擇從文。
這謝晏偏生是個叛逆的,從小偷着學武功被老侯爺打得三天下不了塌。
最後還是她爹爹送了老侯爺兩壇五十年的竹葉青,這才放過謝晏。
從此以後謝晏跑到她家練功,老侯爺再也沒管過。
但也有規定,不可鬧出人命,更不可從武。
“宋朝朝。”
“嗯?”
“你要好好的,我才放心。”
宋清朝不知道謝宴是什麼時候走的。
他說了很多,雖然大部分印證了她的猜想,但真的有人將事實擺在她面前的時候,心裏還是會覺得難受。
她抬起頭看向唯一的窗口。
已經秋天了啊。
天氣雖已入秋,可這秋老虎依舊毒辣。
在詔獄的東邊,巍峨的大殿外,地面上升的熱氣肉眼可見。
空曠的平地中,一個嬌小的身影跪着,搖搖欲墜。
李煙竹已經跪在這裏有些時辰了,作為大淵最受寵的長公主。
父皇從來沒這麼委屈過她!
“公主,公主,您喝點水吧。”
一旁的宮女小翠跪在地上,憐惜地問着,從入宮到現在,她還從未見過陛下會如此對長公主。
當今陛下對公主是萬千寵愛於一身,哪怕是如今最受寵的萬貴妃娘娘,也是要嫉妒三分的。
“我不喝。”李煙竹瞪着眼,垂下的手掐了把自己的大腿,疼得齜牙咧嘴的,“小盤子,你去告訴父皇,他要把朝朝和暮暮送走,那我這個女兒他也別要了。”
一旁的小太監臉都要沉到地上去了,一臉委屈相,“祖宗誒,這可是國事,聖旨已下,潑出去的水收不回來,更何況還是和白家有關聯。您啊,可別往槍口上撞了。”
太監和小宮女急得腦袋都要冒煙了,李煙竹還是倔地跪着。
宋伯伯剛正,宋伯母嬌柔,人家夫婦兩個每日就是尋花問柳,跟白家怎麼會有半毛錢關係!
要是說孩子有野心,她也不會說什麼,可是朝朝體弱的端壺茶都會抖,暮暮更是提不起來刀。
她真是不知道,父皇是信了哪個老昏頭子的胡言亂語了,又在那瞎搞。
“真是氣死本公主了!”
李煙竹提起裙子,就要去砸門,被一群小太監給圍住了。
她咬着牙,手哆嗦着一個個指着,“都別碰我啊,我可是長公主。哪根手指碰得我,我讓父皇給你們砍掉!”
可這群小太監就跟那泥鰍一樣,密密麻麻的,碰不到她,還能把她堵得嚴嚴實實。
堵她就算了,還哭唧唧的。
真是氣死了!
她不禁破口大罵,“本公主還沒死,你們哭喪呢?”
“誒喲,姑奶奶回去吧,陛下如今心煩着呢,您……”
“不聽不聽,王八念經。”
李煙竹堵住耳朵,閉着眼睛,一個猛子就往裏沖。
“公主,不好了!宋小姐出事了!”
李煙竹猛地睜開眼睛,看向奔過來的小果,“怎麼了?”
“宋小姐和公子被關進了詔獄,聽聞出來后,宋小姐還大鬧了一場。”
小果聲音越來越低,李煙竹急得直接上手按住了她的肩膀,“然後呢?”
“然後……”小果抬頭看了眼小盤子,又低下了頭。
李煙竹如何能不明白,她氣憤地甩下手,急匆匆地往外跑。
“公主公主!您慢點誒。”
小翠和小果忙提着裙擺,跟着後面。
自家主子這個風風火火的性子,她們太熟悉不過了。
小果加了把力氣,追上了李煙竹,“公主,這消息傳進宮內已是晚了的,如今宋小姐他們該是出了城,我們若是快馬,應該能在三十里庭追得上。”
李煙竹點頭,“好,就按你說的辦,你快跟我說,她怎麼了?”
“宋大夫人過世,婢子斗膽去了亂葬崗,那裏並無屍體。”
“什麼!”
李煙竹怔愣地停下了腳步,獃獃地看着小果,“你說宋伯母沒了?”
小果艱難地點頭,“是,一劍封喉,沒有挽回的餘地。”
“怎麼會……”李煙竹身子晃了一下,失神地跌向後面,被趕上來的小翠接住。
她聲音沒了往日的張揚,反而帶着哭腔,“那麼怕疼的一個人,怎麼會?”
她推開小翠,扭頭看向皇宮的方向,眼裏滿是不解,“何以至此?”
“公主,如今我們還是先去見宋小姐最重要。”小翠忙上前捏住她的手腕,“漠北甚遠,再晚,便是見不到了。”
李煙竹咬咬唇,穩住了身子,“小翠和我一起出去,小果去備馬。”
“是,公主。”
而遠處,那扇長公主跪了半晌也沒能打開的大門,緩緩從里側打開。
一個中年白髮的男子,邁着威儀的步子走了出來。
“小盤子,煙竹走了?”
“是,陛下。”剛才還氣吁吁的老奴,瞬間恢復了謙卑的儀態,“需要派人跟着嗎?”
男子擺擺手,“無妨。”
“可……”
“讓她去吧。”男子手握拳虛掩在唇前,咳嗽兩下,“你能攔得住她?
他手抬起,小盤子連忙迎了上去,恭敬道:“陛下說的是,奴才就是擔心公主性子單純,被那兩個小狐狸騙了。”
男子“哼”了一聲,“朕的女兒,雖然囂張跋扈了些,但還是有腦子的。”
“是奴才說錯話了,我們小公主冰雪聰穎,陛下自是不必擔心。”
“你啊,就是會哄我開心。走吧,回寒潭。”男子搖着頭,“那些世家又豈會放過這次機會呢……”
“那裏涼,陛下您還是要注意身體。”
男子笑着嘆了口氣,“朕康健得很。”
“是,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