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囚禁·籠中雀
馮少澄接過小廝手裏的披肩,搭到宋清朝的肩膀上。
宋清朝只覺得肩上是一座山壓了過來,壓得她喘不過氣。
“我要回家。”
她手揪着胸口的衣襟,勉強抬頭盯着馮少澄。
他眉眼低垂,面帶愧色,連着肩膀都耷拉了下去,只說了兩個字“不行”。
宋清朝瞥了一眼肩膀上的手,淡淡地道:“放手。”
“朝朝。”馮少澄語氣漸弱。
宋清朝不再給他機會,抬手拂去,卻反被抓住。
腕間的疼痛,像一縷電流瞬間襲遍全身。
她被挾制着,推靠在牆上。
牆壁上的沙礫毫不留情地撞到后腰上,柳眉不受控制地皺起。
“聽話,我是為了你好。”
馮少澄低頭輕笑,氣息盡數撲撒在她的臉上。
“為、我、好?”
宋清朝盯着他一字一頓問,眼裏儘是晦澀的懵懂。
他的笑溫潤儒雅,挑不出一絲錯處。
前世的她是信了的。
但結果呢?
自己不過是他養得一隻金絲雀罷了!
折斷了她的羽翼,囚禁在昏暗小院,家破人亡只能依附於他一人之時又推她入深淵。
馮少澄,你這好心,這輩子我要不起了。QQ閲讀蛧
她嘴角翹起,可笑意卻不達眼底,聲音柔弱中透着冰冷,“馮少澄,我不需要你為我好。”
宋清朝咬着牙,手從他的桎梏中掙脫,衝著他的胸口就是一推,“你和我,就到這裏吧!”
當斷不斷,必受其亂。
有些事,還是從源頭就制止的好。
她旋身便要離開,可腕間又被纏住,冰涼刺骨,如同一條黏膩的毒蛇裹挾她羸弱的手腕,有毒的蛇信子還舔在了她的手背。
“你鬧什麼?”
宋清朝只覺得一陣惡寒。
但男女間的力量本就懸殊,更何況她的體質,若是強行用力,只怕會有損心脈。
馮少澄嘆了口氣,“外面的雨很大。”
宋清朝睫毛顫動,抬眼看向烏黑的天空,連聲音都開始發顫,“放開。”
她開始掙扎,扯着馮少澄的袖子,滿眼是淚。
母子二人皆不讓她走。
她想賭,若是馮少澄真的讓開了,那便是與馮家無關,若是仍……
“朝朝,你回去會沒命的!”
馮少澄的聲音夾帶着隱忍和怒氣,捏着她的手都在抖。
宋清朝懵了,不可置信地看着馮少澄通紅的雙眼。
莫非娘親和弟弟已經……
她鬆開了他的袖子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讓自己發出聲音。
“你父親,私藏叛賊白家書信,還藏着罪臣之子,這通敵叛國的罪,是板上釘釘的事,你若是回去了,只有充官妓和流放這兩種下場。”
馮少澄逐步靠近扯下她的手。
宋清朝只覺得腕間挾制她的不是手,是鐵鏈。
“官妓說的好聽,但到底是下人,流放?漠北極寒之地,你這身子骨受得了?”馮少澄咬着牙,“更何況,你父親積怨極多,你們真的能走到漠北嗎?”
他依舊眉目如畫,可說出的話卻一點也不明媚。
手一抬一揚,貼上了她的臉,言語蠱惑着她,“留在這裏,我可保你。”
宋清朝嗤笑,“那我娘親和弟弟呢?”
前世父親失蹤了足足五年,若非死前在漠北見到了父親,她根本不敢信父親還會活着,畢竟叛國可是死罪。
“他們?”馮少澄挑眉,“我自是會救,但你要在這裏。”
宋清朝打掉他的手,“若我不呢?”
“你真以為自己能離開?”
宋清朝咬着唇後退,快速地往雨里衝去,原本無人的小路,卻出現了一排排手拿木棍的漢子。
她肩膀聳着,手緊握垂在身側,轉過頭,露出嬌紅的眼圈,淚水混合著雨水一起留下。
“少澄,你當真要如此?”
馮少澄站在長亭下,手執搖扇,“別掙扎了。”
“你會後悔的。”
宋清朝說完便捂着胸口,吐出一口血,可嘴角卻勾起一抹邪笑,“你怎麼就忘了,我本是天之驕子,練武奇才?”
她身姿綽約,矯健靈活,三拳兩腳就突破了重圍,哪裏像個病秧子。
宋清朝捂着胸口,逃出了馮府,往後一瞥,只瞧得馮少澄皺眉緊追進,最後徒站在雨中,捏碎了扇子。
她腕間的翠綠鐲子,閃爍着紅色的光,空間正快速蠶食着她的生命力。
可眼前逐漸模糊,她用力抹掉臉上的雨水仍看不清路。QQ閲讀蛧
“娘親,暮暮……”
她“砰”一下撞進了一個人的胸膛,打掉了那人的雨傘。
“抱歉。”
那人眼疾手快,長臂一攬將她圈進懷裏,一個旋身,長臂抓住了飄在空中的油紙傘。
“雨天濕滑,姑娘莫急。”
溫潤的聲音在頭頂響起,宋清朝抬頭去看卻是混白的一片,手裏被塞進了傘柄。
竹制的傘柄敲在她滴血的鐲子上,發出“叮”的脆響。
她又低下頭去看,原本模糊的視線逐漸變得清晰,一隻修長,骨節分明的手握在她的小手上,而他的小指正好搭在她翠綠的鐲子上。
“這把傘就送給姑娘吧。”
宋清朝堵在心頭的那股氣,突然間通順了,讓她不由呆愣了些,直到男人離開,她才反過神忙追上去,卻只能看到一片衣角。
她停在原地,撐着傘,撫摸着腕間的鐲子,喃喃自語,“他怎麼會完好無損呢?”
冥冥之中,她覺得自己身體的痊癒,和這把傘有關係。
只凝神了一瞬,她便轉過頭朝着相反的方向跑。
拜託,千萬不要出事!
雨下的越來越大。
可宋清朝卻覺得自己是從未有過的清醒。
越來越近了。
磅礴的雨聲卻蓋不住熙熙攘攘的討論聲。
“這宋家是不是得罪什麼人了?”
“難道是馮家公子?聽說前陣子提親又被拒了,怕是由愛生恨。”
“去去去,你知道什麼?宋大夫人和當年的白……”那人聲音壓低,可宋清朝還是聽見了,“和白家的大夫人指腹為婚。”
“誒!這可提不得。”另一人嘆了口氣,語氣里滿是驚恐,“十八年前那事,說了,可是要掉腦袋的!”
“大小姐病弱,大公子又不是練武的料子,這幾年來更是閉門簡出,沒想到,宋家還是沒逃得過去,可憐啊。”
此起彼伏的嘆息和詫異,讓宋清朝的心思又沉重了幾分。
白家……
她握緊傘柄,大喊着“麻煩讓讓”快步衝進人群。
“大小姐!”
“宋家大小姐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