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第 1 章

夜已悄黑,只餘一盞微燈,守在殿外的宮人都不敢用力呼吸,生怕驚擾了殿內的君上,只是風吹過梧桐樹,響起沙沙的聲音,在寂靜的氛圍中顯得格外的清晰。

一個黑影朝着這邊走來,大內御官臉色着急,腳步匆忙,在臨近芳德殿時不得不放緩了步調,拉過一個正當值的小內監,壓低聲音問:“君上可歇了?裏面可有動靜?”

御官的語氣透着一絲緊張。

小內監的臉上閃過茫然,低頭道:“回御官,君上應當是歇了,未曾傳喚我等,也沒有聲音傳出來。”

君上不喜歡與人接觸,偏愛獨處,因此晚間安寢都是要伺候的內監屏退到殿外的,除非君上有什麼指示,否則內監們是萬萬不敢擅闖殿內的。

像是為了印證小內監的話般,芳德殿的燈突然滅了,小內監卻聽見御官目不轉睛的盯着殿內,眼睛瞪得比他白日被君上賞賜的糯米糰子還要圓。

御官等了一會兒,見殿內像是真的相安無事,才慢慢鬆了一口氣。

小內監撓了撓頭,卻不明白御官為什麼會有這般的表現。

御官負責記錄君上的起居,每晚都會將刻了後宮貴人們名字的玉牌呈送到君上面前,君上如今年已二十,後宮卻只有寥寥幾人,平日裏連踏入後宮的次數都屈指可數,卻也瞧不出來格外偏愛誰,因此至今膝下都未有一女。

后宮裏的貴人們都翹首以盼君上的寵愛,那般盼星星盼月亮的模樣,哪怕是御官都有些於心不忍,可君上的一顆心偏像是石頭做的,看都不多看一眼,也不知是不喜歡這些美人,還是出於其他的原因。

老太夫年事已高,最大的願望便是早日抱上重孫女,恰好這時沈貴夫找到御官,說是他想要為君上與老太夫分憂,誕下個一女半兒的。

御官原本是不同意的,這若是觸怒了君上便是殺頭的大罪,但他瞧着沈貴夫生得貌美無比,這入宮前也是數一數二的名門公子,而且還是當年選秀君上親自點名入宮的。

作為君上的男人,爬上君上的床,也有幾分理所應當的道理。

加之君上今日宴請了前朝的幾位大人,多喝了些酒,若是半推半就間寵幸了沈貴夫,萬一沈貴夫運氣好懷孕了,那可就是天大的喜事,想必君上也不會責罰,老太夫更是會賜下賞賜。

殿內熄了燈,想必君上也發現床上的沈貴夫了,都那麼久了也沒有什麼動靜傳出來,想必沈貴夫此時應該正承着君恩,御官越想越覺得自己辦了件好事,一身輕鬆的回去了。

御官走後沒多久,殿內便傳出來一陣悶哼,像是男人發出來的,小內監聽到后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君上的殿內是何時進了男人的?

君上可是最討厭有人私自進她的房間,無論如何,此人怕是慘了。

沈意玉是直接被摔下了床的,他整個人趴在地上,一間松垮的衣衫堪堪遮住了他的大腿根,胳膊疼得他眼角都湧出了淚,看起來楚楚可憐極了。

為了更好的伺候君上,爭取讓君上對自己着迷,他來之前特意沐了浴,還選了一件極其暴露的衣服,肚子裏帶着許多的新花樣偷偷躲到了君上的床榻。

御官跟他說,君上今日喝了酒,回來時腳步都是虛浮的,若是他把握住這個機會,也許就能成為後宮裏第一個侍寢的貴夫了。

沈意玉知道,君上生得極其好看,甚至連自認為容貌姣好的他都比不上,他第一眼見到君上時便丟了一整顆心,而且君上乃是一國之君,南奉最尊貴的女人,哪怕只承一點君澤,對於他和他的家族來說,都能帶來無比的好處。

這般想着,沈意玉努力撐着身體從地上爬起來,他故意挪動了角度,讓遮住腿根的衣衫往下落了落,露出雪白的肌膚,眼裏浸着淚水,對着眼前的女子嬌聲道:“君上...”

殿內無燈,從窗戶透進來的些許月光落到楚元冷的臉上,像是在她身上鍍了一層光,女子的眉眼如畫,唇瓣薄軟,高挑的身材撐起貴氣的華服,光是站着不說話,都隱隱透着一股威壓。

楚元冷的眸子裏沒有絲毫的憐惜,她漫步走到沈意玉的跟前,見他眼裏冒出驚喜的光,一點兒都不懂得遮掩自己的情緒,她身上透着絲絲的酒意,卻清明無比,勾起唇角問:“你知道孤當初為什麼選你入宮嗎?”

“因為君上喜歡...”沈意玉脫口而出,下一秒卻說不出話來了。

楚元冷的手掐住了他的脖子,慢慢笑了起來,“因為你夠蠢。”

沈意玉怔了怔,不可置信的看着楚元冷,不可能!

沈意玉想要什麼,都會明顯的寫在臉上,包括爬床這件事,都叫楚元冷看出了他的心思,沈家如今日漸衰敗,全靠沈意玉在宮中做貴夫撐着門面,是以他要的很簡單。

楚元冷沒用什麼力氣,她不愛欺負男人,更覺得沒什麼必要,只要讓沈意玉知道這個教訓,日後莫生出承寵的念頭便好了。

楚元冷鬆開手,冷冷道:“不是什麼人都配叫孤妻君的。”

她向來挺憐香惜玉的,把人丟下床,也是因為沈意玉柔柔弱弱的喚了她一聲妻君。

沈意玉終於得以呼吸到新鮮的空氣,他大口吸了好幾口氣,低頭見脖子都留下了一個紅印子,這得養多少天才能好啊,簡直比把他直接丟下床都要難受!

沈意玉這下子徹底委屈上了。

殿內無人說話,沈意玉紅着眼睛把脫下來的衣服都穿上了,一邊穿一邊吸鼻子,他還故意避着楚元冷,生怕她再來掐自己,不過他就算不避,楚元冷對他也沒半點興趣。

等到沈意玉收拾好自己,楚元冷便用眼神下了逐客令,沒直接把衣不蔽體的沈意玉丟出去,都是看在他沒壞心思的份上。

誰料沈意玉走之前還扒着門問了一句,“君上,我真的很蠢嗎?”

楚元冷點頭,“是。”

沈意玉是真的傷心了。

沈意玉走後,楚元冷叫外面的內監重新換了一遍床榻上的被子,但就算如此,男人的脂粉香還是散不去,楚元冷皺了皺眉頭,決定去偏殿湊合一晚。

沈貴夫深夜從君上的殿內出來,而且還紅着眼眶,一副被欺負了的模樣,這消息第二日便傳到了老太夫的耳朵里,彼時作為沈意玉共犯的御官已被發配去宮中的馬廄負責給馬配種去了。

既然御官有一副熱心腸,喜歡成人好事,倒不如用在別處,倒也不算屈才。

可宮中傳得沸沸揚揚,都說沈貴夫承了寵,知曉皇孫女性格的老太夫在聽完其中細枝末節后,原本好不容易燃起的微弱希望瞬間便又被熄滅了。

楚元冷登基后只舉辦過一次選秀,挑的人卻也都不差,老太夫各個都瞧過,雖然沒一個屁股夠大的,但好歹湊合,能生出個孫子他也是開心的。

“你說說,你倒是喜歡什麼樣子的?沈貴夫長得也不差,對你是痴心一片,相美人雖然性格清冷了些,但才情卻是數一數二的,齊常在年輕可愛,要是都不喜歡,重新選個秀,總會有你心儀的男子的。”老太夫愁的頭髮都掉好幾根了,他已是花甲之年,每根頭髮都格外珍惜,掉一根都要心疼半日。

楚元冷搖搖頭,語氣悠閑,“選秀不是皇祖父說的那麼簡單。”

再選些人進後宮,說到底只會浪費糧食。

“你都二十了,應該有子嗣了,況且又不是你生。”老太夫拍了桌子,一副要撒潑的樣子,蠻橫無理道:“哀家不管,你總得讓哀家抱上孫女,是誰生的不重要,只要是流着我們南奉皇室的血。”

老人家年紀大了,同輩人的孫女都會跑了,他連個影子都沒見到,每每看見別人家的孫女,他眼睛都快紅得滴血了,嫉妒會讓人變得面目全非,還會掉頭髮。

楚元冷只好含糊不清道:“明年一定會讓您抱上孫女的。”

說是一回事,做又是另外一回事,況且她根本不喜歡后宮裏那些各懷心思的男人們。

不出一日,宮裏面便沒有人再敢議論沈意玉的事情了,君上鐵血手腕,那些亂嚼舌根的人都被罰得不輕,聽說連大內御官都因為多說了一句被撤職,發配去馬廄了。

聽說沈意玉回去后便閉門不出,直說自己要毀容了,這倒是讓楚元冷覺得有些好笑,南奉的男子到底還是嬌貴了些,她都沒碰他的臉呢。

她留着沈意玉在宮中還有用,現在還不能讓別人覺得她厭棄了沈意玉,便起了心思去後宮探望一番,順便看看他到底是如何的“毀容”。

楚元冷一踏進後宮,還未走幾步便看到了在涼亭彈琴的相才人。

相才人是寧將軍的獨子,寧將軍位高權重,乃南奉的中流砥柱,相才人生得宛如風雪中的傲梅,清冷自成,他倒不是選秀進宮的,而是被楚元冷“一見鍾情”。

彼時相才人剛剛被退婚,面臨可能名聲掃地的情況,寧將軍縱然是不願,也只能乖乖送兒子進宮。

相才人一見到她就撫平了琴弦,抬起眼眸淡聲道:“君上。”

楚元冷有些驚訝的看了相才人一眼,她可記得相才人一向是不待見自己的,這正是合了她的意。

美人的下巴很尖,唇色透着一股白,纖長的手指撫在琴弦上,像是一副美輪美奐的畫卷,楚元冷下意識的去看相才人的手腕,可惜被衣物遮擋住了。

她記得相才人可是因為前未婚妻退婚而割腕呢。

她點了點頭,隨口敷衍道:“近來天氣寒冷,相卿穿得如此單薄,可要記得添幾件衣物,孤還有事,先走了,改日再聽相卿撫琴。”

話畢,她便朝着沈意玉的宮殿方向而去,連頭也沒回。

相才人遙望她離去的身影,抿着慘白的薄唇,眼底的寒霜一點點又堆砌了起來。

宮侍看見相才人這副脆弱的模樣,忍不住道:“才人,我們回去吧。”

“給我添幾件衣衫。”相才人的語氣很平和,輕聲道:“我要練琴。”

沈意玉一聽楚元冷來了,嚇得縮進了被子裏,妄圖躲過見駕,還臨時故意稱病,可宮人們不敢阻攔楚元冷,楚元冷一進門沈意玉就被揭穿了。

看着被子裏瑟瑟發抖的沈意玉,楚元冷將藥瓶放在桌子上,“孤還需要你,你只需同從前那般就是。”

沈意玉露出一雙眼睛,渾身上下遮得嚴嚴實實,聲音在打顫,“臣妾錯了,再也不敢爬龍床了。”

楚元冷曬笑,“你也爬不了了。”

“你是個聰明人,應該知道自己想要什麼。”

楚元冷沒有多說廢話,留下滿腹疑惑的沈意玉。

他是不敢爬龍床了,但趁着楚元冷不在的時候爬,在她回來之前趕緊溜之大吉,也是敢的!

而且一會兒說他蠢,一會兒說他聰明,那他到底是蠢還是聰明?

沈意玉圓溜溜的眼睛望向了楚元冷留下來的藥瓶,他快速麻溜的下床,打開聞了聞,頓時雙眼放亮。

他賺了賺了!這可是價值千金的養顏丹!

沈意玉盤算着,如果賣出去的話,沈家應該就能再撐一段時日了。

這般想着,他把藥瓶像寶貝一樣揣在懷裏,笑得眼睛都彎起來了。

早朝時,君上突然敲定去行宮避寒一事,引得百官紛紛議論。

雖說漸入冬境,可眼下就要去行宮避寒實在是有些早,但百官不敢有異議,是以這件事便提上了議程,因此乃君上登基后第一次離開皇宮前往行宮,便由工部的齊大人負責。

齊大人是宮中齊常在的母親,深受陛下倚重。

老太夫的腿腳不方便,便留在了宮裏,他老了,最關心的就是孫女的女嗣問題,若是這一趟去行宮回來,能夠給他帶回來幾個重孫女,那他絕對會笑得合不攏嘴。

可惜所有人都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因為楚元冷這次出行卻並未帶後宮的任何一位貴人,縱然齊珉是齊大人的兒子,也只能待在宮裏等着她回來。

齊珉年紀小,對於楚元冷來說就是個活潑可愛的弟弟,再加上嘴甜,如果硬要矮子裏拔高個,勉強算得上是三個人里見楚面冷次數最多的。

車駕離開之日,齊抿和後夫們相送楚元冷,故意當著相才人和沈意玉的面朝著楚元冷擠眉弄眼,可惜兩個人一個面色淡淡,一個無動於衷,他覺得無趣極了,但還是用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對楚元冷道:

“君上可不要忘記給我帶好吃的呀。”

楚元冷回以一笑,轉頭去看自己的另外兩個後夫。

相才人依舊是一副謫仙不沾半點淤泥的模樣,淡淡垂眉道:“等君上歸來,賀給您撫琴聽。”

相賀是相才人的名字,相賀的琴藝乃是奉京一絕,平日裏從不輕易展露,楚元冷當是客氣話,一點兒也沒放在心上。

沈意玉不敢去看楚元冷,恨不得把自己縮起來,生怕楚元冷知道自己把養顏丸賣掉了。

而且還是賤賣。

幸好楚元冷只是看了他一會兒,沒有跟他說話,這讓沈意玉十分慶幸矇混過關了。

南奉的帝王車駕一路浩浩蕩蕩的前往行宮,卻沒有人發現一個身影悄然離開了隊伍,踏上了截然相反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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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上讓陛下懷孕了(女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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