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st02
“……”
車子抵達山頂酒店時,已是凌晨一點。
接到消息的大堂經理早早候在大廳,熱心的幫丁瀟瀟打開車門撐傘,還派了服務生幫她拎行李箱。
天際雷聲滾滾,暴雨打在傘面的聲音格外沉悶。夜幕黑沉,風雨飄搖,大堂經理提高音量才能不被雨聲遮蓋,“是丁瀟瀟女士嗎?”
在丁瀟瀟搭車離開后,鐘鳴終於打通酒店的電話,顯然很不滿長時間的無人接通。
這會兒大堂經理一遍又一遍對她道歉,態度殷勤麻利,一通操作下來,丁瀟瀟只來得及對林洲道一句謝,來不及寒暄客套,人就已經被迎進酒店。
林洲正趴在車窗對服務生交代什麼,聞言也只是擺了擺手,眼皮都沒抬,“學姐回見啊。”
大概以後也沒什麼交集。
他們並沒有下車,這讓丁瀟瀟鬆了口氣。
一到房間,疲憊的她直接撲向大床,放空了幾分鐘后,才掙扎着起身給鐘鳴報平安,鐘鳴很快回復:【順利嗎?】
大概是想問什麼又不知怎麼問,他又把消息撤回,打字:【別忘了吃藥,早點休息。】
丁瀟瀟全當沒看到那三個字,回:【好的。】
睡前,她特意定了三個鬧鐘防止起晚,然而她實在太累,三個鬧鐘依次響完她愣是沒醒,最後還是被朋友鍥而不捨的電話吵醒。
“瀟瀟,醒了沒。”
丁瀟瀟閉着眼聲音模糊,“現在醒了。”
那邊笑了聲:“醒了就快給我開門,再不收拾就來不及了。”
這句話提醒了她,幾乎是瞬間就從床上彈起,暈乎乎跑去開門。
來人是丁瀟瀟的大學舍友,名叫孟晴。高中畢業后,丁瀟瀟與鍾淑雅報了同校同專業,還被幸運的分到一個宿舍,與孟晴和柳瑤當了四年室友,關係十分要好。
房門一開,孟晴先將一摞衣服堆到床上,問她,“感冒好點沒?”
睡了一覺,丁瀟瀟頭沒那麼暈了,但鼻音還是很重,“好多了。”
孟晴瞥她一眼,“這聽着可不像好多了。”
“也真是有你的,大夏天也能感冒。”
趁着丁瀟瀟去洗臉,孟晴給宿舍群里發了消息,手機嗡嗡很快狂震,打字太慢就開始發語音。丁瀟瀟出來時,正好聽到鍾淑雅的聲音,好奇道:“她這個時候還有空玩手機?”
“催你呢。”孟晴道:“你這一通折騰,把她擔心的不行,她說你當不成伴娘但必須穿着伴娘服陪她拍照,讓你打扮漂亮點,也別太漂亮了。”
丁瀟瀟原本是鍾淑雅的伴娘,但她這場風寒來得太重太突兀,為了她的身體着想,只能作罷。
五六套伴娘服,丁瀟瀟一一試過拍了照片,最終着裝由伴娘群投票通過。孟晴也跟着她換上,與她站在鏡前拍照,忍不住嘆氣,“忽然後悔結婚那麼早了。”
孟晴有個青梅竹馬的男友,兩人感情穩定,一畢業就結了婚,現在娃都快一歲了。
她感慨結婚後老了好幾歲,早早失去了年輕活力,丁瀟瀟聽不下去,“你哪裏老了?”
“心老咯。”孟晴沒繼續這個話題,眨了眨眼問她,“在國外待了一年,找男朋友沒?”
丁瀟瀟下意識想起了陸南舒。
暴雨趕在天亮前停歇,此時外面陽光明媚碧空萬里,絲毫不見昨夜的惡劣。
就好似是一場夢,丁瀟瀟醒來還有些恍惚,不敢相信在時隔五年後,會猝不及防與陸南舒相遇,還乘坐了一輛車來酒店。
“現在還沒有。”丁瀟瀟頓了下嘴硬,“但馬上就有了。”
“怎麼著,是有國外帥哥追你?”
丁瀟瀟揚了揚下巴很傲嬌的樣子,“還不少呢。”
休息過後,她恢復不少活力,至少沒昨晚看着這麼蔫兒了,還有心情玩笑。
弄完妝發,孟晴着急拉着她往婚宴廳跑,遠遠的,丁瀟瀟看到一座玻璃教堂矗立在向日葵花海中。陽光直射在透明玻璃,粼粼波光與明黃花海融合,耀眼到她幾乎睜不開眼睛。
她們來得有些晚了,進入教堂時,裏面已經坐滿了賓客。
穿過一排排座椅,孟晴拉着丁瀟瀟往前,兩人都是一襲淺粉伴娘服年輕漂亮,在一眾賓客中有些顯眼,林洲也注意到了,碰了碰身旁人,“哥,你看那是不是曉曉學姐?”
陸南舒抬眸望去,只看到一抹淺粉色的背影。
丁瀟瀟的裙子是綁帶一字肩,四根細細的帶子打長結垂在兩側,露出鎖骨和脖頸。大學后她瘦了很多,漂亮的蝴蝶骨藏在烏髮下若隱若現,發尾微卷,頂部夾着同色系蝴蝶結,只看背影,像是從玻璃展示櫃裏逃出來的漂亮娃娃。
並沒有注意到周圍人的視線,丁瀟瀟彎睫笑出淺淺酒窩,因為奔跑,兩側的碎發有些凌亂,被她隨意撥開。
“要開始了,別忘了錄像。”孟晴早早拿出了手機。
丁瀟瀟聞言翻包,先一步打開錄像模式,卻忽然注意到手機的不對勁兒。
“怎麼了?”見丁瀟瀟又開始翻包,孟晴問了句。
丁瀟瀟皺着眉道:“我的手機掛件不見了。”
“是不是掉在房間了?”
丁瀟瀟沒多想,“估計是。”
伴隨着婚禮開始,丁瀟瀟很快忘了吊墜的事,專心觀禮。直至典禮到了尾聲,她還有些回不過神,孟晴哽咽道:“時間真快啊,轉眼小雅也結婚了。”
丁瀟瀟眼眶也有些發紅,看着擁抱住鍾淑雅的新郎,她輕輕祝福,“小雅會幸福的。”
婚禮結束,眾人紛紛往外走,在離開前,丁瀟瀟拍了張照片,場景是透明的教堂以及玻璃外一望無際的向日葵花海,她忍不住多看了幾眼,嚮往道:“等我以後結婚,也要在這裏辦婚禮。”
她實在太喜歡向日葵了。
“哦?那可太好了。”回應她的不是孟晴,而是走在她前面的西裝男人。
一群人一起出教堂,距離有近有遠。她的話剛好被前面的人聽到,那人回頭紅髮惹眼,笑眯眯對丁瀟瀟道:“這酒店是盛世的產業,剛好歸我哥管。”
“你要在這裏辦婚禮,我讓我哥……”話說了一半,他咦了聲:“人呢?”
竟然是林洲。
丁瀟瀟險些忘了,他們也是來參加婚禮的。被林洲突兀的接話嚇了一跳,見他身邊沒有陸南舒,心情才逐漸平復。
“那人誰啊?”等林洲走後,孟晴出聲。
丁瀟瀟簡單解釋了幾句,沒提前男友的字眼,拉着她轉移話題,“咱們快去拍照吧。”
她還是決定換個地方結婚==。
“……”
婚禮結束后,丁瀟瀟並沒有同賓客一起離開山頂酒店,而是又留下住了幾天養病,順便觀賞漂亮的向日葵花海。
等好得差不多了,她才準備回去,鍾淑雅一連給她彈了幾條消息:【還沒找到合適的房子,我先給你定酒店,等你回來我們再一起去找找。】
【酒店就在商業街里,距離店鋪挺近的,我都按你的要求裝修好了,你有空過去看兩眼啊。】
【哦對了,我已經讓我哥去接你了。】
【應該快到了。】
丁瀟瀟正慢悠悠收拾東西,聽到這條語音愣了下,打字正要回絕,鍾淑雅像是知道她的想法,很快又彈來一條語音:【上次車子拋錨讓他丟了臉,你不讓他接,是有陰影了嗎?】
丁瀟瀟噗嗤笑出來,回了條語音過去,“陰影不至於,但確實難忘。”
暴雨天車拋錨被困山路,又遇不歡而散的前男友同坐一車,就連如今她住的酒店,都是前男友家的產業,甚至不久前,她還做夢在前男友的酒店裏舉行婚禮。
……還有比這些更離譜的事嗎?
她最近真是足夠倒霉了。
快速收拾好東西,丁瀟瀟拉着行李箱出門,臨走前又仔細檢查過房間,依舊沒有發現她遺失的手機掛件。
那條手機掛件是她自己做的,掛了多年意義特殊,所以退房時,她想了想留下電話,希望酒店的工作人員幫她找一找。
暴雨後,天氣恢復過短暫熱烈,趕在丁瀟瀟離開時,又成了陰雲天。
今日預報有雨,儘管氣溫依舊很高,她出門時還是在外面套了那件貓耳外套,不敢再加重感冒。單手拉着行李箱,她用另一隻手點開手機屏幕,看到鍾淑雅吐槽道:【你敢相信嗎?我哥提了輛紅色跑車。】
【紅色的!!】
紅色怎麼了?
丁瀟瀟沒看懂,【紅色挺好看鴨。】
消息發出去的同時,她拉着行李箱走出酒店大廳,餘光剛好掃到一輛紅色跑車。以為是鐘鳴到了,她拉着行李箱往車前走去,同一時間,車門被人從裏面推開,邁出一雙筆直的大長腿。
不是鐘鳴。
簡單的白衫黑褲,男人肩寬窄腰身型修長,薄薄的衣料垂軟松垮,是個清冷系的年輕帥哥。
第一眼,丁瀟瀟被他的氣質吸引,並未細看他的模樣。
第二眼,她特意去看帥哥的面容,男人大概是沒注意到她,從車裏出來就倚在車門看手機,眉眼低垂睫毛纖長,留出的側顏精緻又冷,面容好看的眼熟。
“……!”這好像是她前男友。
咔——
行李箱的滾輪瞬間滯住,嗡嗡的滾動消失,周圍迅速恢復安靜。
在那短短的剎那,丁瀟瀟想了很多,最終她決定轉身裝沒看見,以最快的速度逃離這裏。提起行李箱,她戴上連衣帽才剛剛轉身,身後車門閉闔,有人不緊不慢喊了她一聲:“丁瀟瀟。”
陸南舒的聲線泛涼,吐字清晰有力,未曾遲疑。
丁瀟瀟找不到不回頭的理由。
大概是有了上一次的‘偶遇’,這次的她從容了很多,暗自呼了口氣,她緩慢轉身,看到陸南舒不知在何時抬起了面容,正倚在車邊看她。
“陸……南舒。”丁瀟瀟念出他的名字,笑出很淺酒窩,禮貌又有些疏離的抬手揮了揮,“好久不見。”
陸南舒抬了下睫,莫名慢了半秒,才同樣客套回她,“嗯。好久,不見。”
話題就此終結。
從校園時期,陸南舒就不是多話之人,高冷到好似說話要收費。丁瀟瀟和他在一起那麼久,還從未見過他和誰主動打招呼。
所以他為什麼要喊住她?彼此裝陌生人不好嗎?
畢竟,他們當年的分手並不愉悅,彼此都放了狠話。
等了幾秒,丁瀟瀟遲遲沒聽到陸南舒再開口,恰好她也不知道和他說什麼,就掏出手機裝模作樣看了眼,好像很忙的樣子,“你要是沒別的事,我……”
後半句不等說完,陸南舒就吐出兩字攔截,“有事。”
丁瀟瀟被噎,“什麼事?”
他找她能有什麼事?丁瀟瀟想不出。
似乎懶得再多說,陸南諸慢條斯理從褲袋中掏出個小物件。修長的手指微抬,丁瀟瀟看到他指間掛了個透明球,球中是一隻懷抱向日葵的大臉貓貓,小球下還掛了字牌。
正面:心有所屬。
反面:名花有主。
陸南舒問:“這是你的嗎?”
這就是丁瀟瀟苦尋不到的手機掛件,原來是掉在了他車上。
視線不由自主黏在了晃動的手機掛件上,丁瀟瀟瞳眸無意識地睜圓,一時間沒有吭聲。
不是她不想要,而是她沒辦法開這個口。
因為,手機掛件是她親自做的,還做了一對。一隻是白色向日葵貓貓,一隻是黑色向日葵貓貓,同樣的配製不同的顏色,是丁瀟瀟設計的專屬情侶款。
黑色的向日葵貓貓球下,掛着的是:心有所屬,名草有主。
她把它掛在了陸南舒的手機上。
分手前,陸南舒就已經將這條手機掛件摘下,而丁瀟瀟卻掛到至今,丟失后還被他撿到,這讓她實在沒臉開口要回。
“是我的。”心思百轉千回,丁瀟瀟還是大方承認。
她也不得不承認,因為這吊墜是她自己設計做出,獨一無二。
抬手接過吊墜,丁瀟瀟的指腹不小心擦過陸南舒的皮膚,有些涼。她佯裝不在意道:“原來在你這裏呀,我都準備再重新做一個了。”
話外意:她有很多重樣的,也丟過很多個,不是啥在意物件。
陸南舒瞥她一眼,同樣的漫不經心,只是在掃到字牌上的字時,淡淡問了句:“在談戀愛?”
丁瀟瀟一懵。
很快反應過來他是什麼意思,於是想也不想就回:“對呀。”
生怕陸南舒不相信,她還多補充了句:“和我家h.oney的情侶款。”
她每一任男朋友都會收到她親手做的情侶吊墜,她早就忘了他,所以她掛在這個情侶吊墜不稀奇,和他一點關係也沒有。
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