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 26 章
秦鳶睜開眼,周圍非常黑,只有極微弱的光芒飄散在四周,耳畔是水浪拍打着河岸的聲音,鼻腔間充斥着河腥味,旁邊還有陣陣魚腥味飄來。
好在狐狸的夜視能力好,憑藉著周圍飄浮的絲絲光線,足以讓她看清楚眼前是在一片滿是岩石、垃圾雜物的河灘。
這些垃圾雜物全是枯葉、藤蔓、死魚骨頭、動物骨頭,一看就是從上游飄下來的。
身後忽然傳來刺耳的聲響。
那聲音像極了鋒利的爪子劃過鐵鍋的聲音,緊跟着便是鐵器與石頭碰撞發出來的聲響。因為周圍靜極了,顯得那聲音尤其大。
秦鳶回頭,就看到一隻看起來比它還要小一點,毛色跟她雜得不相上下的狐狸幼崽在她的鐵鍋旁邊,正撅着屁股啃地上的魚。
它的腦袋頂在鐵鍋邊,隨着吃魚的動作,拱得鐵鍋與地面發出磨擦聲響。
那隻雜毛小狐狸的身旁就是她之前待的那塊浮木,藤蔓、鐵鍋都還捆在浮木上,死去的鷹和大魚也都在,什麼都沒丟。
胡四身上纏滿藤蔓緊緊地捆在浮木上,原本罩在她頭上的魚膘已經不見了。她渾身濕答答地滴着水,不知生死。
秦鳶趕緊爬過去查看胡四的情況。
雜毛小狐狸受驚,扭頭跑出去五六米遠,在黑暗中泛着綠光的狐狸眼睛,滿是警惕地看着她。
秦鳶沒空理會這隻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狐狸幼崽,去到胡四身邊,輕聲喊:“四姐。”
胡四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小么,大哥回來了嗎?”她一眼看到不遠處的雜毛狐狸,困惑地問道:“小么,你怎麼變小了?”
秦鳶沒好氣地說:“你看哪呢?那是我嗎?”
胡四回頭,看看秦鳶,又看看遠處的雜毛小狐狸,問:“為什麼你們這麼像?”
秦鳶沒回答胡四的問題,對雜毛小狐狸發出靈魂三問:“你是誰?為什麼在這裏?這是哪裏?”
雜毛小狐狸又往後縮了縮,顯得很害怕的樣子,眼睛又往地上剛吃了沒幾口的魚口瞄去:想吃。
看起來不太聰明的樣子。
秦鳶抬起頭打量周圍。
寬敞的地下山洞,面前是蜿蜒而行的寬闊大河,腳下則是佔地不算廣的河灘,地面的材質很像鐘乳石,但比鐘乳石的質地要更加細膩,跟她之前遇到狐狸骨架的山洞很像,但氣溫相差很多。
這裏的體感溫度約在十度左右,狐狸骨架所在的山洞則像冷凍庫,氣溫低到連紫長老和火狐長老都有點受不了。
水裏有一種只有成年人手指長的發著白朦朦微光的小魚,它躍出水面,拍打着魚鰭能滑行出好幾十米遠,在水面上飛來飛去的,非常活躍。山洞裏的光源,一些來自於它,另一些則是來自於周圍岩石里比星光還要微弱的月華微光。
秦鳶估計她們是被水流帶到地下暗河的河灘上來了。
死裏逃生,撿了條命。
她閉上眼睛,感受了下周圍的空氣涌動,像是流通的,那就沒有耗盡東西憋死的危險。這讓秦鳶心頭大定。
不管能不能脫困,守着這麼一條有銀色小飛魚的河,有新鮮空氣,怎麼都能撐上一陣子,再慢慢想辦法出去。
旁邊的雜毛小狐狸撲過來,啊嗚一聲,大口在大魚被她開膛取膘的傷口處,用力往後拖拽,試圖咬一口就跑。
可這麼小的狐狸崽子,估計連犬牙尖都沒冒,牙齒都沒一顆,根本咬不動。
它比胡七更加瘦小,瘦巴巴的程度,比秦鳶剛睜眼那會兒好不到哪裏去。
雜毛小狐狸費了半天勁,沒能把魚肉咬下來,又再抬眼看到她望過去,嚇得又扭頭跑開了。
“啊啾,啊啾,啊啊啊啊啾……”胡四連打好幾個噴嚏,身子微微顫抖,說:“小么,我有點冷。”
秦鳶建議道:“要不,你從浮木下來,抖抖身上的水。”這麼低的氣溫,渾身濕透,趴在同樣濕噠噠的木頭上,能不冷才怪。
胡四起身,奮力撕扯裹在身上的藤蔓,結果把自己越纏越緊,整個都快動不了了。她冷得縮成團,哆嗦着求助,喊:“小么,幫幫我。”噴嚏聲不斷。
秦鳶擔心胡四感冒。這麼小的幼崽,飽受驚嚇,嗆了水,還受寒,很要命的。
相比之下,旁邊那隻雜毛狐狸幼崽瘦歸瘦,身板比四姐卻要強很多。同樣被河水衝到這裏,它還有力氣偷肉呢。
秦鳶原本想往地勢稍高的地方去看看讓水衝到那裏的枯枝垃圾是不是乾的,聽到胡四的喊聲,又折回去幫忙。
藤蔓纏得太緊,沒辦法直接把胡四從藤蔓中拖出來,費了半天勁也沒能把藤蔓扯斷,她只能小心翼翼地釋放出自己氣旋中少得可憐的靈火絲,一點點地去燒藤蔓。
好在從陽光里吸收的火靈氣溫度足夠高,藤蔓沾到它就被燒成灰,很快便把藤蔓燒到夠胡四鑽出來的一點縫。
秦鳶又把自己的鐵鍋解下來,扣在抖完水,毛還是很濕的胡四身上,說:“你縮在鐵鍋里,能擋點風,我去看看有沒有乾柴生火取暖。”失溫,是會要命的。
胡四應下,又叮囑:“你小心點,快去快回。”
秦鳶去到地勢較高的地方,先看了下地面,不算很乾燥,但也不是很潮。她又去到前面的樹枝旁。這段樹枝有好幾米長,一看就是樹枝比較靠前的部分,細枝很多,衝到這裏不知道有多久,都朽了,摸着還算乾燥。
她把枯枝拖回到河灘邊,從藤蔓上撕下點皮,搓成繩子,用樹枝做了個簡易的鑽木取火工具,把火生起來。
有了火,一下子有了光明和溫度,整個人都暖和起來,好像又有了希望。
不用秦鳶招呼,胡四看到有火,便從鍋里鑽出來,坐在火堆旁烤火取暖。
偷了半天魚肉,也沒能啃掉一塊的雜毛狐狸幼崽在秦鳶鑽木取火時就停下了動作,一直盯着她,看到篝火時,發出極細微的一聲輕哧,眼裏的呆傻勁消失一瞬,又恢復了。
秦鳶耳尖,聽到輕哧聲,還以為是小狐狸幼崽在打噴嚏,扭頭看了它一眼。這麼小的狐狸幼崽讓水衝到這裏,要是沒遇到她跟胡四,估計,用不了多久,就會變成河邊這些骨頭堆中的一員。
她拖起自己的鐵鍋,到河邊打了水,又再拖着裝有水的鍋回到火堆旁,壘了個簡易灶台,讓胡四幫忙,把鐵鍋抬上去,再從火堆那裏分了些火過來,開始燒水燉肉。
什麼都能丟,鍋不能丟。
她跟胡四都是屬於有靈獸血脈的妖獸幼崽,普通狐狸幼崽幾個月就能成年,她倆長到四百歲,才有人類十六歲的樣子,相當於一歲頂二十五歲,再過二十年能把牙長齊就很不錯了。
沒牙的狐狸幼崽,就跟旁邊那蠢萌的雜毛狐狸幼崽一樣,那麼大條魚在它面前,咬了半天都啃不動。
有鐵鍋,有燉肉,有肉湯,完美解決沒牙咬食物的問題。
秦鳶去到魚肉旁。
雜毛狐狸幼崽又嚇得跑開,躲在一截爛木頭後面。
秦鳶拿起樹枝,在魚身上戳戳戳,戳出一排孔洞,再用力一扯,撕下一大塊魚肉,拿到河邊洗了洗,就扔到鍋里煮了。
這地方條件惡劣,連調味的野草都沒有了。
雜毛小狐狸幼崽從藏身的枯枝后跑出來,撿起地上的一截枯枝,學着秦鳶的樣子用右前爪握住,跑去戳魚肉。
可那麼小的狐狸爪子握不穩枯枝,用力一戳,魚肉沒事,樹枝飛出去了。
雜毛小狐狸崽子一遍遍撿回樹枝,鍥而不捨戳魚肉,相當有毅力。
秦鳶讓胡四守着火,自己又跑去撿柴,以防柴火不夠。哪怕是有簡易工具,鑽木取火也照樣費勁,火能不滅,還是不滅的好。
這裏的乾柴很少,大部分柴都是濕的,提前把周圍的潮濕樹枝拿過來烘上,回頭才有足夠的乾柴燒。
秦鳶把腳還纏在藤蔓上的死鷹也拖過來。
在這麼個地方睡覺肯定會冷,鷹毛烤乾後用來鋪窩也是很不錯的。
她把柴堆擺好,鷹也烘上,魚肉湯差不多也熟了。
沒碗,只能用手吃,可太燙了,於是又去折了些樹枝做筷子,以及串魚肉。她先用自製筷子把鍋里的魚肉分成好幾塊,再用樹枝串起來晾到不燙嘴,分了些給胡四,又拿了兩串給還在跟魚較勁的雜毛狐狸幼崽。
雜毛狐狸幼崽見到秦鳶過來,又嚇得跑開。
秦鳶把手裏的魚肉遞出去,說:“給。”
雜毛狐狸幼崽歪頭看着她,仍舊滿懷警惕,不動。
秦鳶把串肉的樹枝插在地上,轉身回到鍋旁邊吃肉。
那雜毛狐狸幼崽等她走後,跑到肉旁邊,嗅了嗅,兩隻爪子捧着串肉的樹枝,大口咬住魚肉,連拽好幾下,沒拽下來。它又朝秦鳶它們看去,見到它們是用爪子把肉撕下來往嘴裏送,有樣學樣,撕下魚肉送到嘴裏。
秦鳶和胡四填飽肚子,身上的毛也干透了。
她先到附近找出口,見到有山縫,很窄,但以她現在的體型,鑽進去沒問題。山縫很深,不知道通往哪裏,但有很微弱的新鮮空氣吹進來,說明很可能連通外界。
只不過,鑽進山縫,不知道多久才能找到出口。
秦鳶不想餓死在路上,決定還是先休息恢復體力,再多烘製些肉乾食物,帶着上路。
要帶食物,還得做裝食物的包。
一樣樣物資準備起來,也得花不少時間。
她回到火堆旁,對胡四說:“我們先去鋪個窩睡一覺。”這裏離河邊太近,潮。秦鳶領着胡四去到地勢較高處,又把烤乾毛的鷹拖過去,把毛拔下來后,將鷹肉拖回到篝火旁,先烤上,等睡醒了就可以吃了。
木頭的柴很耐燒,架好柴堆,夠燒幾個小時。
她忙完一切,跟胡四擠在以枯枝幹草墊底,再鋪上層鷹毛的柔軟窩裏睡著了。她睡得迷迷糊糊間,忽然聽到有輕微的腳步聲靠近,眼睛睜開條縫,見到那隻雜毛狐狸幼崽哆哆嗦嗦一點點地挪過來。
她閉上眼睛,裝睡,沒動。
雜毛小狐狸幼崽一點點靠近,一點點挪進窩,貼着她睡下了。
秦鳶睜開眼,看向貼在身邊蜷成團的雜毛狐狸幼崽,心說:“你是真不客氣哈。”這麼偷偷溜進來,當別人發現不了么?
可這麼小的幼崽,瘦骨嶙峋的,要是沒個暖和地兒睡覺,很可能在睡夢中凍死。
秦鳶往它身上蓋了些鷹毛,三隻幼崽作一堆,睡下了。
雜毛小狐狸幼崽背對秦鳶,看似睡熟了,卻是睜着眼的。它等聽到身後的呼吸氣變得均勻沉穩,又悄悄回頭看向熟睡中的秦鳶,眼裏充滿困惑:這麼小的狐狸幼崽,哪裏學來的鑽木取火,還會自己造工具。
生火用鍋做飯、取暖,這些全都是人族行為。肉燉得火侯恰到好處,串在細樹上不會掉下來,方便食用,又讓沒牙的小崽子吃得了。即便是人類也有許多不通廚藝做不好食物的。可它身上並沒有人族氣息,魂魄也沒有異常。
難道這幼崽的祖輩中有狐狸在人族生活過且精通廚藝?而它又恰好覺醒了那祖輩的記憶傳承?蒼山宗滅門這麼多年,被獵殺、逮走的狐族不計其數,莫非還有被抓走後又回來的?它決定跟着這小崽子看看到底是個什麼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