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顏墨略一調整氣息,嬌呼一聲,跳出任自飛懷抱,手中劍一陣亂舞,幻化出成千上萬隻巨大的蜻蜓,振動着透明的翅膀,將任自飛包圍了起來。
任自飛暗叫一聲不好,應付不及,身體已被無數只蜻蜓銜住,提到了半空中,他的四肢被蜻蜓緊緊纏住,動彈不得。
只得運起內功,欲將蜻蜓震落,確實起到了一點作用,身體略感鬆懈,但尚未出劍反擊,身體又一緊,又被無數只蜻蜓包裹了起來。
單隻蜻蜓的攻擊力不強,但數量實在太多,且無畏生死,前赴後繼,實難對付。
站在地上的顏墨目露凶光,手中劍不停地揮舞,蜻蜓越來越多。
被蜻蜓包裹起來的任自飛,起先還能看出人形,漸而便只是一個綠色的圓球了,圓球越來越大,不停地旋轉,越轉越快,如龍捲風般捲起地上的砂石,形成一個圓柱,直衝向天際。
周圍的樹木瘋狂地搖曳,嘎吱嘎吱地斷裂,殘枝敗葉也被卷上天去,天空中迷濛一片,不見天日。
任自飛起先還能運起內功抵抗,手腳能稍微地活動,慢慢地體力不支,手腳活動的範圍越來越小,終於動不得分毫了,連頭臉也被蜻蜓包裹,眼前一片黑暗。
他便如被鑲嵌在一塊巨石之中,周身的壓力越來越大,且被轉得暈頭轉向,口鼻出不上氣來,胸口憋悶得難受,血管也幾乎要爆裂,意識漸至渺茫,料知此次必死,可他至死也不明白,這到底是為什麼?
瀕死之際,忽聽得一個如泉水叮咚般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小樵夫,你不能死,我答應你再不說後會無期了,你也要活着來見我!”
任自飛頓時精神一振,求生的本能讓他煥發出巨大的能量,體內真氣流轉,急切之間,竟又無意使出了龍愛谷的絕學“神龍在天”,幻化出一條白龍,盤旋在由無數只蜻蜓組成的巨大圓球外圍,將那些蜻蜓逐層掃落。
聽得一陣撲簌簌的響聲,蜻蜓化為碎片飄散,落英繽紛,被捲起的砂石、草木不停地落下,天宇澄清,露出藍天白雲。
任自飛終於得脫,落到地上,心中怒恨交加,大喝一聲,使出法力,驅動白龍向顏墨攻去。
顏墨急忙舉劍招架,一陣猛砍,將白龍砍為幾截,然而片刻后白龍又匯聚成整體,盤旋在顏墨身周,散發出耀眼的白光。
龍的頭、尾、爪,以及每片鱗甲都具有極強的殺傷力,令顏墨應接不暇。
但任自飛畢竟是偷學來的技藝,且是無意使出,尚不能應運自如,對付那些蜻蜓綽綽有餘,可要對付修為深厚的顏墨似乎還沒那麼容易。
顏墨瞅准一個空當,射出一道劍芒,直刺任自飛,任自飛舉劍格擋,便無餘力驅使白龍,白龍消散,顏墨趁機一陣搶攻,十數道劍芒呈扇形向任自飛刺去。
好在任自飛飛得快,飄身飛出數丈遠,避開顏墨的劍芒,反手一劍劈下,一道白光從空中砸向顏墨的頭頂。
顏墨閃身避開,轟隆一聲,身邊的一塊巨石便被劈為兩斷。
任自飛又連劈數劍,尺余寬的白光此消彼長,將附近的樹木掃倒一片。
此時顏墨已全然落了下風,因為她的劍芒有限,任自飛的劍芒卻無限,她如果靠近不了任自飛,便奈何他不得。
她幾次避開劍芒,飛身欲靠近任自飛,或飛劍進擊,皆被任自飛的劍芒攔下。
任自飛剛從死亡線上掙扎回來,神智也有些混亂,全然把眼前這個對手當成了敵人,也是一副拚命的架式,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他突然大喝一聲,一劍以雷霆之勢劈下,端端正正地劈向顏墨的頭頂。
顏墨躲閃不及,隨手將劍飛出去,欲逼得任自飛收招攔截,他若不攔截,那便只能同歸於盡了。
便在這一刻,顏墨的身體突地一震,神智恢復正常。
站在地面上的她,仰望着空中的他,認出他是任自飛,是喜鵲山的掌門,是正道的盟主,想起剛才發生的事,心中後悔不迭。
兩人都是修行之人,思維速度自是常人難及,此一刻,便如靜止。
任自飛清楚地看到了顏墨的眼神,那是何等讓人難解的眼神啊,有悲傷,有絕望,有恐懼,有悔恨,有不甘,有深入骨髓的仇恨,有無盡的凄涼和悲苦,更有一種讓人憐憫心疼的茫然無助,彷彿一個被大人遺棄的孩子,在茫茫無際的曠野中迷失了方向,找不到回家的路。
任自飛終究沒忍心把那一劍劈下去,就在白光即將挨着顏墨的頭頂時,他幾乎是出於本能地收住了法力,白光散去,因為愣了一下神,顏墨飛出去的劍已經刺到,左肩一疼,已被貫穿,直沒至柄。
急忙穩住身形,飄飄搖搖地落了地,拔出肩頭的劍,扎在地上,用真氣封住傷口。
顏墨跑過來,不安地問道:“你怎麼樣?”
任自飛反問道:“顏師叔,你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顏墨面含愧疚,卻不言語,靠着一棵大樹坐下,隨手撿起一根樹枝,在地上畫著什麼。
任自飛累極了,也靠着一棵大樹坐下,道:“就算我祭拜神魁有損正道尊嚴,也罪不至死吧,你可以向掌門師叔稟明,我認罰便是,何至於下此毒手?”
顏墨仍不言語。
兩人悶坐良久,太陽西沉,顏墨才道:“你本來已經逃脫,為何還要回來救我?”
任自飛道:“同道之誼,我雖然無用,不敢在掌門師叔面前承諾,確保某人的安危,卻也不能看着一同出來的人有什麼閃失,力所能及的事,我還是可以乾的。”
顏墨更加羞愧,自己曾紅口白牙地在玉煙真人面前承諾,願以性命保證任自飛的安全,沒想到差點要了他命的人,正是自己,這從何說起呢?
想了想,又問:“最後那一劍,你為何不劈下來?”
任自飛舒了口氣,道:“我也不知為何,大概是覺得,你不該死,該死的是我吧。”
顏墨沉默了半晌,幽幽地道:“我可能走火入魔了。”
任自飛一驚,修行五年,對於走火入魔一詞自是不陌生,但只是聽說,並未親見,這時隱約有些明白,原來走火入魔,便是發瘋,道:“你與龍愛谷的陸谷主比試時,我曾聽他說,你基礎雖穩固,但鋒芒太盛,容易受到心魔侵擾,這便是走火入魔吧?”
顏墨點點頭,道:“對,是我太急於求成,練得太快,遭到反噬了。”
嘆口氣,又喃喃地道:“可我練得真的快嗎?距離我的目標,還差十萬八千里呢,照這個速度,何時才能得報師仇?”
任自飛道:“你還不快?首次比武,便拿了第一。”
顏墨道:“只是弟子輩中的第一,和正道第一還相差甚遠,和天下第一更差得遠,你也不過練了五年,年紀還比我小,卻比我強,我真是無用。”
任自飛苦笑,心想,你險些要了我的命,還說我比你強,但嘴上沒說什麼。
夜幕降臨時,任自飛和顏墨回到顧府,顧一方仍沒回來,至慈和何所望看到任自飛左肩的傷口,急問情由,任自飛支吾道:“遇上兩個小混混,因口角發生了點衝突,不礙事。”
至慈和何所望瞠目結舌,堂堂喜鵲山的掌門,正道七派同盟的盟主,竟然被兩個小混混刺傷,當真讓人笑掉大牙。
何所望道:“不是還有顏師妹在嗎?”
顏墨看了二人一眼,沒做解釋。
管家顧福命人準備了一桌豐盛的酒菜,幾人吃罷,普超英過來了,各自回房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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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原生與眾人告辭后,回到家中,聽母親郭氏說完父親遇難的經過,母子痛哭一場,他便到西山腳下的衛隊府拜望舅舅唐奇。
年近四十的唐奇這些年春風得意,眾人皆知他有個在喜鵲山上修行的外甥,且是天下第一高手的親傳弟子,是以頗為忌憚他,便連那些無惡不作的惡霸也很給他面子。
自從當上衛隊長以後,唐奇在神仙驛黑白兩道左右逢源,如魚得水,可以說,神仙驛的實際管事人已不再是顧一方,而是他唐奇。
黎原生向門口守衛言明了身份,守衛飛速通報,片刻后,華冠麗服的唐奇領着七位美貌的女子出來門口迎接。
黎原生看到舅舅相比五年前,微微有些發胖,蓄起了鬍鬚,風度翩翩,器宇軒昂。
再看那七位女子,年紀在二十到三十之間,其中三人黎原生認識,是神仙驛的原住民,另外四個不認識。
那三個認識的,看到黎原生時,有些羞澀,面色發紅,低下頭去,借幾聲咳嗽遮掩窘態。
那四個不認識的,卻沒什麼顧慮,面含微笑地望着黎原生。
黎原生指着她們問道:“舅舅,她們是?”
唐奇親昵地摟住他的肩膀,道:“賢甥莫要笑話,人不風流枉少年,我雖已人到中年,卻也想趁早風流快活幾年,便娶了七位夫人,這都是你的妗子。哈哈,通天島上不是有七位仙子嗎,我的這七位夫人絲毫不遜色她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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