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風雨同行——五. 虛驚1場

妹妹小時候非常漂亮，一雙美麗的大眼睛忽閃忽閃的跟着人轉，臉上總是掛着甜甜的笑，她很乖，不象我小時候總愛哭。而妹妹一點也不鬧人，從來不耽誤媽媽做活。總是一個人乖乖的在一邊玩。在她才剛剛六個月大時就會自己獨自坐在飯桌邊上捧着碗喝飯，她的個頭剛剛比飯桌高一點，那個樣子很逗人，家裏所有的人都很喜歡他，哥哥姐姐一有空就爭着把她抱在懷裏。媽媽更是又親又疼當成了心肝寶貝。

那年小妹三歲，哥哥從城裏回家探親好幾天了，媽媽和嫂子在廚房忙着做午飯。每次哥哥回來，家裏都會改善一下，象過年一樣熱鬧。飯桌上會多出好幾樣平時很少吃到的菜，我們都高興極了。整天圍在哥哥前後左右，就象一群跟屁蟲。哥哥最喜歡小妹妹，只要他在家沒事的時候總是搶着把她抱在懷裏，扛到肩上，或舉過頭頂，小妹高興的張着嘴笑個不停。二姐摘回來一瓢毛桃子，哥哥明天就要走了，再不吃就吃不到了。桃子有點硬，還沒有完全熟透。我們圍在一起邊吃邊打鬧着，笑着。哥哥順勢往炕上一躺，讓小妹騎在他的肚子上面，兩個人一邊吃着桃子一邊嬉鬧着。哥上下不停地顫抖着肚子逗小妹玩，“騎大馬嘍！騎大馬嘍！”小妹樂的前仰后翻，咯咯咯的笑個不停。媽和嫂子在外屋向屋裏望了一眼笑着說：“瞧，這一大一小，活像兩個活寶！”話音沒落下，只聽見屋內小妹的笑聲戛然而止，隨之而來的是哥哥一聲刺耳的尖叫：“媽！媽！快！快！快！秋——由於驚嚇過度哥都語無倫次說不明白了。媽和嫂子不約而同一齊衝進屋裏。眼前的一幕讓他們大驚失色。只見小妹兩眼翻白嘴唇青紫，頭和四肢軟綿綿的搭拉在哥的懷裏不省人事了，哥兩手托着妹妹已經手足無措，驚恐萬狀的樣子。媽望了一眼炕上吃剩的桃子，心裏似乎明白了幾分，她瞬間穩定了自己的情緒，趕緊不動聲色的朝哥哥說了一句“別怕，不會有事的，快把她給我。”媽媽接過小妹，不容分說，朝着她的後背狠勁的拍了兩巴掌。大概是媽媽的舉動感動了上帝，也許是小妹命不該絕，只聽她哇的一聲吐出來一塊很大的桃子，接着哇的一聲哭了起來。小臉也隨之由黑紫變成了紅潤。這一切都是在幾秒鐘之間發生的。所有的人都是長出了一口氣。哥哥驚恐未定的癱坐在炕沿邊上。

媽抱着小妹指着她的鼻子說了句笑話：“看把你哥嚇的，去吧，哄哄他。“接着媽又將小妹遞給了哥，哥把小妹緊緊的摟在懷裏，眼淚止不住吧嗒吧嗒往下直掉，哭笑不得的用頭頂着她的腦門子說：“你這個小壞蛋，都把哥嚇傻了，哥的魂都不知道掉哪去了。”一邊說著一邊又把她騎在了肚子上。“來了，咱們還騎大馬！”小妹眼角的淚還沒有干，就又咯咯咯的笑起來了，屋子裏又充滿了歡聲笑語。只是這回他們只是玩着笑着沒再吃東西。哥說這個教訓會讓他記住一輩子，再不會那麼大意了，差點要了小妹的命。

嫂子在外屋邊做飯邊問媽媽：“媽，剛才可把我嚇的夠嗆，腿都抽筋了，可我怎麼看你一點也不着急似的，難道你不害怕孩子會死？你一點不心疼？媽媽笑了，“我怎麼能不緊張呢？她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我的腿也發軟了，心都哆嗦了。”“媽，你不怪福子吧？我以為你會大發脾氣責怪福子一頓呢。”媽媽笑了“傻孩子，我怎麼會呢，當時我見福子嚇成那樣，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了，我怎麼能怪他呢，他又不是故意的，

那不是他的錯，如果這孩子當真就這麼死了，我也不會怪他哥哥的。那隻能算是個意外，那是她命該如此，我不會怪任何人。”

哥哥第二天按期啟程回去了，在那座陌生的城市裏，一個人辛苦的打拚着，他不怕吃苦不怕勞累，從最低層做起。搬過大鐵塊子，做過小工，當過學徒打過鐵，什麼活都干，終於在一個鐵工廠有了份穩定的工作。逐漸站穩了腳跟。

新中國成立以後，哥成了中國第一批工人階級。隨着時間的推移，憑藉自己的刻苦和智慧，他的能力漸漸地顯露出來，得到了領導的認可和重用。一步一個台階，終於脫穎而出走上了領導的崗位。後來把嫂子也接近了城裏，小兩口才結束了兩地分居的生活。

哥的職位越來越高，工作也越來越忙了，平時就沒有時間回家了。只有在春節的時候是一定會帶着嫂子孩子一起回家過年的。那時人們都非常重視年三十的團圓飯，不管你人在哪裏，離家多遠，大年三十這天都一定要趕回家來，合家團圓的。年三十中午那頓團圓飯也是一年當中最豐富最重要最期盼的一頓午宴。家家戶戶都會把平日裏捨不得吃的好東好西通通拿出來，做上一大桌子菜，一家人圍在一起好不熱鬧。記得每年年三十的飯桌上，小雞燉粉條是每年必不可少的一道主菜。用一個很大的碗盛着，放在桌子中間，那粉條一般都不折斷越長越好。爹和哥不愛盤腿坐在炕上，每人都要找一個小板凳，高高的坐在那兒。倆個人每人倒上一大碗爹自己釀的黃米酒，爹咕咚咕咚一口氣喝下去大半碗，直說沒多大勁，不過癮，又燙上一壺老白乾每人又斟上一盅，抿上一口酒，再吃上一口菜，爹樂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眼角上的魚尾紋顯得更多了，嘴巴子上那幾根稀疏的鬍鬚一撅一撅地上下抖動着，哥哥更是搞笑，他夾起一根粉條送進嘴裏，那根粉條不知怎就那麼長，他伸長了脖子也沒吃到頭，於是他乾脆站了起來，彎着腰低着頭，大口大口的往下咽，好不容易才把那根粉條吃進嘴裏。逗得我們捧着肚子樂。

哥後來孩子多了，回家就不那麼方便了。有時候就不回來。這個年我們會感到特別的失望，一點也沒有意思，缺少了那種氣氛，我們都抱怨說這個年沒過好。

作為家裏的長子，哥哥從來沒有忘記自己的責任，時刻惦記着家裏的父母，牽挂着弟弟妹妹，總是隔三差五的寄點錢回來貼補家用。其實那時候哥的工資並不多，嫂子沒有工作，哥一個人拉扯五六口人也挺不易，但他們還是千方百計的省下幾個錢幫忙家裏解決困難。屯裏的親朋都誇哥哥孝順父母，有責任心，無不羨慕爸爸媽媽好有福氣，媽媽聽了心裏非常自豪。

做為父母，老爹老媽對遠在他鄉的兒子也是非常牽挂。由於哥哥他們回來的次數越來越少了，爹很是想念兒子，每年都要進城一趟，住上三五天，看上一眼心裏好像就踏實了。為此媽媽每年都會提前積攢雞蛋鴨蛋帶給孩子。由於雞蛋放久了會變質，媽只好隔幾天倒換一次把新下的蛋放進去再換出幾個時間最長的。

這樣直到最後雞蛋始終是最新鮮的。除了雞蛋之外每年必不可少捎去一些大醬，媽媽說嫂子愛吃家裏自己做的大醬，她說城裏賣的不好吃，為了攜帶方便，爹可是有“高招”，他把一個葫蘆洗凈掏出裏面的瓤，在上方開一個小口，這葫蘆就變成了一個大罐子，用它裝大醬一點也不會撒，真好用。所以爹每年秋天都挑出一個大小合適的留出來，不開成瓢，用作裝大醬的罐子。

爹每次從城裏回來都會穿回一雙新膠鞋，是哥買的。有一年那雙鞋和過去的黃膠鞋不一樣，是雙藍面下面代白膠皮邊的，質量特別好，爹喜歡的不得了，說它又輕便又軟乎，穿在腳上特舒服，後來都破了好幾個洞也捨不得扔，說是鞋底還沒磨透，補了一次又一次，直到掛不住腳了才扔掉的。

有一年爹從城裏回來帶回幾件衣服，是嫂子買的，我和二姐、妹妹一人一件。是針織的緊身線衣，我那件是紅白相間的橫條格的，很好看，我愛不釋手一遍一遍的摸着，欣賞着。突然我好生奇怪，“咦？這衣服怎麼沒有開襟也沒有扣子怎麼穿呀？”二姐笑着幫我從頭上套到身上，我樂壞了，“這麼方便呀”這是我第一次穿買來現成的衣服，覺得又貼身又軟乎，暖和極了，不像媽媽做的棉襖又硬又肥不貼身還到處透風。我真怕穿在身上時間長了弄壞了，趕緊脫了下來，小心翼翼的放進柜子裏，我要留着過年時再穿。那一夜我高興的半宿沒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