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八章∶遲到的重逢

第五百零八章∶遲到的重逢

“巨顎,到我身上來,我們跑過去,我能感覺到我們很近了。”

純粹的黑蔓延上我的身體,在我雙腿表面覆蓋上一層富有韌性的外骨骼,這讓我在健步如飛間感覺不到絲毫勞累。

而隨着臉旁刮過的呼呼風聲,我已經在幾分鐘間穿過了幾公里的山路,槍聲越來越近了,穿過茂盛的樹叢與岩石,我能精準地聽出那邊大概是個什麼情況。

是兩撥人在對打,進攻一方似乎佔據了一些火力上的優勢,防守方還能戰鬥的人並不多,大概是藉助易守難攻的建築作為掩體才能跟對方僵持到現在。

而那邊的情況也正如我推測出的那樣,游匪已經突破了燧光避難所大門的防線,他們一邊往前投擲鎮定劑,一邊半蹲在盾牌後向避難所內推進。

“不能後退了!這是最後一條防線!必須在非戰鬥人員撤離前擋住他們的攻擊!”

燧光避難所的首領半蹲在沙袋後面,他臉上帶着防毒面罩,但鎮定劑這種血清型氣霧即便不通過口鼻也能通過接觸皮膚產生作用,他感覺到自己扣動扳機的手指正在逐漸僵硬。

而他身旁的這十幾人和他們手裏年久失修的十幾把老步槍就是避難所唯一的防禦了,大多數人甚至連防毒面罩都沒有,僅靠着纏在口鼻上的布條抵禦鎮定劑的效果。

“首領!他們壓過來了!”

倖存者們從沙袋的縫隙里拉栓開火,黃銅的子彈擊打在游匪的盾牌上撞成扁平的一團,完全無法對敵人造成有效傷害。

“堅持住!先阻攔他們的腳步!”

首領從一邊的地上撿起一隻用布條塞住口的玻璃瓶,藉助槍火點燃了它,然後用力投擲到了敵人之間。

燃燒瓶碎裂開來,火焰在游匪腳下蔓延,成功攔住了游匪們繼續前進的腳步。

然而敵人中的狙擊手很好地抓住了這個機會,在首領投擲燃燒瓶的手還沒收回去時,他打出的一枚子彈化作耀眼的火線從首領胳膊的一側擦過。

即便沒有直接擊中手臂,狙擊子彈帶起的勁風也在避難所首領的手臂一側留下了嚴重的擦傷,衣物上還殘留有未滅的火焰,鮮血從二指長的皮膚破損處潺潺流下。

“擊中了,繼續推進!”

游匪的盾衛看見避難所首領受傷,他向後揮了揮手,更多的游匪跨過火焰向避難所的防線發起了衝擊。

“完了!他們的數量太多了!防線撐不住了!”

燧光避難所的倖存者哀嚎着,當他再次試圖開一槍的時候,摸向口袋的手卻沒有摸到一發子彈,子彈也耗盡了。

而游匪的腳步聲彷彿近在咫尺,他看見面前的沙袋上也出現了敵人的影子。

就在千鈞一髮之際,一聲嘹亮的槍聲自哨塔頂端傳來,一枚子彈從高處的哨塔的方向飛來,精準地擊穿了一名游匪的心臟。

身體中樞的炸裂令這名游匪當即倒下,大量血液止不住地從四分五裂的心臟向外噴濺而出,浸濕了一大片水泥地面。

不過這一小小的變故在到處槍聲四起的戰場上並未引起太多人的注意,無論是游匪一方還是避難所一方都未發現哨塔的高處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了一個人影,直到陣陣子彈匯成的火線彈雨自天上墜下。

“嗖嗖——”

密集的彈雨在落下之際便令敵人的身上炸開無數血花,子彈的衝擊令血肉開花,折斷的骨骼發出爆裂的聲響,一時間游匪已經有一半都倒在了高處的射擊中。

“哪來的攻擊?!”

游匪們一邊後撤,一邊向高處眺望尋找發動攻擊的人,他們迎着陽光看去,只見哨塔頂端的太陽輪廓中屹立着一個昏暗的人影。

“看來是趕上了。”

我仰脖將酒壺裏的酒灌進大張開的嘴裏,巨顎覆蓋在我身上形成的黑色外骨骼並非全封閉,至少面部的四瓣血盆大口還能用來飲酒。

“哨塔上有人!攻擊不是沖我們來的!是友軍嗎?哪來的支援?”

避難所的人也看到了我,對於一般人來說,恐怕不會想到我是如何在這麼短的時間裏避開所有人的目光穿過戰場爬到哨塔頂端的。

因為我根本就沒從避難所大門進來,更沒有從交火的雙方之間冒着槍林彈雨跑到哨塔底下再爬上去,我是直接從附近山頭的某個高處跳到哨塔上的。

“沒酒了嗎……真令人沮喪,但比起這個,我終於找到了!這比什麼都重要。”

我隨手將空空如也的酒壺從哨塔上扔了下去,在酒壺落地前我便再次給雙手的左輪上了一輪子彈,在酒壺落地發出一聲空蕩蕩的清響時,戰場上的游匪已經盡數倒下。

“呼。”

我吹去槍口上方的硝煙,從高處一躍而下,黑色外骨骼的覆蓋讓我很好地卸去了二十多米的衝擊,但落地時依舊掀起了一陣巨大的塵土飛揚。

趁着塵土尚未散去,我和巨顎就地分離開來,我揮揮手擋開迎面而來的塵土,邁着輕佻的步子走到燧光避難所的人面前,摘下大檐帽對他們微微鞠躬。

“你們好,可能有人聽說過我的名字,但那不重要……”

我笑着把大檐帽戴回了頭上,避難所的人看見我肩膀上有着紅色的貿易聯盟臂章,意識到我是自己人,便將槍口放了下來。

“是聯盟的精英隊員……不是說所有高級戰力都派遣到城市作戰的前線去了嗎?但這一位怎麼這麼面熟……”

首領在看到我的時候第一感覺就是眼熟,畢竟從報紙上看到和現實見到肯定有差距,而我也不想在這裏被認出來,便匆匆同他錯開了目光。

“總之謝謝你的幫助,如果不是你及時趕到,我們避難所恐怕就被毀了。”

燧光避難所的首領走上來向我表示感謝,我敷衍地點了點頭。

“不必感謝,我對於拯救其他人這樣的事情相當熱衷,但我這次主要是來找人的……”

我說著將目光望向了沙袋后正在幫助傷員包紮傷口的阿列克謝,一時間懊惱、悔恨、不甘與慶幸、悲傷與狂喜等各種複雜的情感在一瞬間都湧上心頭,這讓與我一體同心的巨顎產生了強烈不適,她不清楚為什麼我在一瞬間會出現這麼多種強烈的情感波動,而阿列克謝也敏銳地感覺到我在看他,便將頭轉了過來。

哪怕只有一隻眼睛,阿列克謝的目光依舊如此銳利,哪怕大叔已經不記得我了,甚至他都不記得他自己了,曾經作為貿易聯盟精英隊員的感知能力依舊沒有減弱。

這點我從他看向巨顎的眼神就能夠看的出來,一個失憶的精英隊員哪怕是在怪物化作了看似人畜無害的人形,依舊也能憑藉身體的直覺和條件反射釋放出曾經的殺氣。

“大叔,可否借一步說話。”

我的聲音成功將阿列克謝同巨顎的對視拉了回來,他有些獃滯地看着我的臉,或許他也覺得我很熟悉,但這又是另一種不同的感覺。

“孩子,我是你的熟人嗎?”

正如我所預料的那樣,阿列克謝果然這樣詢問我,他的語氣中帶着一種警惕,正如我當年被他救起后時他的語氣一樣。

“熟人?我想是的,我來把你的過去還給你,以及……再次見到你真的很開心,大叔,多謝了。”

我帶着巨顎走到燧光避難所的酒館旁邊,伸手對阿列克謝作了個“請”的手勢。

幾分鐘后,我與阿列克謝面對面坐到了桌子的兩邊,巨顎似乎對我們兩人的對話沒有興趣,閉上眼睛枕在我的腿上不再動彈。

一路找來從早晨到現在都沒吃一點東西,而且剛剛消耗的巨大體力也讓我感覺到了飢餓,我決定先點些吃喝再慢慢展開說辭。

“先切兩斤牛肉,來一瓶好酒,要西皇家的威士忌,用檸檬和龍舌蘭調味,如果有什錦拼盤也給我來一份。”

我對剛從游匪襲擊的余驚中緩過來的酒館老闆說,但他看上去有些不可思議,而且是相當震驚。

“年輕人,你確定?這年頭肉可不好找,你付得起嗎?”

如果不是他說出這麼一句話,我都忘了我不是在雪原,而是在貿易聯盟地界上的某個小避難所。

“你沒聽錯,我要的就是兩斤牛肉,要烤的,我脾氣不算好,骨頭多一點我都會生氣。”

我說著從牛仔服的內兜里掏出了二十張藍色的新幣鈔票用我的左輪壓在了桌子一角。

新幣的面額只有1000,往下找零都用摻雜了大量雜質鑄造的生鐵硬幣,隨身攜帶不光沉重還容易刮破衣兜,而我早在幾年前就不習慣找零錢了。

“我是真不記得我曾經有個這麼有錢的熟人了,哈哈,難道失憶前我是個大商人?”

阿列克謝打趣道,相比我剛認識他時,他現在的笑聲聽上去比之前還沙啞了。

“說笑了大叔,你認識我的時候,我兜可比臉乾淨,不過是近些年發達了,還想要點什麼?我請。”

我笑着擺了擺手,另一隻手從袖口又掏出一疊藍燦燦的新幣。

“不必了,我能看的出來你沒說謊,那麼可以告訴我幾個問題嗎?”

“請說。”

“我過去是個什麼樣的人?”

阿列克謝這樣問我,這一時間給我問蒙了,畢竟我也只是被阿列克謝救過一命后簡單聽他介紹了一下自己的過去而已。

“是個好人,嗯,確切的來說,大叔你曾經救了很多很多倖存者,我是其中一個,但就是你救我的那次翻車了……”

我將當時我與同伴墜崖后阿列克謝大叔如何救了我,又是如何經歷一路艱險嘗試離開希望谷,最終在山壁中發現海姆達爾的實驗室,阿列克謝大叔犧牲自己保護我逃離希望谷的事簡單講述了一遍。

在我訴說這段經歷時,阿列克謝時不時點一下頭,他安靜地聽我說著,沒有打斷我的訴說。

“在成為雪原主后,我曾經藉助職權查閱過貿易聯盟智庫中的個人信息,大叔你在舊世界時期曾擔任聯合政府軍隊的少將,在人類絕對戰線潰敗後來到貿易聯盟成為了商隊隊員,咱倆認識的時候我只是個普普通通的高中生,而你是商隊以一挑百的精英隊員。”

“那麼孩子,可以告訴我,我曾經的名字嗎?”

大叔這樣問我。

“阿列克謝。”

“哦對了,您還有一位常掛在口中的好友,貌似是在曾經聯合政府軍中的戰友,他叫……拉扎羅夫?”

當我說出這個名字時,我看見大叔相當明顯地出現了表情波動,就連聽到自己名字時都沒有太大表情的他,在聽到拉扎羅夫名字的時候相當明顯地皺起了眉頭。

“拉扎羅夫……是了,我曾經在夢裏看到過一些與他相關的記憶片段,而且這幾年來越來越清晰了。”

“孩子,你有辦法幫我這個老頭子復原曾經的記憶嗎?”

阿列克謝捂着頭,似乎光是聽到這個名字就讓他回想起了一些曾經的記憶碎片,只是還無法將這些碎片拼湊成完整的記憶,而且一回想便會產生間歇性的頭痛。

“我想應該沒有問題,記憶的儲存源於大腦,而大腦則是身體機能的一部分,既然巨顎的能力是肌體重塑,只要稍微謹慎一點,從大腦中找到遺失的記憶應該不難。”

我說這話的時候,巨顎聽見我叫她,輕輕翻了個身把臉朝上,睜着大大的雙眼看着我。

“嗯嗯,這次還是得靠你。”

我替她撓了撓耳朵一旁,巨顎側過臉來迎合著我的動作,坐在我對面的阿列克謝看着我們,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那女孩不是人類吧?”

阿列克謝問道。

“嗯,如果按貿易聯盟給出的代號,應該叫雪原夢魘,不過現在她是我們雪原集團軍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我摘下手上的牛皮手套,用指尖輕輕摸了摸巨顎鬢角的頭髮,一陣藍色的微光自我觸摸的地方擴散開來,提醒我那頭髮不過是擬態的高濃度感染物質。

“那麼等會兒,我會找一個安靜的地方嘗試將大叔你的記憶片段連起來,不保證成功,但肯定不會比現在還糟。”

我喝了一口剛拿到手的威士忌,讓辛辣和醇香蔓延至我的全身感知,對於我來說,喝的酒越多手越穩,我想要做的事也越有把握。

“大叔,敵人進攻的腳步又一次接近了,萊文市附近聚集的大屍潮數量越來越多,海姆達爾再次敲響了人類滅亡的喪鐘。”

“我們需要你重返戰場……除了我,肯定還有人在等着你。”

我不失禮儀地微笑,沖阿列克謝舉了舉杯,同他手中的酒杯輕輕相碰,然後一飲而盡。

“曾經我們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導致了人類的一敗塗地……”

“但這一次,我們已經做好了萬全準備,經濟、軍事、科技、信仰都將自己的最大戰力押到了這場城市戰役上。”

“我們不能考慮失敗后的事情,必須將生死置之度外,這是一場決一死戰,人類決不能輸。”

我直視着阿列克謝的獨眼,向他伸出了我的右手。

“大叔,如果你考慮好了,我隨時可以帶你回到戰場。”

阿列克謝點了點頭,他伸出的手同我緊緊握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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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之後:明日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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