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星星之火

莫竹在卵外殼破裂的時候就喊啞了嗓子，她實在不明白父親為什麼要那麼做。

她可以接受意外，飛機半空停機，跳傘失敗，是她預料過的情況；她也能接受人為事故，地勤失誤，未測試出機體故障，也是不可避免的；她甚至想過莫雄鷹自己出問題，比如飛前忘記上廁所導致膀胱爆炸或者吃了太多蘿蔔被自己的屁蹦死。

但這明顯是一起有預謀的自殺，必須經過精確的計算，研究所在後來的追查中發現，莫雄鷹依靠人脈提前查閱了大量試驗機的技術指標，保證自己的計劃能順利完成。

這些技術指標包括戰機外殼和卵外殼的材料強度，戰機的噴口溫度和卵內壁的高溫耐受極限，這大大超出了他的權限，這也是野原軍工認為他泄密的主要理由之一。

莫竹不顧一切地跑到墜落的卵旁邊，她拉開駕駛艙門，莫雄鷹焦黑的枯骨扭過頭，對她露出一個毛骨悚然的笑。

“為什麼！”莫竹搖晃着這句枯骨，枯骨的下頜骨被她晃了下來，顯得有幾分滑稽。

但枯骨沒有回應她，噩夢似乎同莫竹的恐懼一起結束了，四周的場景不再變化，彷彿時間靜止了一般。

莫竹慢慢冷靜下來，試圖搞明白剛剛發生了什麼。

她迅速通過一個小儀式確定自己還在自己的夢境裏，而不是其他人的夢境或者幻術。

夢境是基於記憶構建的，大腦可能會基於記憶歪歪出一些不存在的事情，但絕對不會出現如此真實具體形象的夢。

莫竹作為預言師，確定剛剛自己看到的一切都是真的。

為什麼會出現這種情況呢？

莫竹抬頭看天，一道半透明的弦正在舞動着，是運行中的彈天儀。

它將世界彈性分成兩部分，三藏閣內域和三藏閣外域，自己應該是在三藏閣內域，剛剛發生的事情，被三藏閣記錄下來，此刻因為不知名原因，泄露給了自己。

難道是彈天儀出了漏洞，導致自己看到了不該看到的東西？

莫竹伸出手，隨着彈天儀的舞動揮動，試圖獲得更高的權限。

她成功了，彈天儀果然給予了更多的信息流回饋。

莫竹想看到更多莫雄鷹死前的場景，她心念流轉，周圍的一切倒退，如同時光倒流，接着自己向上飛去，越過蒼藍的天，直入漆黑的夜空。

星空之上，是一片虛無，一個小小的球浮現在她面前，正是莫雄鷹的死亡記錄。

旁邊有編號，H-S-N-872-2，莫竹生父莫雄鷹。

莫竹如遭雷擊，難道自己的父親變成了三藏閣的藏品？

她繼續查閱，發現莫雄鷹的編號隸屬於另一間藏品，H-S-N-872，莫竹。

自己居然是一件藏品嗎，莫竹雖有疑惑，卻也可以接受，三藏閣認為一切都是藏品，如果把員工看作藏品的一部分，似乎也是一件理所應當的事情。

自己的收藏記錄里是一份預言。

“青雲之軀降由莫家女名竹者，其父燃於星星之火。”

星星之火，指的是北落師門？

北落師門的本意確實是一顆星星，莫竹把父親死前的記錄回放，驚恐地發現了一件詭異的事情，也讓聚精會神看電影的程魄心驚膽戰。

莫雄鷹在卵被北落師門的尾焰燒穿前已經開始自燃，而點燃他的，赫然便是程魄熟悉的黑火！

和燃盡殺手姚誠，賭場黑老大張野狼一樣的黑火！

莫竹索引星星之火的記錄，三藏閣只有零星的幾句話，說朱朝初年有幾個人莫名其妙地自燃，皇帝命人問訊星官，星官答曰“星星之火，不足為慮”。

除此以外沒什麼信息，甚至連那位星官的名字都沒寫。

莫竹翻來覆去看了幾遍，也沒什麼其他星星之火的信息。

她翻到了自己作為藏品的查閱記錄。

創建者，李簇錦。

第一位查閱人是李威化，李簇錦爺爺的本名。

接下來是張思遠，自己入職時候查閱的。

最後是自己，查閱記錄是現在。

莫竹如墜冰窟，她感覺這件事有一件巨大的陰謀，她索引李威化和張思遠的記錄，希望能看到更多關於父親和自己的消息，正在此時，彈天儀突然收緊，世界清明，莫竹猛地從床上驚醒過來。

此刻的場館外，已經有不少預言師提交了自己的答案，李威化和另外幾個大佬正坐在評委席上翻閱日誌，時不時對站在台下的幾個選手提幾個問題。

“胡穎，出局，大賽明確規定不能使用活靈作為占卜的介質。”一個老太太慢吞吞地說。

“可是黃老師早就死了！”一個姑娘激動地甩着手腕喊，手腕上戴着一個毛茸茸的手環。

“身死靈存，也是違反規則的，怎麼，你還想頂着彈天儀把你的黃鼠狼老師帶進會場？”老太太刻薄地諷刺道。

“算啦，反正她成績也不怎麼樣，給胡家一個面子吧。”李威化當和事佬。

“你倒是會當好人，你家推薦的那位莫竹呢，怎麼沒出來？”老太太耷拉着眼皮問。

“人沒出來，可是彈天儀已經把她的答案提交了。”李簇錦得意地揮了揮手，“正確率和召回率都在百分之九十九以上！”

這是兩個機器學習領域的術語，用來衡量分類指標的，程魄沒想到會在這裏聽到，不過轉念一想預言和模型分析本質上都是預測，是一回事。

這個結果意味着莫竹几乎給出了一份正確並且全面的回答，涵蓋了所有的漲跌和成交等關鍵信息。

“我去看看她，你們先看日誌。”李簇錦坐不住了，她慌慌張張地往莫竹所在的隔間跑過去。

隔間裏莫竹正坐在床上發獃，李簇錦看到莫竹神色不對，便問道：“怎麼了？你的臉色不太好。”

莫竹深吸了一口氣，緩緩開口：“我有些話要和你說。”

李簇錦聽到這話，心中也開始有些不安，但她還是點了點頭，示意莫竹繼續說下去。

“我知道你一直在觀察我，”莫竹說，“我知道你和李威化、張思遠一直在監視着我。”

李簇錦愣住了，她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只是默默地看着莫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