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章·其一:夢與書
“唔……”
似乎是有一道光打在了臉上,元夢緲發出了模糊不清的夢囈。
看樣子的天亮了——元夢緲這樣想着,勉力將雙眼睜開。又是一個安寧的早晨,一切看起來都沒有發生變化。
於是她不緊不慢地下床,開始今天的日程。
這裏是屬於她的別墅,曾經這棟建築屬於元夢緲的父母,不過數年前因為一場意外,別墅的歸屬權轉移到了她的名下。
元夢緲自小就志向遠大,立志成為一名資深的家裏蹲宅女,能夠抱着家財恰冷飯到飽。她不經常出門,最遠到達過的地方大概是小學三年級時組織的春遊場地,離房間足足有四公里之遙。至於她這麼做的理由——
哎,有錢人的事情你少管(大噓)。
簡而言之元夢緲現在已經實現了她的夢想,能夠宅在繼承的房屋裏,整一些無病呻吟的流水賬,偶爾在網上與那些在撲街邊緣瘋狂試探的網絡寫手對線的成功作家。
“不過昨晚感覺有些吵鬧啊……”她揉搓着稍顯混沌的雙眼,回想起了昨晚發生的事情。在江海市上空不時閃爍的紫電與赤霞,無不在暗示着真相。
一切的一切,都與記憶里的畫面產生着重疊,勾起她意識深處被埋藏已久的往事。
元夢緲見過這樣的天空。那是七年前,父母尚在的時候,頭頂的天空也有過相同的模樣。
有許多東西開始模糊了,她也沒有時間去回憶那段歷史。只有偶爾在夜半驚醒時,才能發現被單被自己攥得很死。
“沒事沒事,不用害怕了……”
“轉過身,向後跑,不要回頭,不要回來……”
“再見了……尚且幼小的你……”
有什麼正在腦中迴響——元夢緲覺得一陣頭疼,不由得伸手扶了下腦袋。
她意識到自己今天的狀態有些奇怪。
“怎麼了嗎?”背後傳來詢問的聲音。
“沒、沒什麼。”元夢緲晃了晃頭,“大概昨晚又做噩夢了吧。”
“最近外面事情比較多,如果不是必要的情況,就不要出去了。”聲音說道。
元夢緲笑笑:“原本我也沒想着出去……不過,還是謝謝你了,岸。”
被稱作“岸”的聲音陷入沉默,只剩下元夢緲獨自一人嘀咕。
“啊啊,沒睡好……要不今天就摸個魚不去碼字了吧……”
“那我先回去了。”“岸”站起身。這是一位玫瑰裙邊的女孩,穿着不似現代,倒像是ACG作品的的模樣。
她將別墅的門打開,在步入庭院的剎那,化作粒子不見蹤影。
…………
江海市有許多的商圈和居民區,集娛樂、美食、購物、居住於一體,每天都會有數以萬計的人在那裏度過悠閑的時光。隨着城市的發展,這樣的結構也在擴張着,將土地一點一點地佔據。
可是最近這些地方都陷入了沉寂。因為結界的展開,江海市在此刻已經成為了人類世界裏的一座孤島。就像有人按下了暫停鍵,一切活動都停滯在了昨夜。
然而現在大街上卻走着一個約莫四十歲的男子。他一身大衣,戴着與年齡不甚符合的帽子,步調安然地從大街上拐進了巷子裏。
他憑藉記憶在巷子中穿梭,在盡頭處找到了一家不大的書店。復古的門廊里掛着熄滅的燈籠,大門虛掩,門制的門牌上刻着“織田吉書肆”這幾個字。
男子象徵性地敲敲門,沒有人回答。於是男子推門而入,門口的風鈴相互碰撞着發出清脆的響聲。因為電力供給中斷,店內沒有開燈,顯得有些許昏暗,只有通往二樓的樓梯處似乎漏下了一些光亮。
“斯密馬賽,現在還沒到營業時間喔。”伴隨一陣木板的吱呀聲,夾雜着兩國語言的不太標準的男聲從二樓傳來。
“不過如果您需要幫忙的話,我也很樂意。”另一個年紀面容枯槁的瘦削男人披着一件有些老舊的外套走了下來,他布調蹣跚,看起來是腿腳出了些問題。
男人的左腳僵硬,從褲腳出露出了一絲絲機械的痕迹。他拿起放在櫃枱上的眼鏡戴上,一邊笑道:“最近天氣冷,義肢不太好用了啊。”
“你還是很辛苦呢。”門口的男子說道。
“澤野君?”瘦削男子滿臉驚訝,但眼前所見與耳中所聞都證明着答案,“你還活着啊。”
“是啊,好久不見了,具體一點應該是七年不見了。”澤野走進了一些,藉著光環顧起這家不大但整潔的書店,“還是和我之前來時一模一樣啊。”
“擺放都習慣了,反正現在會來書店的人是越來越少嘍,也就沒必要在意什麼暢銷書,推薦書目的替換了。”瘦削男人感慨一聲,走到吧枱桌后取出酒杯,“來點什麼?咖啡?威士忌?蘋果酒?”
“老樣子吧。”澤野拉開吧枱的高腳椅坐了下來,然後聽到了一聲抱怨。
“啊,忘記沒電了。”瘦削男人遺憾地將咖啡豆放回來柜子裏。
澤野笑了笑:“是不是有了一種熟悉的感覺。”
“……那還是算了吧,”瘦削男人嘆氣,“我算是越來越不想回憶起那些事情了,不過看你倒還是很有興趣……哦對了。”
男子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他奮力彎下腰,在櫃枱下一陣翻找,最後站起身,將一個陳舊的木匣子放在了澤野面前。
澤野打開匣子,裏面放着一本連書皮都不見了的舊書。
“你們那天從我這借走的書,被那孩子圈圈畫畫以後也賣不出去,但看來她也沒機會來我這裏買了,還是送給你吧。”男人說道。
澤野接過書,翻開第一頁,上方畫著一柄古劍,下方寫着篆體的書名:《瀚海銀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