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傻瓜 配得上這樣的喜歡。
Chapter71
天氣炎熱,夏天還沒到就如蒸籠般熱得人喘不過氣來。
下午恰是一天中溫度最高的時候。
書黎站在小賣部前的樹蔭下跟秦桑桑聊天。
問她什麼時候到這的,是怎麼過來的,一個人來還是跟許銘晨他們一起過來的。
趙景川進去小賣部幫她買水,買好以後,擰開瓶蓋,自然而然地將水瓶遞過來。
書黎接過,發現他只買了一瓶,應該是要跟她一起喝。
她喝兩口就夠了,把水還給他。
他當著所有人的面仰頭灌了一大口進嘴裏。
這種感覺很奇妙。
故地重遊,與熟悉的人站在一起,卻是不一樣的關係。
幾人一起離開小賣部往操場走,那邊有各種各樣的社團擺攤搞活動,有國風社、舞蹈社,還有音樂社。
甚至連圍棋社、相聲社都有,種類豐富,堪比大學。
單一行在相聲社裏跟一個學弟聊完天出來,踢了下腳下的石頭,笑着說:“現在怎麼多了這麼多亂七八糟的,以前我們在南中的時候可沒有這麼好的條件,我他媽當年連去參加個街舞社都被老班念叨半天。”
許銘晨靠在護欄上,翹起腿取笑他:“老班那是為你着想,瞧你這短胳膊短腿的,能跳啥啊?學習學不好,跳舞也跳不好,人家那是勸你及時止損,把心思多花點在學習上。”
單一行揮起拳頭,斜他一眼:“你再說?”
許銘晨賤嗖嗖的:“惱羞成怒了?”
書黎眼睛看向舞蹈社那邊穿着短上衣牛仔褲身材火辣辣的女生,伸了個懶腰,隨口附和道:“以前我們那會兒確實管理挺嚴格的,現在反而寬鬆了很多,相對來說課餘生活豐富了。挺好的呀,這樣的話可以交到更多的朋友,憑着興趣愛好多認識人也不錯。”
“不愧是人民教師。”許銘晨一邊鼓掌一邊抬舉她,“說起話來一套一套的。”
書黎沒搭話,轉身問趙景川:“你呢?如果是你,你會加入什麼社團啊?”
趙景川壓根不需要思考,直接回答:“什麼都不加入。”
“不行。”書黎揪着他的衣領,非要問個到底,是真好奇,“一定要說一個呢?反正也只是假設,沒要你真的加入。”
“那應該會加入……”趙景川還沒說完,單一行給他提議,“川哥這身板,不去模特隊可惜了。”
“模特隊?”書黎一聽,皺起眉頭,“模特隊有什麼意思?就在台上走來走去,有很多奇奇怪怪的衣服穿,能學到什麼啊?”
“模特隊美女多啊,美女不比其他重要?”許銘晨實話實說。
趙景川停在那兒,看着他們不說話。
空氣冷寂了幾分鐘。
意識到說錯話。
許銘晨閉上嘴,自覺地做了個“拉鏈”的動作。
書黎也沒搭理他,扯了扯趙景川的袖子,眼神聲音悶悶的,歪着腦袋問:“所以,你會去模特隊嗎?”
“不去,去那做什麼?”趙景川回答迅速,讓書黎很滿意。過了一小會兒,他認真考慮了下說,“應該會去國風社。”
“啊?”她感到有些意外,以為他會參加那種很死板的圍棋社之類的社團,“為什麼啊?你對國風很感興趣啊?”
趙景川扯了扯嘴角,告訴她原因:“不太擅長,想看看具體是怎麼樣的。”
“哦。”書黎默了幾秒,想了下跟他說,“我剛好也對這個感興趣,如果是我,應該也會去國風社。不是不擅長,是因為喜歡。”
趙景川淡笑着問,“當歷史老師也是因為喜歡?”
“對啊。”
兩人旁若無人地聊了會兒天。
單一行看得眼睛發酸,比吃檸檬還難受,正想離開,自覺地滾遠點。
碰巧,剛才見過面的蔣晉帶着兩三個男生抱着個籃球經過被他看見。
“哎!這不是蔣晉嗎?”
當年經常打球的交情,十年沒見,單一行依舊自來熟地走過去攬他的肩膀,“你也回來了?什麼時候到的?”
“中午十二點左右。”蔣晉嘿嘿笑了兩聲,瞧過來一眼,“你呢?跟他們一起來的?”
“不是,跟你差不多時間。”
“哈哈那咱們還挺有緣啊,這學校也不大,都撞不到一塊兒。”蔣晉拍了幾下籃球,有人催促他快點,他正好問單一行,“打球不?好久沒一起打過球了,一起搞兩場?順便看看你小子現在球技怎麼樣了。”
許銘晨手痒痒,想過去打兩下:“走。”
單一行問趙景川去不去,趙景川想都不想,直接拒絕。
拒絕的理由是有人要陪。
而這個人明顯是她。
書黎已經很久沒見過他打籃球了,印象中上一次看他打球還是他高中出國的前幾天。
當著同學的面,她語氣儘可能體貼:“其實你可以去打的,我在旁邊看着,找個地方坐下陪着你。”
書黎往籃球場的位置看一眼,那裏已經有一些穿着校服的校內生在打籃球,動作行雲流水,肆意瀟洒,一如他當年。
想看他打球的想法愈發強烈,她催促道,“要不,你還是去打吧。”
趙景川看出她是真心實意地想看他打球,“這麼想看?”
書黎點頭,“嗯。”
他考慮了一會兒,“不急。”
沒拒絕得太死,沖他們說,“你們先打吧。我陪她上去一趟,等下就來。”
說話時,趙景川的視線往教學樓的方向看去。
許銘晨和單一行都是過來人,即刻秒懂是什麼意思,應了聲便跟着蔣晉走了。
只有書黎不明白他要帶她去哪裏,雙眼巴巴地看着他,“你要陪我去哪兒啊?”
“走吧。”趙景川沒跟她說具體是哪裏,直接牽着她的手離開。
作為曾經在南中待了三年的學生來說,只需要走幾步,書黎就能意識到他的目的,“你不會要帶我上教室吧?現在這時候又不是寒暑假,教室能隨意進出嗎?”
“怎麼不行?我們又不是去偷東西。”趙景川說得坦然。
書黎跟着笑了下,踩着樓梯上去,直奔他們高一待過的教室。
站在曾經的教室門口,站在熟悉的地方,其實已經沒有曾經的那種感覺了。
這些年學校翻新裝修過,桌椅門窗都換了新的。
教學設備緊跟上了時代的發展,十年過去,變化特別大。
書黎沒有走進去,只是靠着護欄透過窗戶看裏面,盯着他們坐過的位置,回憶曾經的過往。
趙景川摸了摸鼻樑,突然問道:“剛開學坐我前面的時候,是不是很開心?”
書黎啊了聲,抬頭反應了一會兒。
莫名害羞起來,擰開礦泉水瓶喝了口水,抬起眼睛看他,“為什麼這樣問?肯定開心啊。”
兩人開誠佈公說過之前的事情之後,說話也隨性起來。
正好在學校里,想起以前的事情,趙景川追問她道,“我記得以前你都不怎麼看我。那時候我課間上完洗手間回來,在走廊撞到你了,跟你道歉,你連和我多說一句話的意思都沒有就轉身走了。”
書黎也還記得那件事情,眨了眨眼。
他低頭朝她逼近,問她:“我有那麼嚇人嗎?”
“你知不知道,”書黎抬眼不再害羞地看着他,戳了戳他的肩膀,“那時候你就是這樣看着我的。是第一次,離我這麼近,看着我的眼睛。”
“嗯。”趙景川問,“然後呢?我想知道你有沒有受傷,當然得看着你了。”
“這是第一次啊。”書黎很有道理地說,“我當然害怕啊,我怕你看到我臉上新長出來的痘痘,清清楚楚地看到我的五官,然後就……”
她想說,然後就對她沒意思了。
說白了就是自卑,不敢完完全全、自信又大方地與喜歡的人對視。
趙景川不會懂這種感覺。
她止住對話,反問他:“所以呢,你那時候在想什麼?還記得嗎?”
趙景川依稀記得一點點,“以為我哪裏惹到你了。”
“真的?”書黎聞言,控制不住地笑,“不會吧。”
她是真的想不到會造成這樣的誤會,現在回想起來竟覺得有點滑稽。
有學生上來經過好奇地看他們一眼,待他們走後,書黎挽着趙景川的胳膊,打開話茬子地繼續跟他說,“那會兒我經常偷聽你和許銘晨說話,因為離得近,你們說什麼基本上都能聽清楚。”
“偷聽到什麼了?”趙景川陪她慢悠悠地在教學樓的走廊里走。
“都有吧,抄作業,打籃球,問問題……”書黎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你們說話嗓門太大了,我想要不聽見都難。”
“我記不太清了。”趙景川後知後覺道,“那會兒沒說什麼不好的話吧?”
“不好的話,是指什麼?”書黎偏頭意有所指地看向他,“髒話?”
“差不多。”
書黎細想了下,發現自己真的記得一清二楚,輕笑道:“有啊,但是還好。”
她停頓了下,繼續說,“情緒稍微有點激動的時候會說一點點。”
青春期的男生罵幾句“卧槽”“靠”再正常不過了。
相對於那些喜歡在背後議論女生樣貌、身材的男生來說,這根本算不上什麼。
趙景川從來不會做這種議論是非的事情,最多只是聽許銘晨他們八卦幾句“班上誰和誰在一起了
”“怎麼在一起的”之類的話題。
現在長大了以後,他還比以前更成熟沉穩了,髒話從來不說,也不會亂髮脾氣。
書黎想起很久以前的一件事,順勢跟他提起來,“你知道嗎,有一年暑假,我去偷偷看過你。”
“偷看我?”趙景川沒想到還有這種事情,他竟然毫無察覺,“什麼時候?”
反正很多事情都說開了,書黎也就大大方方地告訴他:“就高一結束那一年的暑假啊,你跟許銘晨、單一行,還有一個你們的朋友一起去打籃球比賽的時候。”
之所以告訴他,是因為書黎想知道那天之後發生了什麼,這是疑惑了她很久的事兒。
趙景川低頭想了小半會兒才想起來,“那時候,你在嗎?哪一場啊?還是說都在?我竟然沒發現……?”
“沒有都在啦。”書黎看他過於驚訝的神色,覺得好笑的同時,實話告訴他,“只是最後一場在。”
他的反應很真實,整個人都是懵的,恨不得穿越回去弄清楚狀況。
趙景川細究到底地問,“你怎麼知道我參加了比賽?桑桑跟你說的?”
書黎搖頭笑道:“不是她說的,那會兒我還不太敢向她打聽你的事情。你還記得打總決賽的前一天晚上,你們去了一個麵館吃面嗎?”
趙景川不太記得了,在很努力地回想。
書黎不管他到底能不能想起來,直接說:“你們去的那家麵館是我媽開的,那一天我也在。所以,我聽到了你們第二天要去打比賽的消息,我就跟過去了。”
體育館離書黎家很近,趙景川倒是知道,他低聲說,“那天沒記錯的話,好像下了雨。”
“雨還挺大。”書黎抱怨說,“我瞞着我媽坐公交車過去,褲子鞋子都濕了。”
“這麼大的雨,還想着過去?只是為了看我一眼?”趙景川輕捏她的臉,“傻不傻?”
書黎不在意道,“對啊。但是那天能見到你,很開心。”
“傻瓜。”
趙景川不知道該說她什麼好。
他看過書黎寫給他的信,信里寫到他搖醒了她昏睡的青春,照亮了她的生活,再聯想起她以前那過於自卑敏感的性格。
在這一刻,趙景川從未如此悔恨過,自己為什麼什麼都不知道。
要是那一年他能在體育館發現她多好。
要是他能先喜歡上她多好。
是不是就能讓她的生活敞亮起來,自信起來。
書黎好奇地問:“那天你跟人發生矛盾了,還記得嗎?”
“嗯,記得。”趙景川說,“你也看到了?”
“我看到得不多,體育館清場很快,後面我就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情了。”隔了這麼多年,書黎還是忍不住去關心他,“你受傷了嗎?那天你是怎麼回家的?”
“沒什麼大礙,手臂被擦了下,沒其他問題。”趙景川認真地跟她說,“去了趟醫院,處理完事情,剛好我媽也在那家醫院上班,就被她帶回去了。”
書黎聽后彎唇笑出了聲:“沒事就好。”
“我還沒問你呢。”輪到趙景川反問她,“你又是怎麼回去的?這麼大的雨,有沒有感冒啊?”
“回去的時候雨停了,第二天確實是感冒了,但不是特別嚴重。”
“以後不許這樣了。”
書黎沒聽清,“什麼?”
他一字一句地發出警告,“不許再這樣不顧自己的身體冒着大雨去看一個人了。”
“不會了。”
兩人十指相扣,走下樓梯,往操場和籃球場的方向走。
書黎跟小孩兒似的,一步一步地跳下台階。
她走得比他快,站在他身前,背對着他,小聲道:“再也不會有這樣一個人,能讓我不顧一切地跑過去,只為看他一眼了。”
這個世界上。
只有趙景川,配得上這樣的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