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再如何懺悔，也不值得被原諒
眾人的目光再度轉向投影，此刻，手術室的門已經猛然打開。
醫生早就通知過，情況並不樂觀。
三面虎只是深深呼吸一口氣，而後聲音顫抖着開口道。
“全力保大，醫生，求你們了……”
“砰——”
此刻手術室的門已然打開，醫生也走了出來，三面虎幾個箭步便沖了上去，急切的詢問醫生具體的情況。
沉默，嘆息。
“對不起，我們盡全力了。”
“由於高齡產婦的原因，導致大出血，孩子保住了……但是大人……”
三面虎恍若晴天一個霹靂，他死死的揪住醫生的肩膀，瘋狂搖晃着他的身子，近乎於歇斯底里的嘶吼着。
“我他媽什麼時候說要保小的了。”
“我沒說啊！”
他哭的像個情緒崩潰孩子。
醫生很理解這種感覺，可醫院這種地方、尤其是產房，畢竟看過了太多的生離死別、眾生百相，有人無論如何都要孩子平安，而不在意大人生死。
有人卻無論如何，也要讓妻子活着。
有人因為碎影幾兩，便只能眼睜睜死在醫院之外。
人間非極樂，各有各悲苦。
醫生最終只是一聲嘆息。
“產婦大出血，只能選擇保孩子。”
“現在病人還有意識，她可能有話對你說，先生請……”
三面虎臉上無丁點血色，他看似草莽狠辣、粗枝大葉，卻在產房外準備了好看的鮮花、手寫的情書、溫暖的糖水。
也許這就是獨屬於這個草莽漢子的浪漫與溫柔。
可是，可是現在都沒用了。
他的妻子，最愛的那個姑娘，要離開了。
三面虎衝進病房，眼淚猶如七月滂沱的大雨般砸下來。
妻子在氧氣管下存留着最後的生機。
“阿柔，沒事的，你一定沒事的。”
“睜開眼看看我，我是阿海啊，你不要睡覺好不好，你為什麼不聽我的話，一定要生下這個孩子呢？”
“阿柔，你不要睡啊，求求你了。”
女子虛弱的開口，微弱的聲音極其嘶啞。
“阿海，因為……因為我想要替你生個孩子啊。”
“你要好好教他，讓我們的……孩……子好好讀書寫字，將來千萬不要……不要走上你的老路，照顧好他。”
三面虎哭的聲嘶力竭。
“阿柔，我們要一起看孩子長大，一起變老。”
“都是我的錯……是我太貪心太自私，是我犯了沒辦法回頭的錯，這輩子是我耽誤了你，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女子淚水滑落，微弱的聲音響起。
“傻阿海……我……我從來都沒有怪你啊，沒有後悔跟了你，這輩子不能和你到老，不能一起看着孩子長大。”
“沒關係，阿海，我下輩子還跟……”
阿柔的聲音戛然而止，儀器上起伏的山峰變為毫無波瀾的直線，此刻的警報提示音傳來，匆忙搶救的醫生最終表示已經儘力。
三面虎蜷縮於牆角，泣不成聲。
報應，都是報應。
全都是報應。
我的阿柔啊，下輩子不要再遇見我了。
三面虎緊緊握着女人的手，那幾抹殘存的餘溫也逐漸冰冷。
但沈暗知道，該結束了。
無論你現在處於什麼心境，是否願意重頭來過重新做人，但那些犯下的錯就是錯，哪怕一百個一千個理由都是錯。
三面虎聲音嘶啞的開口。
“可不可以給我一個機會，我不怕死。”
“但我還有個孩子。”
“我願意給你們五百萬美刀，放我走可以嗎？等他長大我絕對會來自首。”
他的表情很真誠，沈暗的表情很複雜。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
“至少你做這最後一票的時候，依舊沒有感到後悔。”
“有些事情不是你真心懺悔，就值得被原諒。”
“得分事情。”
沈暗淡淡開口。
道理確實是這樣的道理。
畢竟有些錯一旦犯了，再怎麼彌補都於事無補。
很多事情涉及無可觸碰到底線，當你做的那些事給太多人帶來傷害，那再怎麼懺悔，也無法被原諒。
……
看到此處，無數觀看投影的觀眾陷入了沉思。
評論猶如滔滔不絕的江河，不停的在其中劃過而後淹沒。
“不希望青少年有一天會認為，犯了大錯被原諒只是一句“對不起”的事。”
“換個例子說，你為化工制粉花的每一分錢都是打在緝警身上的子彈，如果吸過的明星被原諒了，復出了，那死去的緝警能活過來嗎？”
“看着沈暗現在的想法，我有時候真覺得他挺可笑的，甚至於讓我感到噁心，也許他現在已經生出貪慾了吧，卻還裝作大義凜然的樣子。”
“有的人的職業是成為別人的明星，但有的職業是成為所有人的英雄，有的人出生入死是為了發財，有的人不惜犧牲只為了守護。”
“原諒不了，這輩子都原諒不了。”
“三面虎也挺不容易的，其實給他一個機會也沒什麼，畢竟人非聖賢孰能無過嘛，沈暗這個人心真的太硬了。”
“樓上純純逆天，你是黑魔怔了？”
……
而此刻，記憶回溯投影之中。
三面虎死死握着妻子的手。
“我是為了自保，為了讓我和家人活着。”
“段琛那個垃圾在他爹被暗殺之後，現在已經瘋了，由於我有過曾經當黑色線人的經歷，他首要懷疑對象就是我。”
“至於那些贖金，以及兩船貨，也只不過是為了收買島上地頭罷了。”
沈暗一愣，而後繼續開口。
“段琛在抓鬼，具體懷疑對象有嗎？”
三面虎搖了搖頭，但他緊接着繼續開口。
“我就是被懷疑的鬼，怎麼可能知道這些事情呢。”
“但我可以告訴你其他情報，那就是段家這些年的主要合作對象，以及運送貨物的地點、渠道，想必你肯定很感興趣。”
沈暗眼睛裏閃出幾抹光芒。
三面虎說的很對，他確實很感興趣。
“說。”
可三面虎搖了搖頭。
“你們必須先答應我一個條件，我才能給你們這些情報，放心，我不會要求你們放我走，我累了不想再逃了。”
“你們知道的，我的孩子剛出生。”
“我不想讓他知道有我這樣一個父親，我也不期盼還有機會活着陪他長大，但你們必須答應我，要給他提供最好的教育，走上一條正道。”
“答應嗎？”
楊光冷冷開口。
“停，我希望能夠知道，你沒資格和我們談條件。”
沈暗卻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不要激動。
而後看向三面虎。
“我媽就盼着抱孫子呢，到時候上我爸我媽戶口本上。”
三面虎點頭，除了相信，他沒的選擇。
眼前這些人雖然是曾經的對手，但在你沒有走上他們對立面的前提下的前提下，卻比任何人都值得信賴。
他開始講述，沈暗則開始錄音。
五分鐘后，所有三面虎認為有價值的情報全部說了出來。
他釋懷一笑，緊緊的抱了抱妻子冰冷的身體。
緊接着，三面虎拿出兩張銀行卡。
一張給了助手，這個在人生最低谷時始終跟着他的青年，另一張則給了沈暗，希望以後能給自己的孩子一點幫助。
沈暗只是搖頭輕輕笑了笑。m.
“這錢得充公。”
三面虎苦笑，最後卻什麼也沒有說，只是喃喃開口。
“我能看他一眼嗎？”
沈暗點了點頭。
嬰兒房內。
一個孩童正在安靜的睡着，與別的孩子的吵鬧不同，他顯得極其乖巧，其他孩子有父親家人陪在身邊。
而他，護士餵奶之後便孤零零躺在床上。
三面虎小心翼翼，伸出寬大粗糙的手掌輕輕撫摸着孩子的臉頰，泣不成聲，只是一句又一句的說著對不起。
這一刻，他不是三面虎。
而是葉健海。
一個普普通通的父親。
這份父子之間的美好讓人不忍心打破，但終歸只是短暫一瞬罷了，沈暗並不曾心如堅鐵，只不過是職責所在罷了。
“差不多了，走吧。”
“該上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