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哥哥的筆記:前些世
***
第一次遇見她的時候,是在一個褪色的午後。
當時的溫予懷並不願意接受任何陌生的人或事,所以只是在花園的另一側,透過靜靜的蕭蕭的枝葉看了女孩一眼。
小小的,渾身都是傷口,穿的衣服也很破,吃着傑西遞過去的蛋糕,看起來就很可憐。
這個人,肯定也和他一樣,生病了吧。
溫予懷這樣想着,卻沒料到對方像是有感應般地迅速朝自己望來。
即便隔着層層疊疊的樹葉與花朵,溫予懷也清晰地看見了少女那雙澄澈的雙眸,溫軟得沒有任何攻擊性。
被暖光濡濕的發梢,平靜的青墨色眼眸,他只是因為眼前的少女太過美麗,而短暫失去了言語。
在那之後,溫予懷就好像多了一條小尾巴。
對方會甜甜地喊他哥哥,即便他根本不擅長與人交流。
有時候又會怯生生地躲在遠處看他,在被發現時鼓起勇氣跑到他身邊來。
過了一段時間稍微熟悉了,便總喜歡跟着他,但很安靜,和他一樣。
雖然對溫予懷造不成什麼影響,但是時間長了,還是逐漸習慣了身後有這麼一個人的存在。
假如哪天沒有看見對方,會下意識地慌亂一瞬。
溫予懷害怕這種情緒。
……
所以他後來忍不住地向雲桑問道:“為什麼…你明明知道得不到回應,還是要跟着我?”
這是他有史以來第一次說的一口氣說出了這麼多字,有點結巴,不過好在女孩還是聽懂了。
少女竟然有些緊張地攥住了衣袖,花瓣一樣色澤的唇瓣輕輕張開,“…因為我感覺,哥哥很孤單。”
“但我已經習慣了。”溫予懷對她說,“我不需要你陪。”
那時的他,心裏是有變化的,可惜他沒有反應過來。
非要等到少女死在眼前的時候,才能體會到什麼叫做“感情”。
——
後來,重生過的溫予懷做了很多,都想要挽回這種慘痛的結局。
不過那個時候的他還很正常,至少所做的一切都是從外界因素考慮的。
比如每次要和少女出行時,都帶很多保鏢。
但是這都沒有用,就像上帝對人說道:“我醫治你,所以要傷害你;我愛你,所以要懲罰你。”
未知的危險總是突然從莫名的角落冒出來,在命運的紛爭中,上帝一次又一次奪走了他要保護的人。
在最痛苦的時候,溫予懷甚至不願意再踏足少女的生活。
他把自己徹底隔絕起來,不讓任何人來看他。
包括雲桑。
他以為這樣就沒事了,但也是那個時候,溫予懷清楚意識到了自己的感情變化。
他開始變得偏執、扭曲,整個心臟就像不受自己控制一樣,他無法眼睜睜地看着少女和其他人走近。
不需要去看,只是單純地在腦子裏想一想,溫予懷就覺得自己快要瘋了。
所以他自殺了。
毫無疑問的,溫予懷又一次重生了。
經歷太多,這讓他感到疲憊的同時,惡念的種子也悄無聲息地蟄伏到了他的心底。
有時候,獨自一人待在房間裏,溫予懷會想,為什麼要讓他重生這麼多次呢?
他已經活不下去了,他的生命已經被這些悲苦的光陰磨平了,就像溪流下的石頭,光滑,沒有一道銳利的稜角。
但有時候,溫予懷又會慶幸,慶幸上蒼還能給他重來的機會。
只是這種慶幸也在一次次輪迴中,被越來越多的恐懼和害怕纏繞。
可在看見少女后,他的這些逃避情緒便迅速地被沖淡了。
他還能有什麼不滿的呢,他的所有想法都被清空了,他只想和對方在一起。
而在數不清第幾次親眼看着少女離開自己后,青年終於徹底地崩潰,並且毫無挽救的餘地。
潮水般奔涌的強烈情感佔據了他的大腦,以致眼底出現了病態的神色。
猶如失控的機器,褪去往日的冰冷,而逐步淪陷在了自己的感情中。
溫予懷開始研究藥物,他開始製作各種不易被發現的監控器與定位器,開始學習催眠相關的知識……
他用着懷有慾念的思緒猜測着:
這次,只要將少女圈養在自己周身的範圍中,就肯定不會有問題的吧。
——
他還是救不回她。
一片狼藉的婚紗店裏,溫予懷失神地抱着對方的屍體,他想到了前世。
他想到了前前世,想到了前面無數個這樣結局的世界。
為什麼還是救不回她?
他已經,真的沒有辦法了。
為什麼每次,無論他做什麼,都要這樣看着對方死在自己面前……
溫予懷根本流不出眼淚,他的眼淚早就在曾經無數次失去對方的日子裏流幹了。
在多個重生題材的電影、讀物中,主角都能在重生后獲取一切自己想要的。
但是他溫予懷不是,他重生了那麼多次,卻依舊只能看着自己愛的人死在面前。
不管他做什麼,都改不了結局。
明明有時候只差一點。
只差一點點而已。
他離最完美的結局只差一點點啊。
他溫予懷是廢物,
是垃圾,
是這個世界上最下賤、最沒用的東西。
他還是救不了她。
……
所以溫予懷只能靜靜地抱着少女的屍體,一如曾經無數個看着對方離去的雨夜。
是他做得還不夠嗎?
沒關係,還可以……重來的。
溫予懷又重生了。
只不過,這次的他已經徹底喪失理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