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第 104 章
導演發話了,副導演老雷馬上里的帶人去接觸了那個“擋鏡頭”的人。
眾人遠遠的看着,等了好一陣。
怎麼人沒有勸走,反而是跟着老雷一起回來了?
等那人走近一看,大傢伙嚯的一驚:嚴斯銘!
嚴導也客氣:“沒想打擾大家拍攝,我真是單純路過!”
到這兒份上,誰還管他是不是單純路過啊?
楊青山笑着去拍他的肩膀:“那先別走了,正好咱們今晚給松寧補生日宴,你也一起來啊!”說著,他腦袋又轉向後面,去找程松寧的身影,“這小子,30歲的大生日哪能不在乎呢……”
嚴斯銘點頭稱一定來,又問:“楊導這是收工了?”
“收了,一會又有雨,得快點兒收拾回去呢。”
“他在後面?那我去看看吧,好久沒見了。”
楊青山這會兒要是還不知道嚴斯銘就是衝著裏頭程松寧來的,他也白混這麼多年了,他笑了笑,隨意擺擺手:“去吧。”
臨時的休息小棚里,程松寧還在和管辛培說話,透明門帘被掀開,率先看到來人的是正對門口坐着的管辛培,只聽他哎喲一聲,稀奇地道:“這是誰啊?”
嚴斯銘不得不討饒:“管老師……”
聽着熟悉的聲音,程松寧也回過頭,四目相對一時無言。
“喲,我看八卦爆料都說你倆複合了,原來不是啊?”
管辛培呵呵一笑,又別有深意地道:“地球這麼大,哪能真這麼巧撞到一個地方來?嚴導,你說是不是呢?”說完,他又看向自己年輕的搭檔,一臉調笑。
程松寧站起身:“你跟我出來說。”
他率先掀開帘子出門,嚴斯銘想也不想,直接跟上。
安排好收尾工作、晚來一步的楊導撲了個空:“他倆人呢?這就跑了?我剛還想問晚上吃飯有什麼忌口的呢!”楊導戲外是極其體貼和包容的,他想着給程松寧補辦一個30歲的生日宴,大大小小的事情都少不了過問。
管辛培聽完卻笑了:“你不會真以為嚴斯銘是路過吧?”
楊導拖長了音道:“不要太在意這些細節!”
看破不說破。
非要說破把大家弄得都很尷尬難道就開心了嗎?
楊青山又道:“你這麼多年不也常常和我鬧脾氣?”
“這能一樣嗎?”管辛培一時語塞。
“怎麼不能一樣算?只要時間長,感情深,在我看來愛情,親情,革命友情都是一樣的,它值得人去改變自己,首先這一點就很難做到,能下狠心去改變的,那一定是很珍惜的感情。”
管辛培:“你不要給自己臉上貼金。”
楊青山呵呵一笑:“別總是計較這麼多啦……”
再說另一邊的程松寧和嚴斯銘,他們繞到山背面,看着烏雲步步逼近,二人之間的氣氛也有些相似的沉重。
“我接到你的信息后,當時真的撤走了。”
無論解釋起來有多破綻百出,嚴斯銘還是硬着頭皮說了出來,他小心地看着程松寧的表情,深怕錯過一點神情變化,又老老實實把自己這些天的行程都交代了:比如怎麼聯繫上的劇組其他工作人員,又比如怎麼確定他們外景的位置,包括入鏡空鏡的別有用心,嚴斯銘都一一傾吐不敢隱瞞。
“那還真是累着你了。”
這句話過於平淡,嚴斯銘品不出來多少情緒。
等到確認對方並沒有真的生氣,這才小心翼翼帶出接下來的話題:“楊導說給你補辦生日,我也一起去,可以嗎?”
程松寧欲言又止,最終只是淡淡道:“吃了飯就走吧。”
“……”
嚴斯銘卻沒有立刻答應。
他好不容易過了明路,距離目的達成只差一步。
要真在這個關鍵檔口功虧一簣,嚴斯銘說什麼也不甘心。
楊青山此人性格里是有幾分成人之美的,他自己孤寂一人至今,但很樂意給別人牽紅線,嚴斯銘還打算“策反”這一位做助攻,但考慮到工作優先,他還是打住了這種想法,只要能默默陪在程松寧身邊就萬分滿足。
當天晚上的聚餐,嚴斯銘並沒有刻意表明身份。
他並不多走動,而是全程陪同在程松寧的身邊,為他擋酒夾菜,程松寧不愛搭理的一應由嚴斯銘開口,幾乎完全頂替了助理軒子的工作。
同在主桌的管辛培冷眼看着,從稀奇到若有所思,從隱約察覺到大膽猜測,也就僅僅憑藉這兩人之間看似生疏客氣,實則默契又彆扭的幾個互動——
說分了吧,這看着分明又還是余情未了的模樣。
說沒分吧,兩個人都挺有“分寸”,嚴格把守界限!
眾人似乎也見怪不怪,再加上有圈內傳聞的影響,和外界輿論的深入印象,因此無論是分是合,大家深知:這兩位的狀態可不是其他人可以輕易介入。
這到底算什麼呢?
但很快,管辛培就來不及去想這麼多了。
進入秋雨季后,藏區溫度快速朝冬季靠攏。
拍攝條件變差后,他和程松寧的對手戲也變得艱難起來。
【走投無路的徐志平這個時候想起求神拜佛,他遵循最原始的朝拜禮儀入藏,一跪一扣一拜都充滿虔誠,卻被一群曾經和自己一樣、看不起宗教信仰者的人,斜着眼睛嘲笑“如果不是遭報應了,誰會信佛?”。
這見血的一針,讓佝僂着的男人半天沒能支起脊樑……
另一邊,卓英照例在每月的后三天出門行醫義診。
他走遍了大大小小的山頭村落,雖然影響力仍然不如德高望重的老僧,但卓英也有了自己的“信徒”,他們會不遠長途來到寺院中朝拜禮佛,聆聽佛音,跪坐在蒲團上聽卓英念佛說經。
沒有人在乎卓英的過去,就連住持都不在意。
畢竟出家人都已經拋卻紅塵、六根清凈,他們只知道這位佛子心地善良,言出必行,行醫念佛積德無數,合該受到大家的敬仰和禮待。
冥冥之中,註定了卓英和徐志平會遇見。
一個是幼年剃度、自小研習佛法的年輕僧人,一個是萬念俱灰、寄希望於飄渺信仰的孤家寡人,相遇的剎那,卓英認出了某個雪夜、牛棚里一閃而過的那雙眼睛,可徐志平卻沒能認出卓英,他面前的佛子寶相莊嚴、神情悲憫,有着深邃到彷彿能包容萬象的眼眸,以至於徐志平下意識地就對他投注了希望——
這個救苦救難的佛子,是否也能救救他呢?
徐志平千瘡百孔的心在此刻得到了片刻的安寧。
當微涼的日光照進大殿窗戶,同時印在佛像和卓英的臉上時,他虔誠的匍匐拜倒,向年輕的僧人傾訴了自己的罪孽……】
因為光線照射的時間有限,楊青山只在這一幕預留3鏡。
程松寧和管辛培一個全是台詞、匍匐跪倒沒有表情動作,一個全身全臉出鏡、卻無半句台詞,對兩個人的演繹都是考驗。
考慮到光線條件有限,程松寧和管辛培早在對戲時就商量好,圍繞卓英的心境和情緒按着分兩種不同情況來演。
一個是二人都認同的:黑化卓英版。
小卓英看清了當年偷走天珠的人的臉,早將仇人的模樣死死地記在腦海之中,只等來日找到合適的機會。他出家避世也是為了避禍,同時給自己樹立一個天然凌駕於道德法規之上的,同時又人畜無害的身份。眼下徐志平自動送上門來,卓英小心封存多年的記憶再次啟動,他的心又能平靜到哪兒去呢?
二個是楊青山覺得總局能接受的審核版本:
卓英知道偷走天珠的人就是眼前這個家破人亡、妻離子散的徐志平,可他修行多年,對恩怨愛恨有了更高層次的領會,他一方面相信因果輪迴,覺得萬事萬物都將遵循這個規律,誰也逃脫不了。另一方面,又想勸解徐志平放下執念(天珠),消除罪孽,也能藉此慰俗家父母親人在天之靈……
兩版拍完,管辛培的額頭都磕紅了。
程松寧換了一個姿勢,雙眼閉着依舊坐在蒲團上,嚴斯銘從軒子手裏拿過水壺湊過去,兩片淡色的唇輕輕含住吸管。
“你沒有別的事做?”
嚴斯銘雙眼不錯地望着他:“全部的事情就是陪着你。”
程松寧睜開眼,對上他的目光:“別來這一套。”
“不,我說真的,以後你拍戲我就不拍戲,除非你和我一起拍戲,要麼我不導戲,讓別人拍也是一樣。”
程松寧聽到這話,下意識去捂他的嘴,又看看四周。
“能不能別在片場亂說話,回頭傳出什麼消息……”
對於這一點來之不易的親近,嚴斯銘享受極了,他乖乖眨着眼睛,又把臉湊過來了一點兒:“都聽你的,我小聲點兒。”
可下一秒,程松寧就鬆開了手。
那股淡淡的檀香彷彿也只是輕輕從他鼻息間飄過。
“鬆開做什麼,繼續捂着我呀。”
太久沒有接觸,哪怕是掌心貼着嘴唇也夠嚴斯銘心神蕩漾,他還想多在程松寧身邊賴一會兒,可楊青山已經穿過彎彎繞繞的線路和軌道過來給二人講戲——
“我剛剛確認過了,第一鏡是很好,但留白還有所欠缺,懂我意思吧?第二鏡又過於寡淡,沒能給到我那種決定性碰面的交鋒,少了點因果的味兒。看過《大江流》沒?江流身敗名裂逃回嘉魚村時,見到無名劍的經典鏡頭,我想要的是那種兜兜轉轉,還是來到這一步的宿命感。”
說著,楊青山又看了一眼給程松寧當助理的嚴斯銘。
“嚴導,您這就真的一點事兒都沒有,光給我們松寧端茶遞水暖手?”
說話間,程松寧已經將自己的手抽了出來收進僧袍里。